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港。
数百艘大小船只，正在操练。
这一次朝廷难得拨发欠饷，又提前发了下月的军饷，又给吃了饱饭，甚至还有五口猪。
虽然只有将官们吃到肉了，其他人只能喝些油汤，也是这些年难得的待遇。
另外将官们还说了，这次若是得胜，连发一年的实饷！
众人能不拼命操练吗？
汉兵不满饷，满饷则无敌。
前提是真发到每个士兵手中。
就像辽东，军饷一年400-700万。
400万来算，20万兵可以实发军饷了。
问题是辽东只养了不到一万的实发军饷的家丁。
至于说还需要其他军械，问题是辽东还有大量屯田，都是不收任何赋税的。
所以辽东一事，首先坏在将门贪婪无度，勾结官吏，将钱财和屯田所得，大量中饱私囊，而不是用于全部练兵。
为什么他们会贪婪？
因为辽东朝廷没有设立藩王封建。
若是如同沐王府一般世镇云*，绝对能将东虏平定。
问题是辽东距离京畿太近了，出了一个朱棣，打死也不可能再立辽东藩镇。
不立藩镇，只是将门，就有可能被南征北调，既然如此，他们干嘛要将军饷和屯田收入用来练营兵，不如连自己的家丁私兵，这样的话，被调走后，也是能够继续带着。
这并不是随便说说。
后来流贼肆虐，辽东就被调走3000精锐骑兵入关镇压，战果累累，但没有补充，最后消耗殆尽。
谁也不傻，朝廷这样做，那将门自然要以私心为上。
而在这时，闻人升自然是让这些人努力操练。
“猛火油燃烧猛烈，但容易误烧，一定要注意储备安全，木桶要防止渗透，不可有烟火气。”漳州总兵周明提醒道。
他在军中，也知道猛火油的厉害，一旦沾染上，单纯泼撒水土都没用。得用沙土袋压住，好久才能熄灭。
“小船速度还是较慢，得想办法改进一二。”建福总兵于大涛观看操练之后，也提出一个问题。
闻人升点点头：“我记得江南有种车船，可以脚踏牛踩，速度较快，但是提醒太大，而且建造不容易。现在只有改进船只形态，使用纵帆，可招澳*红毛人协助改进。”
“澳*红毛人向来恭顺，主动缴纳地租和贸易税收，的确比那澎岛红毛人的确要好得多。”漳州总兵周明点点头。
他也没少与澳*红毛打交道，自然知道对方和澎岛红毛都是红毛，其实并非一国之人。
而且矛盾重重。
他们绝对乐意帮助大明击退澎岛红毛，这位李同知看来是很知兵的文官。
倒是让人相处起来舒服得很。
“另外可以用小艇携带重炮，转到大船之后，直接从后面轰开缺口，接着派遣力士投掷火油瓶，以内部去烧船。”
“若从外部烧船的话，他们可以用水浇，用麻袋压盖，或者用长杆推离，若是从内部烧起的话，对方只有弃船一途。”
漳州总兵周明点点头：“说的好，我们就用这个法子多加练习。”
“还有可以使用船上小型投石机，小型投石机，可投上百步，四面投掷火瓶，也可以起到牵制之效，当然这种船行缓慢，很容易被重炮打中，所以只做牵制威慑，不主动进攻。”
三人互相商议之后，闻人升又按照训练过程中，选拔出一批忠勇之士，发下了安家银两，日夜操练。
是的，不光白天，还有晚上。
因为水兵吃鱼多，有夜盲症的也少。
夜晚偷袭也更加方便。
因为夜晚绝对开不了大炮。
就是二战期间，炮兵也极少在夜间开火攻击目标。
主要是很难观察到对方的损失。
难以确定炮击效果，进而修正坐标。
当然打照明弹是一种办法。
但是小船却可以夜袭。
趁着明亮月光，火船就相当于碳基导航火把。
一到了晚上，双方海船的炮战就会停止了。
这是战斗中的常事，劣势一方往往就是拖延时间拖延到夜幕降临，有个说法，就是趁夜逃走。
往往都能成功逃出一些速度快的。
这一练就是三个月。
当然澎岛红毛人也没有歇着，他们在这些时间里，联络了周边的海盗，大把撒币，至少雇佣了100艘海盗船只。
