余老婆子弯着身子拿到脚边的银子,发现一文钱没少,心满意足地将钱袋子收好,也不管余多银走远,只嚷嚷着喊:“老大啊!大孙子啊!你们几个快抬俺回去!”
却是再也不提要上医馆的事了。
余年只得上前,余多金和裘氏嫌弃余老婆子身上的尿骚味,不想上前,可想一想余老婆子身上的钱袋子,又纷纷咬咬牙,上前一人伸出一只手抬着。
余多金摔折了一只手,只能单手抬,裘氏因此才不得不搭把手。
一闻到余老婆子身上那刺鼻难闻的尿骚味,裘氏就有些恨余老婆子。
都怪这个老不死的怂恿他们去爬裴家的院墙,不然余多金不至于摔折了手,还让她来抬!
集市口人来人往,虽然先前围观的人散去,但很多喜欢瞧热闹的人并未走远,只是来来回回地假装故意经过,又对余老婆子等人指指点点……
余老婆子是不会在意的,她撒泼闹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并且,余老婆子还有些小小的嘚瑟,因为她今日怎么着也把银子要回来了不是。
***
余多银离开集市口后,没有返回木匠店,而是去了裴大柱家租住的宅子里。
宅门紧闭,宅内却是欢声笑语。
余多银虽然有钥匙,但宅门此时是从里面锁上的,他有钥匙也打不开。
余多银不由得想起了最近夜夜晚归,都是裴春花前来给他开门的情景。
想着想着,他就心里一酸……
原来,不管多晚归来,都有人开门的感觉是那样好。
听着宅内的声音,余多银就知道铁头帮的人也在,他不敢敲门,只静静地站在门外。
“吱呀——”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裴大柱提着一个包袱出来,塞到余多银的怀里。
“大姐夫,俺大姐说给你三日时间想清楚,你就先去木匠店住着吧!分家还是和离,俺们都随你选,反正俺家也能养活俺大姐。”裴大柱此时的火气消了一大半,对余多银说话的语气也平顺了不少。
但是,这一句话的分量,却仍然让余多银难以承受。
余多银抱着包袱,恍恍惚惚地走了……
裴大柱见状,转身进了宅子。
余多银心中又痛又悔……
当初,是余多银在机缘巧合下认识了裴春花,且一眼就看中了裴春花,便求着余老爷子去找媒婆上裴家提亲。
但余老婆子却不同意这事,因为她看中了县里一个财主家的痴傻女儿,对方为了把这个女儿嫁出去,扬言会给一笔丰厚的嫁妆。
余老婆子动心了,而当时余多金已经娶亲,她就想要逼着余多银把财主家的傻女儿给娶进门。
且裴春花家里一看就是舍不得出嫁妆的,两相对比,余老婆子哪里还看得上裴春花。
余多银为此还在家里大闹过。
年轻气盛之时,做事就果断多了,余多银虎着胆子闹绝食,余老婆子不得不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是,妥协的余老婆子却也没让余多银好过。
余老婆子不肯拿出半个铜板做聘礼,也没收了余多银每月的工钱。
余多银不得不天天在木匠店里开夜工,累死累活用了半年的时间凑足了八两银子的聘礼,这才娶到了裴春花。
而在二人成亲之后,余老婆子是变着法儿磋磨裴春花,这下是让余多银和裴春花都不好过了。
余老婆子之所以这么做,主要就是因为余多银当初在娶媳妇的事情上没听她的话,没顺她的意,让她失去了坐享金山银山的机会。
这十几年里,余老婆子是真没正眼瞧上裴春花一眼。
余多银在家的时候,余老婆子还稍稍收敛一些,他不在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裴春花也从未向他诉过苦。
因为裴春花知道当初二人成亲的不易,也知道余多银待她的真心。
但余多银并不是不知道余老婆子背着他如何对待裴春花的,可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媳妇儿,余多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很多时候,余多银逼着自己假装不知,他安慰自己,只要多挣一些银子交给余老婆子,裴春花的日子就会好过些。
这也是余多银一直都如年轻时那般拼命做工的原因。
而在今日,裴春花的一改前态,让余多银知道,她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余多银一边头脑木木的想着事,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他走回了大贵村,走到了家门口。
很多人都是这样,在悲伤无助的时候,潜意识地就会想要回家。
余多银看着虚掩的院门,正准备推门进去,却听到院里传出来的声音,是刚到家不就的余老婆子和裘氏在说话。
裘氏开口道:“娘,你说二弟是会同咱们分家呢?还是会休了裴氏那贱人啊?”
余老婆子嘚瑟地回答道:“当然是休了裴氏那贱人了!俺可是他老子娘!他敢分家试试!”
裘氏接着道:“娘,要是二弟休了裴氏那贱人,您可是还会让他再娶一门亲?”
“娶!当然娶!前阵子去给你们舅公老爷哭丧的时候,俺就打听到了,他们县里也有一户大地主家正急着嫁女儿呢!”
裘氏随即接话,“就是那个同王氏一样是个石女,成亲那晚却被丈夫发现而给退婚的?”
“就是她!反正老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娶个不能生养的也没关系,主要是人家的嫁妆多,够咱们一大家子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了!”
