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熠熠,白霜为地,山洞内显得格外清幽明亮。
墙壁上那些五彩斑斓的石头早已化为粉末,石头中所蕴含的灵力悉数被那条头顶肉角的青蛇吸收。当一个人深处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内,很快便能适应周围的环境,然而当青蛇原本堵着上方的洞口的身子忽然离开,洞中被月光照的格外明亮之时,绿羽和灵儿一下子无法适应,她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条悠长的通道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两人和青蛇警惕的看着入口的位置,忽而一个人影飞了进来,青蛇眼中露出凶光,吐着长长的蛇信,脖颈处张开了一个三角形的肉翼,俨然要超那黑影攻过去。
绿绮大喝一声:“什么人?”
那黑影身子一怔,顿时落地,说道:“妹妹,是我。”
“赛姐姐,你怎么下来了?左将军他们人呢?”绿绮听见是赛西施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她忽然想到空中的那条青蛇,连忙说:“前辈,这是我的姐姐,她没有敌意的。”
“妹妹,你在跟谁说话?”赛西施刚刚落地,还未来得及打量四周的环境,正当她走到绿绮面前时,那把粉色的伞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散发着粉红色光晕,她面色一冷,挡在绿绮和灵儿身前,对着空中说道:“是谁?”
空中的青蛇见状,张口朝着赛西施吼了一声,蛇尾一摆便冲了过来,绿绮姑娘连忙拉住赛西施,对着空中说:“前辈,赛姐姐刚来不了解情况,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
“妹妹,你这是…”赛西施不解地问,她不明白为何绿绮姑娘会对一个妖兽如此客气,“赛姐姐,若非是这位前辈,他早就死了。”绿绮指着池中的狗杂种,扭头对赛西施说。
赛西施抬头看了看那凶相毕露的青蛇,又转头看了看池中的狗杂种,这才明白个所以然,于是对着空中行礼说:“前辈,晚辈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还望前辈海涵。”
青蛇目不转睛地盯着赛西施,三人心里直发毛,心想这妖兽不会对我们出手吧。这大蛇头上两个肉瘤已经露出肉角,修炼至少有千年之久,她们掂量着自己的修为,若是与青蛇硬拼非但不能全身而退,而且还要丢了性命。这狗杂种不知是什么运气,竟然能够让一条修炼千年已经化蛟的青蛇守护。
这三人心中直犯愁,生怕惹怒青蛇。不过那青蛇盯着她们一会儿,收起了身上的寒意,静静地盘在空中,闭上了双眼。洞里又黑了下来,三人窃窃私语的交流着,不时地看看空中的青蛇和池中的狗杂种。
狗杂种身上的那神秘的印记光芒更甚,此刻池中仿佛燃烧起一个火球,将洞里的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狗杂种痛苦的呻吟声不时传来,正在绿绮等人情急之时,只见青蛇身上泛起一阵紫色的光芒,磅礴的灵气混着皎月精华像是一个小型的瀑布从上方落下,灌注到狗杂种身上。
“姐姐,前辈这是要做什么?”灵儿好奇地问。
赛西施作了一个“嘘”的手势,随后小声解释道:“狗杂种一下子吸收了这么多的月华灵液,他的身体是承受不了的,所以你们才会听到他体内不停断骨重生的声音,我想应该是前辈用了什么手段帮它炼化月华灵液中蕴含的灵力吧。所谓物极必反,月华灵液是极致寒意的灵物,在他的体中被炼化后,爆发出炙热之力不断地灼烧着他的身体,前辈此时盘在洞口吸收皎月精华在体中炼化出至寒的灵力灌注在他身上,帮他缓解灼烧所带来的痛楚。”
“哦,真是有些羡慕这臭小子了,等他醒了,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他,让我们如此为他担心。”灵儿听完,眼中露出羡慕之色,不过更多的是喜悦之情,没有什么比狗杂种活着对她而言更重要了。
绿绮捂嘴一笑说:“灵儿,恐怕他苏醒后,你未必是他的对手。”
“姐姐,你怎么帮他说话。就他那身无三两肉的底子,能在我手下掏得了便宜?”灵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绿绮。
“灵儿,他吸收了这么多的月华灵液,肉体和筋骨不停地摧毁重生,龙渊大路上你可见过有几人能够做到在这么短时间里,忍受得了这等痛楚淬体重生的?即便是那些大修为者,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吧?等他苏醒后,虽然没有修习任何法术,但他的肉身和神魂已经非我们现在的境界所能媲美,更别提他的元府和筋骨中所蕴藏的无穷无尽的灵力了。你觉得,你还是他的对手么?”绿绮笑嘻嘻地说。
“不管,他若是敢还手,我就叫父王揍他。”灵儿撅着小嘴,看着狗杂种,虽然言语上一副人性的样子,可是眼睛中确实秋波潺潺,温柔得紧。
“你呀,姐姐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赛西施刮了一下灵儿挺翘的小琼鼻,笑着打趣道:“这臭小子生得也不好看,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是咱们仨儿姐妹啊就是对他放心不下,真是便宜这臭小子了,灵儿你说对吧?”
