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屋内烛光摇曳,原本还能听到院子里沙沙的树叶声,因为扶辰那毁天灭地式的练剑,院子里的人参果树就剩了几片叶子,纵然风极大,极凛冽,却连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扶辰坐在书案前,手上握着当日里崇文给他的那本,司命星君撰写的贴了皮的《女儿情》,面如死灰。
墨川的出现,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与昭月已经错过了一生,他定然不愿意再同她错过这一生,可面对昭月这个有些特殊的女人,他着实有些手足无措。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杀出个墨川上神。
今日交锋的结果就是扶辰认为这个男人十分危险,很有一套,让人捉摸不透,根本和自己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让他浑身到脚都印上了愁的痕迹。
至于昭月,此时也无比发愁,坐在餐桌前思来想去不知道那墨川上神到底是敌是友。甚至担心他如此接近自己定然是对扶辰有所图。
狐帝好不容易才复活的太子扶辰的灵识,自己好不容易才再一次与他遇见,若是尚未长大就被人扼杀在这里,多少人的心血要付诸东流。
“那云霄贤也是,怎么什么事情都能告诉他呢?”手上的馒头被扎的面目全非,一下又一下,“你觉得他是敌是友?我总觉得这人跟九重天扯上关系,肯定就有问题。”
扶辰头也不抬,斩钉截铁的说到:“敌人。”
昭月应着他的话,思量了些许:“这墨川说起来算是你远房小叔叔吧,你们以前就没什么交集?他是什么人你有没有个数?”
“被他打过不下一百个板子。”扶辰淡淡的睨了无比纠结的昭月一眼,“我不认为墨川是友,他在昆仑宫六七万年,事事都以天族以昆仑宫的立场为最先,莫名其妙转头到月海浣花阁,你不觉得奇怪么?”
昭月点了下头:“我就是觉得奇怪才问你。”
“墨川和我虽有交集,又同是天族皇脉,同我师父纯元上神乃是血缘至亲,但他同月海浣花阁可没什么交集,同狐族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突兀的出手相助,惹人生疑。”扶辰说完,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说这些话语的时候,扶辰丝毫没有掺杂个人感情。
纵然他现在看墨川不顺眼,但是跳开他对昭月有所爱慕的心来说,这个墨川上神确实没有其他任何要帮助昭月的理由,且他话里话外,似乎还透着对扶辰的一丝怀疑。
这样的情况下,很难将他认为是友。
除非,墨川已经知道他真实的身份,那么,如此接近她们两人,倒像是墨川平时的作风。
倒像是可以信赖的友人。
那一夜,昭月躺在地铺上辗转难眠,月色清幽,透过雕花的窗棱洒在内室,扶辰侧卧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万籁俱寂,唯有星辰闪耀。
昭月思索了很久,终还是从被窝里爬了起来,披上那狐裘的绒袍,坐在桌旁,凭空点一簇深蓝色的月火,借着那散出的光芒,提笔同夜冥写了一封信。
直到黑天照将那封信送走,昭月熄灭了月火,脱下狐裘钻回被窝里,发出些许鼾声,那侧卧在床上的扶辰才翻过身来,有些放心的睡下了。
黑天照在灿烂的星辰之下,带着那一封信极快速的划出一道流星般的光辉,穿过山岳万里,脚步不停,拨开层层迷雾,那恢弘霸气,不亚于九重天宫的月海浣花阁,便呈现在它的面前。
代表着十二时辰的孔明灯沉浮于天际,遍地幽兰光辉的月夜花海,随风涌动出层层波纹,那永夜的天幕上,极光星辰相映成辉。
而在月花草原的中央,便是那另四海八荒敬畏的月海浣花阁。
纵深八百米方正的广场上,黑天照落地的一瞬,身着玄天星辰外衣的月门弟子快步走了过去,恭敬的同它行了个礼,而后,抬手从他脖颈中吊挂的乾坤袋里,拿出昭月刚刚写好的信件,转过身,向着广场北边那高耸的正殿走去。
无声肃穆,脚步极快。
黑天照轻轻一抖,化作一只黑色的寻常狐狸,跟着那人的脚步,踏空而行,奔向了大殿。
殿内通明一片,虽然已是深夜,夜冥和夜真两个人依然忙的不可开交,临近年关,所有的工作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包,其中不乏大小仙门的邀请函,甚至还有联姻的请求函,最多的当属四海八荒出现的奇奇怪怪的诅咒,向月海浣花阁求助的信函。
那端着信封的少年,低着头,迈过大殿的门槛,还没开口,就见黑天照绕过他,向着夜冥的方向跑过去,三两步跑到了他腿上卧下来,用脑袋定了定他的手掌。
夜冥微微皱眉,放下手中的函件,抬手抚摸了一把它的背毛。
而后,那封信被呈在了他的面前。
他几乎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唤到:“夜真,仙尊来信了。”
大殿另一角,刚刚将一摞文件封装好的男人愣了一下,直起腰身嘿嘿的笑起来:“看,我说的吧,肯定是天族这个事情。”
而后拍了拍手,走到夜冥的身前,看到他手中的信页时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少见啊,以前都是话不到三句,这一次怎么洋洋洒洒这么多字。”
夜冥一边看,一边紧了紧眉头:“仙尊写这么多字只有一种时候,就是她捅了娄子。”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夜真有些好奇,转到了夜冥身后,伸着脑袋看过去。
不多时,两个人的眉头都拧了起来,信上的内容太过震撼,一时半会儿有点消化不了。
涉及到了天命祭,涉及到了妖族想要复活的人,直到最后才提及了天君希望求助月海浣花阁,救一下狐帝的命。
后面是小事,昭月的安排并没有不妥,前面这两件事就有点具体了。
夜冥思索了很久,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转了几圈,而后向着黑天照行了个礼:“天照大神,你且先返回,待有了眉目我自会回信与仙尊。”
那黑狐抖了一把身上的毛,低声呜了一下,向着殿外飞奔而去。
“夜真。”他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眉头紧锁的男人,“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三途川,查一个人。”
说完,拿起毛笔,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写下了一个名字:夜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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