“难怪俺说娘你自打回来后,对裴氏那贱人就越发看不上眼了,原来是娘你早就想好要怎么收拾裴氏那个贱人了啊!”
“那当然,不然俺怎么可能骂裴氏那贱人偷汉子,她现在还是老二的媳妇儿,那样子骂她,老二脸上也无光啊!其实,俺早就有主意了,要是没摔那么一跤,俺还不会拖到今日。”
“俺晓得的,娘都是为了二弟好!咱家以后的好日子,也是多亏了娘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裘氏能得余老婆子的欢心,多亏了她的嘴皮子功夫。
“娘,那接下来该怎么做啊?”
“今日裴氏那贱人已经放出话来了,正好合了俺的意,咱再等几日,先晾晾她,再让老二给她写休书。咱也不能上赶着休了她,免得俺那两个大孙子说咱们欺负她,以后记恨咱们。”
“娘说得对!”
余老婆子和裘氏婆媳俩越说越起劲,紧接着还说到了以后有了银子要如何花了……
站在院门外的余多银,浑身冰凉……
他记起自己亲爹临走前对他说过的话:“你从小就是个孝顺的,但你娘因着你娶媳妇的事恨上了你,日后要是你娘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且思量明白,别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
余老爷子的话言犹在耳,余多银在这一刻,恍然大悟!
他缩回要去推院门的手,抱着包袱转身,大步向外跑……
从大贵村到多福镇,走路要三个时辰。
余多银恍恍惚惚走回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他再发疯似地往外跑,路上实在累得不行才停下喘几口气,再发疯似的向前跑……
如此一路跑,到了月上中天,余多银终于跑到了裴云婠一家租住的那一座宅子前。
“啪啪啪——”余多银用仅剩的力气不停地敲打着紧闭的宅门。
宅子里已经熄了灯,说明几人都已经歇下。
但是,谁都没有睡着,因为今日余老婆子来闹这么一场,裴春花是心力交瘁,其余人却是为她忧心。
一听到敲门声,裴春花第一个起床,因为她住的屋子离宅门最近,也因为她已经习惯了给余多银父子三人等门。
裴春花以为是余粮和余钱兄弟俩回来了,因为浮光去找余多银时,并未告知这兄弟俩,他们只当余多银是被林老板派去忙别的事情了,还不知道是余老婆子来闹过了,还是如常地在木匠店里赶工。
“吱呀——”裴春花打开宅门,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抱住,她在惊讶的同时是条件反射般想要挣扎,鼻端却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毕竟是相处十几年的夫妻了,裴春花就算还没看清人,却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辨认出了对方是余多银。
但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裴春花心中对余多银还是有气的,她气他今日对她的不维护,更气他这些年的不作为。
裴春花虽然知道余多银夹在她和余老婆子之间很是为难,她时常体谅他,也就会说服自己去原谅他的不作为。
但是,体谅不代表心里不介意。
裴春花再大度,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也需要被尊重,被重视。
更何况次次都是余老婆子无理取闹、故意找茬,裴春花尽了当媳妇的孝心,但余老婆子却没有当婆婆的样。
就如裴云婠今日耳语所说:“有的人心是捂不热的。”
余老婆子的心,就算裴春花再怎么做牛做马,也捂不热!
“你起开!”裴春花用力推余多银,她心里有气,力度也就大了几分,这么一推,就将余多银给推地上去了。
“咚——”余多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从大贵村跑来,已经是精疲力尽,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在冲上去抱住裴春花了,所以,他就这么被裴春花给推倒了,爬都爬不起来了……
“……”裴春花见余多银倒地不起,当即就惊讶了,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裴云婠告诉过她,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越是容易心软的人也越是容易妥协。
而一味的妥协就会助长别人的变本加厉。
余多银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他连喘好几口气,才道:“孩他娘,俺错了,俺要分家,俺要同你和儿子们过。”
这句话,是余多银拼着命一路跑来,想要告诉裴春花的话。
闻言,裴春花泣不成声……
“大姐夫,快进屋。”同样起床查看的裴大柱听到余多银的这句话,才从门后走出来,他走上前将余多银扶进了屋。
王氏和裴云婠以及浮光也已经起来,三人等在饭厅里。
余多银在门口说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其实,谁都无意为难余多银,只是这样的时候,必须给余多银下一剂猛药,才能让他痛定思痛而做出选择。
余多银对余老婆子很是愚孝,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明知余老婆子磋磨裴春花而选择避而不见不作为的原因。
若是余多银最开始在余老婆子磋磨裴春花的时候,站出来予以维护表态,而不是逃避,余老婆子之后也不敢变本加厉。
婆媳矛盾是自古难题,而那个既是儿子又是丈夫的男人,其实就是导致婆媳矛盾的根源。
但凡这个男人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亲娘和媳妇儿两边都维护好,不偏帮,不逃避,那么,婆媳之间自然就不会产生矛盾!
裴云婠看着余多银一副风尘仆仆般的狼狈模样,猜测他可能走了远路,立马道:“大姑父先去梳洗一番吧!正好灶上烧着热水,我再给您做些吃的。”
既然余多银选择了裴春花,那就还是亲戚,一切的关系模式还是照旧的。
“婠丫头,先不麻烦,俺有事同你们说。”余多银却制止了裴云婠,又继续道:“俺想要分家,但俺娘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可有啥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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