但是弊端就是他们仍然只有9艘主力盖伦船。
若是在远洋上，他们肯定能打得几十艘水师舰船狼狈而逃。
但若是在近海港湾之处，就会面临火船的重大威胁。
想要攻击澎岛，有两种办法。
一种就是像闻人升那种，放出风声，吸引敌人主动来封锁自己的港口，提前埋伏好。
另外一种就是悄无声息，带领大量舰船，趁敌人没有集结完毕，直接一口气堵上门去。
敌人的大船如果被堵在港湾里，这仗就赢了。
如果敌人大船跑了，那也没事。
怕就是怕在半路时，被敌人发现派来大船进攻。
历史上的料罗湾大战，就是郑家顺利偷袭成功，将红毛人的大船和海盗们的小船一起堵在了海湾之中。
导致大船被焚烧惨重，一路败退。
现在闻人升正在练兵练船，红毛人肯定不会任由他练下去。
只是红毛人内部也有争端，也有争议。
他们现在只是一个殖民公司，重点是贸易。
还不想彻底得罪大明。
所以没有采用后世袭扰海边之法，当然真是袭扰了，问题也不大。
因为他们是风帆船，一路北上要靠风力。
因此机动力不可能和后世的蒸汽铁甲船相比，所以一年之内才能打个来回。
人数又少，对海边的威胁，就是小号倭寇罢了。
至少倭寇还有着一点主场优势，能够源源不断地来人。
他们就那么两三千人，其中还要去掉水手，真正上岸作战的也就是几百人。
这些人手或许能横行一时，但一不小心就被骑兵打跨了。
因为这年头的火绳枪，数量得很多才能克制骑兵。
明朝也曾经雇佣过红毛火绳枪兵，却没有啥效果。
不是他们不强，而是受到买办阶层从中作梗，他们担心红毛们立功受赏，进而得到贸易特权。
从而红毛能够直接同朝廷贸易，他们丧失了做中间人的机会，于是出了大钱贿赂士林风气，让这只雇佣军无疾而终，白白浪费了。
要不然的话，400万两白银，雇佣红毛人作战，肯定比辽东将门好用。
至于忠诚问题，西方人早就是做雇佣兵习惯了。
他们因为肤色问题，也难以在当地扎根，反客为主是很难的。
雇佣五万红毛，不，只要雇佣一万，也就差不多能对付野蛮人了。
当时葡**红毛就很奇怪，为什么世界都在靠着火器碾压野蛮人，富有的大明人却惧怕野蛮人。
他们才不害怕，为了贸易特权，为了能够直接购买生丝，茶叶，瓷器……这些硬通货，他们以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一共才一两万人的人口，竟然积极组织起400人的火枪队上前线，而且士气高昂，人人敢战，有黑人，有白人，还有阿三……
如果有了战绩，有了封赏，有了贸易特权，他们肯定会继续从东南，从非洲，从欧洲去雇佣雇佣兵的。
要知道那可是400万两的军饷啊。
足够雇佣十万人的。
火绳枪兵就是炮灰，全身上下不要铠甲，就一把枪。
其实红毛战斗力，当地人，尤其是买办们，很相信这点的。
正因为相信，他们才要从中作梗。
后来还是几次出战，终于证明了他们的实力，甚至永历皇帝在见识到红毛雇佣兵的战斗力后，选择全家变为天主信徒，这就是铁的证明。
要知道那可是皇帝啊，虽然是末帝，也是皇帝。
只可惜时间已经晚了，永历已经没有财力雇佣了。
有财力雇佣的崇祯，遭到各种掣肘，自己也不坚决，看不明白，导致浪费了机会。
闻人升是很明白这点的。
其实大明有太多自救的机会了。
然而一家一姓的天下，95%的人遇到问题时，先考虑能不能对自己有利，然后才是一姓，最后才会考虑到国朝，不，到最后也不会考虑的，就是啥事也不干，自己歇着。
如此系统运转下去，迟早会有一天崩溃。
因为没多少人愿意先考虑大局。
只有5%的种子，蛰伏其中，等到时势更好的机会，重新带领人们再次崛起。
这就是人多的好处，人要是少了，历年屠杀之中，5%的人很容易被杀绝，再也复兴不了。
