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止鸢神色仓皇,俨然没了平素里从容优雅的贵女气度。
她诚惶诚恐地摇着头,着急忙慌地解释着,“澈,你一定要相信我!之所以剑走偏锋对你施下情蛊,纯粹是因为太在乎你。”
“在乎我?那君墨染呢?”
敖澈沉痛地闭上眼眸,原本低醇的嗓音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变得沙哑。
他曾多次听闻即墨止鸢午夜梦回时的呢喃轻语,那一声声绵柔软糯温情荡漾的“墨染”,好似道道利箭,直戳他的心窝。
他也曾自信满满地以为,总有一天,即墨止鸢会尊他为天,彻彻底底忘却儿时的“旧相好”,对他一心一意,安居一隅相夫教子。
万万没想到,事实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残酷。
即墨止鸢的心,比磐石还硬。
除却君墨染,任何人都无法打动她。
“鸢儿,在你心里,我远不如东临摄政王重要,是么?”
敖澈自嘲地扬了扬唇角,尽管心中早有答案,但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声音还是不自觉地震颤着。
即墨止鸢被敖澈这么一问,吓得面色煞白。
转念一想,她虽爱慕君墨染多时,却从未逾越雷池半步。只要她一口咬定心中所爱一直都是敖澈,任谁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思及此,即墨止鸢稍稍有了些底气。
她定了定飘忽不定的眼眸,信誓旦旦地道:“我和摄政王之间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凤无忧吃吃一笑,不留情面地道:“能不清白?纵你愿意,摄政王也不愿意。”
“你...”
即墨止鸢语噎,被凤无忧一句话怼得面红耳赤。
敖澈愁眉紧锁,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既然,他对即墨止鸢的感情,始于万恶的情蛊。照理说,这份来得极其仓促的欢喜,也应当随着邪祟的消散而散去才对。
可眼下,情蛊已失去效用,他的心为何还是痛得厉害?
敖澈深吸了一口气,声色骤冷,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即墨止鸢,你且老老实实道来,当初在东临王宫之中,刺杀本将的,究竟是你还是凤之麟?”
“是...是我。”
即墨止鸢再不敢扯谎,深怕敖澈一怒之下,拧断她的脖颈。
敖澈紧咬着牙根,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悲戚,“百里河泽也从未拿本将的安危威胁过你,对否?”
“是。”
“献身也是假的?”
即墨止鸢摇了摇头,两行清泪簌簌挂下,“澈,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极度害怕失去你,才会如此。蒙汗药确实是我下的,但献身确确实实是真的。”
“呵...害怕失去本将?即墨止鸢,你心中可有过本将的位置?”
敖澈顿觉十分讽刺,他单手攫住即墨止鸢的下颚,“咔擦”一声猛地一使力,差点儿将她的下巴拧脱臼。
“澈...纵我曾以爱为陷算计过你,但我腹中的孩子却是真实的存在。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就算是为了你的亲生骨肉,你也该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即墨止鸢再不敢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双手合十,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哀声乞求着敖澈的原谅。
“孩子...本将的亲生骨肉...”
正处于暴怒中的敖澈陷入了久久的静默之中。
他怔怔地盯着即墨止鸢的腹部,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他决定篡夺王位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后路。一旦篡位失败,他便将自己所犯下的罪责尽数推至即墨止鸢身上。
如此一来,他便可轻而易举地独善其身。
只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他对即墨止鸢的深情厚谊,并不单单是因为情蛊所致,也绝非完全是在逢场作戏。
他对她,终究是用了几分真心。
她的倔强坚忍,她的聪慧娴雅,他均一一看在眼里。
待他想要抽身而退之际,突然发觉这份本不被看好的欢喜,已于无声无息之间深入骨髓。
啪啪啪——
遽然间,北堂龙霆、凤无忧二人默契地鼓起了掌,异口同声地道:“戏不错。”
敖澈抬起幽深的眼眸,双唇翕动,欲言又止。
沉吟片刻之后,他突然抽出藏于长靴中的匕首,狠绝地砍断了手脚筋脉,“还望璃王看在罪臣过往的战功上,网开一面。”
“并不是所有的过错,都能用功绩来补过。”
凤无忧双手环胸,冷冷地看向贯爱逢场作戏的敖澈。
北堂龙霆随声附和道:“妞妞说的对!”
敖澈见北堂龙霆油盐不进,心慌意乱。
他以头抢地,大义凛然地道:“一切过错,均由罪臣一人承担。还望璃王放过东临长公主。”
之所以称即墨止鸢为东临长公主,并非是对她彻底心寒。
他无非是希望北堂龙霆能够看在即墨止鸢“东临长公主”的封号上,放她一条生路。
虽说,即墨胤仁已查明即墨止鸢并非东临先帝所出,但只要即墨胤仁一日不下令废黜她的公主之位,任何人胆敢伤她,都算得上藐视东临皇威。
凤无忧极其厌恶佛口蛇心的即墨止鸢,可此时此刻,她却无法对即墨止鸢痛下杀手。
即墨止鸢确实罪该万死,不过她腹中的胎儿确实无辜。
凤无忧不忍轻易扼杀一条鲜活的生命,不得已之下,只得选择最为折中的法子。
她喉痛微动,薄红的檀口轻启,“爷不杀身怀六甲的妇人,但并不代表会因此放过你。待你诞下腹中胎儿,爷再同你清算旧账。”
即墨止鸢委实看不惯凤无忧狂拽冷傲的模样,却也因她的一番话,悄然松了一口气。
闻声,敖澈紧拧的眉头于须臾间舒展开来,高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究平稳落地。
“多谢。”
他低眉顺眼,轻轻地道了声谢。
而后,他强忍着手脚筋脉断尽的剧痛,打算扶即墨止鸢一并起身。
砰——
让他倍感郁猝的是,筋脉断尽之后,他根本没法直立起身,尚未站稳,又踉跄跌摔在地。
凤无忧瞅着狼狈不堪的敖澈,冷声言之,“爷确实不愿伤你性命。毕竟,你对社稷有功,曾为北璃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既狠下心肠,害得傅夜沉这般无辜之人尸沉河底,又间接害了凤弈使得他客死他乡,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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