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辰看着面前身受重伤但依旧雅正端方的崇文,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
自他以狐狸扶辰的身份来到药王谷起,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大多心怀不轨,只有崇文一个人,自始至终,虽然不温不火,但每每关键的时候,总能站出来为他说两句公道话。
他一向恩怨分明,内心把崇文真的当做自己的师兄来看待。
若是早知道他会这般耿直的去求昭月成全自己,那之前还真就不应该那样逗他。
平白害他遭了一到天雷。
可是,若没有这一道天雷,以他的天资格局,也难以有更高的造诣。
如今,天雷之下还能不死,他定会成为药王谷下一届药神。
云霄贤也不是个傻子,天雷加身,且不说一般修士,就连飞升渡劫的一众神仙都都半数灰飞烟灭。
而他这个不吭不响的徒弟,竟然活了下来。
面前的崇文对于药王谷而言,应该说是天选的继承人。
见他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崇文善解人意的伸手拍了几下他的胳膊,用那沙哑的嗓音努力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扶辰看着他被疼痛折磨的满头汗珠,却还在宽慰他愧疚自责的心,那种难受满满的写在脸上。
“倒是你。”崇文嘿嘿一咧嘴,“同荣络好生相处,月尊可是应允了的。”
也不知他是故意逗他,还是真的就当了真,说的这么一本正经,扶辰整个人脑子里断篇了片刻。
“就是荣络那个人,直男癌,脑子都不带回路的,你得下点功夫。”
听着崇文语重心长,声音嘶哑的“祝福”,他想要开口澄清,可想到他因为自己被天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身子,那解释的话语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千言万语,化成许久的一声叹息。
傍晚,他跨过医所的门槛,站在那莲花池旁,看着满池凋零的荷花,迎着冬季莲池上的凛凛大风。
唯有这样凛冽刺骨,如刀割一般的寒凉,才能让他此刻的思绪有那么一些平静。
他脑海里所有的事情,在涉及到昭月的时候,全都变成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让他根本没有半分继续思考下去的能力。
这个女人,就像是他天生的克星,他必经的劫难一样,盘桓在他的心头,让他劳神,让他担忧。
天色渐黑,他才转过身往回走,抬眼正巧看到散步经过的荣络和翎妹。
扶辰垂着眼,换了个方向,识趣的往一旁让了让。
刚刚侧身挪了两步,就听见荣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缓缓转头,那直男蹦的老高,冲着自己疯狂挥手。
扶辰还真就第一次见,同女孩子约会,却这般兴致勃勃同别人打招呼的傻子。
这下好了,他是去掺乎一脚呢?还是假装没听到呢?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方案,荣络的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极大,十米开外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扶辰!你怎么在这啊!师父摆宴你没去啊?”
扶辰心里一咯噔,猛然回头,赶紧问:“我师父去了?”
“那当然去了啊!这种场合,她……”
坏了!