这也是为啥小文明，小种族容易断绝的原因，简单又直接。
三个月后，兵马还没有纯熟，继续练。
不过已经有快船来报，红毛人的舰队出现在港口远处，他们虎视眈眈，并且封锁港口。
看来闻人升所要找寻的战机出现了。
然而红毛人也聪明的很，作为主动出击一方，他们距离港口还有五里遥远，这个距离，他们的大炮能打到港口。
港口却打不到他们。
而火船也不可能在这个距离上接近他们。
对方掉转方向就能放风筝了。
不过风筝当然不好放，毕竟风向是随时变化的。
但火船肯定损失惨重。
闻人升不会赌这个风向的。
而在这时，两位总兵找他来商量。
“现在红毛人主动上门，我们是不是先派使者稳住对方？”总兵于大涛倒是有点见识。
闻人升明白对方的用意，假意哄骗对方，说可以贸易，然后趁机偷袭。
“是啊，示敌以弱，趁机偷袭，我们便可大获全胜。”总兵周明也是说道。
“如此欺诈，只会让红毛人心中不服，以为自己没有输在实力上，迟早还要重来，而且还要盘踞不走。”闻人升摇头道。
“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还有办法，选派快船50艘，海中水鬼300人，携带竹筒火药，密封，携带猪尿泡，作为空气之用，迅速下海，在三五米处潜入，钻入敌人大船之下……”闻人升说道。
“这，敌人在外海，不是港湾中，他们可以躲避啊。”周明有些不看好。
闻人升说道：“我方快船可以从外围抵近，然后派出水鬼，重在威慑。”
于大涛闻言道：“如此我亲自带大船20，快船50艘，前去驱赶敌人。”
“那就有劳总兵了。”闻人升说道。
随后明军水师浩浩荡荡地开始出战。
这个年头，明军水师还是表现得比大部分营兵强的。
靠海吃海，多数靠着走私打鱼贸易，还是能吃饱饭的。
而且在海上也是有战斗力。
闻人升又特意选拔出忠勇之士，敢于拼命博富贵的。
闻人升已经给他们说好了，死者也享受快记船行的抚恤，以后家里每月都有米盐银子可用。
这个船行的信誉，可比官府好多了。
至少这些水鬼们大都听说过这个水上新崛起的船行。
靠着这些奖励，士气还是相当高的。
过了许久时间，船只人手调度完毕。
而红毛人一直没有开炮。
闻人升明白对方不想撕破脸，还是想靠着威慑让明朝进行自由贸易。
然而在后世看起来非常简单合理的要求，在封建朝贡体系下，那是大逆不道，那是违背伦常的。
你一个蛮夷之国，怎么能够自由来往我天朝？
不可能的。
你必须以朝贡体系才能得到贸易，而且还有限额。
因此走私之风大涨。
而走私的话，红毛人有诸多限制，得到的货物数量、质量都有限制。
而且江南海商也会自己走私到岛国，而不是直接卖给他们。
等到船只开出后。
红毛的5艘盖伦大船终于升起战斗时的帆阵，将速度稍微降低，来保证大炮的命中度。
然而这在快船选择近战的策略下，无疑是一种劣势。
这也是为什么明朝能够驱逐红毛人，没有吃大亏的原因。
这个时代的西洋船在远洋有极大优势，但在近海的优势就小多了。
毕竟没有蒸汽船。
近海风力也有限。
靠岸风力肯定是要受影响，有着山和土的影响，风的变化也太多。
尤其是像那些出海口，地形和风力都非常复杂，大船根本不敢直接进入，进来就会被围攻到死。
所以往往是海盗们的天下。
而这次，红毛人来封锁港口，显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占据太多优势。
只是处于一种输了可以方便逃走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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