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晃三十万年,她已经记不得他的声音,他的面颊,却依旧记得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记得他气宇轩昂的模样,和他沉默寡言的气质。
按说记忆是没有温度的,昭月却觉得温暖异常。
站在昆仑渊前,她第一次思索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是那个已经逝去三十万年的曾经的日子,还是未来还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的未知的时光?
是那个一板一眼,用自己的方式执掌天下的太古帝君,还是现在这个傲娇臭屁的太子扶辰?
她的选择,可能左右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甚至还左右着天下苍生,四海八荒所有生灵的命运。
太古帝君应劫入世,并不代表着他不能回来,并不代表着没有办法让他再临世间,只是相对而言付出的代价迥然不同。
若昭月寻找的是三十万年前的那个帝君,那这三十万年来天下苍生三代人的世界,就要为他陪葬,他便会记起一切,再临天下。
可这样的选择,不管是昭月也好,帝君也好绝对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事情。
八荒浴火,生灵涂炭,就为了唤醒三十万年来已经覆盖了不知道多少层泥土,不知道生出多少铁锈的,连昭月都记不太清晰的记忆,就要以天下陪葬,她做不出来。
不管是私情也好,还是为了天下也好,昭月更倾向于后者。
她自幼在太古帝君身旁,看着他被天下束缚,做任何一件事情前都要考量制衡八方的法子,都要使得天下稳固太平,竭尽全力捍卫着平衡。
独独他自己,就像是永动的机器一样,不停歇,无休止的为了苍生而活,没有他自己的生活。
当他应劫入世的时候,昭月打心底里是开心的,那个向来心中只有天下的男人,终于可以被迫将天下放下来,去过一段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不计较天下得失,不考量八方平衡。
看着眼前金光四溢的昆仑渊,昭月嘴角的笑意缓缓攀上面颊:“你把这难题留给我来选择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确定,我一定会选择那个让你自由自在的世界呢?”
睨了一眼墨川和白渊的方向,而后化作一缕青烟,从那天空中金色的漩涡中心,飞进了昆仑渊的里面。
三十万年,昆仑渊内交错纷繁的时空位面,如同片片漂浮的镜子,在一望无垠的金色天光中山下沉浮。
这里,汇聚着不同的时空,不同的岁月,不同的四海八荒,三千大千世界的链接点,便是这个令人惊叹的空间。
昭月抬头看着天上的一面面镜子,看着平行于这个时空之外的另外的空间,看着那些就连她也无法跨过的其他的世界,而后,自那当中,寻找到一面空无一物的金色镜面。
那便是帝君诞生的地方,便是轩辕剑出世的地方。
昭月走到它面前,伸出手,在指尖接触到镜面的一刹那,那镜子荡起水波,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吸了进去。
镜子里的世界一如曾经。
这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干净整齐,满满一整个书架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卷轴。
石头的书案上,一只线香腾起丝丝青烟,另一侧,金色的香炉里,发散出悠悠的龙涎香的味道,将整个书房浸润其中。
镂空雕刻的窗外,是曾经的昆仑宫,依然看得到结界外的皑皑白雪,看得到洪荒神兽,听得到云层里传来的嘶鸣。
这一切,都是那样熟悉,与那样的让人惊叹。
昭月看着门外璀璨的光芒,她知道从这里迈出去,便能够回到三十万年前的曾经,踟蹰犹豫了很久,她最终淡淡笑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转向另一边的书架前。
身后那一股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缓缓传进她的耳朵,那一瞬间,昭月的眼眸中,腾起丝丝温润的气息。
“到底是什么样的机缘,能让你将九尾狐一族的白裘披在身上。”
那声音低沉,丝毫不夹杂任何感情,是曾经的曾经,每一日都会在昭月耳旁响起的那个人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自顾自的在书架上寻找着:“多虑了,狐族太祖都死了十几万年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那本君呢?”
昭月的手微微停顿了些许,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干笑了两声:“三十万年了。”
而后,她仰着头,看着书架上成百上千的书卷,指尖在他们的边缘微微划过。
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却是上前两步,抬起手,指了指书架最高处的那个雕刻着镂空云纹的盒子:“这东西你若拿走,便再也回不到这面镜子里来了。”
昭月微微抬眼,看着他透明的身躯,嘴角微微颤抖了些许,抬手抹掉自己面颊上的泪痕,应了一声:“嗯。”
之后,她踮起脚,将那镂空云纹的盒子拿了下来,咔铛一声打开了盒盖,里面安静的躺着三张古老的卷轴。
那燃在桌上的线香已经过了四分之一,昭月合上盖子,依旧背对着他,轻咳了两声,问到:“那年你应劫入世,是应的什么劫?”
这一问,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昭月想在问一次,却听到屋外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耳中:“帝君!帝君!来陪我玩啊!”
她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双肩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选择,怎么帮你渡过这一劫啊!”
昭月抱着那盒子,蹲在地上,像是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她身后的男人站在那里,将手放在她的肩头上,那隔着三十万年时空的触碰,就像是一支羽毛,轻柔的落了下来。
“帝君!帝君!”
屋外那女孩子的呼喊声,同昭月此刻的心呼应着,让她更加难受异常。
那线香即将燃尽的时候,帝君才将手从她的肩头收了回来,向着屋外走了过去。
而后,迎着璀璨的天光,他沉沉的说到:“不管如何选择,我始终都在你身边,哪怕是地狱,也一样陪你去。”
说完,伴着他跨过门槛的脚步,那线香最后一丝,终于是燃尽了。
四下一瞬间便归于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那石头的书案,没有那被书卷挤的密密麻麻的书架,没有了龙涎香的味道,没有了洪荒巨兽自云间传来的低吼。
只剩下抱着那镂空的盒子,情绪失控,放声大哭的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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