他顾不上听荣络把话说完,一转身,向着药王谷山广场之旁的正殿抬腿就冲了过去,留下背后一脸懵的荣络
他歪着头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诧异:“这……赶着吃饭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这是饿成什么样了啊。”
扶辰可顾不得去揣测他怎么想,一边跑,一边把昭月那个家伙在心里吐槽了个遍,这么紧要的事情怎么一开始就没告诉他。
“可千万要赶上。”
那步履如风,登萍度水,千米之远的大殿眨眼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广场旁、悬崖上的药王谷正殿,蓝瓦红柱,分外耀眼。
踏进殿内,扶辰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坐在最高处的昭月,那殿内歌舞升平好一派祥和景象。
见她洒脱坐在那里,同一旁的云霄贤有说有笑,那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擦了把汗,缓缓舒了一口气。
可往里刚走了两步,却见昭月一手拿起一旁的白玉酒瓶,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他后背一凉,头皮一麻,方才吐出去的气息一口气全吸了回来。
顾不上许多,双脚一跳,从宽厚的房梁上飞身而过。
自打他站在那大殿的门口,云霄贤的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刚想要伸手喊他过来坐,就看他健步如飞三两下爬上了房梁,他眼睛瞪得老大,只几个呼吸的功夫,眼睁睁看着扶辰顺着房梁跑到了他们两人的正上方。
歌舞升平,鼓乐齐鸣,四海八荒各个仙门的一种仙友,坐在殿上有说有笑,杯光交错。
霓裳羽衣如梦似幻,仙乐袅袅,引得人如痴如醉。
昭月端起手上的酒杯,刚要喝下去,就隐隐约约觉得头顶好像落下了丝丝灰尘,一抬头,对上了一张从天而降的大脸。
龇牙咧嘴很是狰狞。
吓得她头皮酥麻愣在那里。
扶辰的眼眸中只有昭月手上那杯酒,他倒掉在那里,细胳膊细腿猛然一挥,一把夺下了她拿在手中的玉液琼浆,一饮而尽。
大殿之中,连奏乐的乐师都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弹奏的曲目生生掉了几个节拍。
高台之下一众人,看着从昭月手中夺下一杯酒的小狐狸,吓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连一众舞姬也呆愣了片刻,忘了手上的动作。
咚的一声,扶辰将手中空了的酒杯狠狠砸在桌上,铁黑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面前这个一脸震惊的女人。
哎真的好想狠狠的收拾一下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
他面颊有些微红,赶忙将目光移到她身后同样一脸震惊的云霄贤脸上,阴沉沉的问到:“霄贤上神,我师父喝了几杯了?”
云霄贤大气不敢出一口,伸出手挥了挥:“还,还没喝。”
他冷冷哼了一声,往前两步,坐在他二人的中间。
“上神要是想喝,我陪你喝。”说完,将昭月桌上的酒壶酒盏尽数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给她留了一双筷子,连个碗都没给她。
撇一眼身旁的女人,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恶狠狠的甩在昭月脸上:“师父若是想喝,回房,徒儿关起门陪你喝。”
昭月一脸生无可恋,干笑了两声转过头去,向着台下一众人拱手道:“诸位见谅,我这徒儿怕我伤身。”
这一个个仰着脑袋张着嘴,被吓得不轻的仙众,赶忙将目光换了方向,声乐再起,又现歌舞升平。
她斜着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这狗太子,重生成了个狐狸,怎么和当年的帝君一模一样呢。
三十万年前,她贪酒的很。
四海八荒酿酒水平最高的非蛙人族莫属,巧了,帝君的小院子里就有一缸蛙人族送来的贡酒,最开始昭月偷偷去喝,那酒甘醇无比回味悠长,此次都能让她喝断片。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酒就换了地方,放在了帝君的书房里,日日被他守着。
她想喝的时候同他讨要,每次也只有两杯,说什么都不给第三杯。
再后来,她生气不悦,帝君便关上门陪她喝,并且严禁她出去喝酒。
只有月海浣花阁落成的时候,她一时高兴,忘了帝君的告诫,喝了挺多。
至于最后怎么回去的,中途发生过什么,她忘得一干二净。
从那一日开始,月海浣花阁别说是酿的高粱酒了,连做饭的料酒都没见过。
她看着面前的小狐狸又是问杯数,又是不让她在外喝酒,很是疑惑。
说来也奇怪,每次她问帝君,醉酒之后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帝君总是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莫非自己酒品真的很差?
她回想了片刻,突然记起半个月前,她喝了几杯温酒之后,第二日这少年声泪俱下的控诉她非要扒他衣服,还污了他清白……
“嘶……”她眼角的余光看着同云霄贤推杯换盏的扶辰,后背一阵恶寒。
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若是自己真如他所言,喝多了就会追着脱人衣服。
那三十万年前,帝君关上门与她一同喝酒,次次她都喝断片。
昭月脸色刷白,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
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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