灵儿小脸一红,低着头害羞地说:“讨厌,姐姐,你尽喜欢拿灵儿打趣。”绿绮和赛西施站在一旁偷笑。
而此时狗杂种浑然不知,他在那片玄妙的空间里,脚踏着万千星河,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红色星辰传着他身体中的一股股温热的气流,他感觉自己如在云端,沐浴在朝霞中,追着太阳东升西落,西落东升,他从未体会过如此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说不出来的自在,道不明的逍遥。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天地见的一粒灰尘,随风起舞。飞跃万水千山,飘向天际一览天下美景;风忽而骤停,他落地生根,在酥润的雨水下,茁壮成长发芽生花,四季轮转,他再次化作沉泥,顺着清澈的溪流远渡重洋,似乎这天底下都是他的家园。
恍惚间,他又觉得自己是那东升西落的太阳,用全身的热量温暖大千世界中的每一个生灵,照亮着每一处阴暗的角落。见证着这浩瀚宇宙中,每一颗星辰的诞生和毁灭,他从那些星辰中看到了无数生灵由生向死,路过黄泉路,在腥风扑面、虫蛇满布的血黄色忘川河上,踏过奈何桥,走进鬼门关。
芸芸众生,无相亦无始。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皆为顺应命理之序,有始有终,无始亦无终。无名,天地始;有名,万物母。常无,欲观其妙;常有,欲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不知为何,狗杂种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段经义,他似乎明白了生死的意义。他看着无数圣灵,无论是何般模样、何种灵长,最终都是由生向死,按照天地间某种秩序,或为人们常说的命理气运,有始有终。
可是在这一个阶段里,是可以追溯到他从何而来,又以何种方式结束,那么在这个阶段之前,或者再之前呢?他们又从何而来,因何会进入这个由生向死的阶段呢?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又似乎一切都明白,无论是何生灵生死不过是一个往复循环的过程,他们每一次出现的外相或为一样,又或极尽不同。
或许所有的无,那些无法道明的东西才是天地间的本源,那些能够道明的东西则是本源的化生,成为具象之所在。无是永恒,是不确定性,是无形的,难以捕捉的,而有是所有发生事物的母体,它也是永恒的,有形的,是可以从中观察到规律和界限的。同样是永恒的存在,一旦本源的不确定性带来变化,那么作为化生母体也会随之改变。
狗杂种忽然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一般,他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声影,有阿爹、阿娘、雪至,归海一策、白萧……他忽然觉得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必然的,原本内心中那些痛彻心扉感觉早已不再,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叫大道无情,什么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刹那间,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动物。“不,这不是我,”狗杂种抱头怒吼,“我是狗杂种,我有阿爹、阿娘,我的阿姐叫雪至,他们都是善良的老实人,为什么你要夺走他们的性命,为什么你要安排我的一生?!”
“我不服,我不服!”狗杂种抱着头痛苦的嘶吼着,他的身子不停的出现在一颗颗星辰之上,他不停地跺脚,每一次跺脚一颗星辰便会被其摧毁,他的身形飘香星海更深处,一颗颗星辰逐渐暗淡,进而消失在宇宙之中。
狗杂种毫无意识的抓狂、嘶吼、呐喊,他的身子再一次出现在那个最闪耀的红色星辰之上,他猛地栽倒,只感觉脑袋炸裂开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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