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之后,是一方气势恢宏的新世界,山外清辉得几许,山中艳霞俏多姿。
只见这前方百里之内,霞光氤氲多姿,仙气浓郁似云雾缥缈,铁索横空而岛屿浮悬,八卦阵列,神兽铜像震四方。亭台楼阁数不胜数,雕栏画栋又不失古朴。仙鹤往来,穿梭在云雾之中,更显得缥缈神秘。
近处,有一座巨型石像,傲立于天地之间,斧凿雕刻,栩栩如生。其样貌好似神女下凡,霓裳仙衣,言不尽的高贵雍容。神女左手举着状似明镜的法器,右手执剑,庄严肃穆,眉宇间有一股飒爽的英气,双目如电,令人不敢与其对视,心生跪地俯首之心。神女石像旁,有瀑布流水,空明悦耳,充沛的水汽弥漫在空中,仙光霞彩照耀,神女的背后竟生出绚烂的光环,更添了几分神圣之感。
抬首仰望远方,昆仑山有两座巨峰对峙。坐立于北方是太虚峰,孤兀挺出,形势高峻,远望宛如神龙昂首,势欲腾舞。山峰峭壁之上,以山体为躯干,塑有历代十五位观主的石像,隽永他们曾经为太虚观和苍生作出的贡献。山顶之上,林莽之间,隐约可见宫殿楼阁的身影,只是稍稍露出一角,便知其恢弘壮丽。再观西侧,玉虚峰仅次于太虚峰,漫山的翠竹红枫,奇花异卉,有五尊石像脚踏仙鹤,环于玉虚峰,指间长剑作势要轰向大地。
据柳夕笙介绍,此乃太虚五杰,皆是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前辈。
太虚五杰为无虚子、无桓子、无玄子、无空子和无道子,乃是太虚观宗门历史上最为杰出的俊杰,他们的辈分比之昭阳真人还要高出一头。虽然太虚五杰没有做过太虚观的观主,但是他们五人各自代表的精神已经深深融入每一位太虚弟子的血液中,他们已经成为太虚弟子的信仰。无恒子代表诚信,君子一诺;无恒子代表坚毅,百折不挠;吴玄子代表正直,轻死重气;无空子代表仁智,清者自清;而无道代表勇敢,生死无畏。
诚信、坚毅、仁智、正直,勇敢,太虚五杰的精神应证了太虚观的教义——参阴阳玄妙法,交仙灵无畏心。
这就是名门大派,轩宇气派,人间仙境,忘川看得目瞪口呆。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修士们,宁愿打破头也要挤进仙门的原因。在这样传承悠久,底蕴深厚的奇境仙墅中修行,何愁修为不一日千里呢?
偌大的太虚观内,不见一名太虚弟子走动,柳夕笙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堵得慌。她担心师尊朱高照会有危险,于是并未直接上太虚风找观主石天磊,而是直奔玉虚峰飞去。朱高照是玉虚峰首座,能独拥一疯,足见其在太虚观内地位非同一般。
约一炷香,三人进入了玉虚峰。玉虚峰由上而下,移步换形,各有胜景,泉石清幽,翠竹红枫,不过此刻事情紧急,三人也没有那份闲情雅致。入山越深,景物越发幽静灵奇,越上越险。白云如带,时绕山腰,奇花异草遍地可见,花香四溢。漫山的法阵华光淡淡,却东而不散,护着各种灵药仙草,蚕虫鸟道旁,浓郁的药香沁人心脾,左右环视,山上种植着大量的灵草仙药,尤其是那些奇异的果实,色彩鲜艳,汁水饱满,令人不禁垂涎。
不多时,三人拨开云雾氤氲,亭台楼阁赫然出现在眼前,远远便听到洪亮浑厚的声音。深入一瞧,只见数十名着太虚弟子常服的男女盘坐在宽阔的广场中,前方的石盘上,朱高照正闭目盘坐,与那些弟子讲道。
“……大哉至道,无形无名。渺渺亿劫,黄道开清。神清朗耀,九魂吐精。玉虚澄辉,太霞高明。玉皇开化,溥度天人。三元道养,二象摄生。朽树故根,已枯复荣。蠢动蜎息,长生化形。怀胎含孕,俱得生成。亡者命过,魂归三清。魄受炼度,南宫飞升。今日大吉,皆得光明。五帝鉴映,普告万灵。天神地祗,及诸河源。五岳四渎,及诸名山。洞玄洞虚,洞空洞仙。无极大圣,至真尊神。无穷无极,普监度生。恶根断绝,玄都记名。众真班列,咸听帝言。经是帝敕,保诵持人。至度道岸,无使灾侵。我奉帝命,一切咸听……”(摘自《玉皇经》)
“原来是虚惊一场!”柳夕笙长长出了一口气,再看忘川时,却见他正朝着前方的广场走去,找得一处空旷的地方坐下聆听朱高照讲经。
忘川的出现引起了周围弟子的主意,他们中有些人轻声议论,“此人是谁,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
“难道是师尊新收的弟子?不应该啊,如果师尊收了新弟子,自然要与我等宣布此事。”
“我观此人并非我太虚弟子,瞧他的这一身着装,哪有半点太虚弟子的模样,你们再瞧瞧体内释出的气息甚是刚猛,所修功法必不是太虚道法。
“那还得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偷师么。谁这么大胆,把他带进太虚观。”
“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
“阁下是谁,来我太虚观有何贵干?”
忘川像是老僧入定,不为外界滋扰,进入一种空明冥想之状。识海中,本神丹吞吐着金色气息,玄奥的经文像是鱼儿徜徉在海洋中,识神丹绽放出耀眼的绿芒。阻隔在他与道之间的那层迷雾中射出一道精光,忘川感觉自己的神识不受控制,虚空中传来吸引之力,他的神识毫无知觉地进入了茫茫浩瀚的宇宙中,亿万星辰各司其宫,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那颗最为夺目的太阳星中,忽然飞出一只浴火神鸟,直奔向宇宙深处的那颗光彩夺目的星辰。
随后,忘川顿觉得有一股无形地力量推着他跟随神鸟穿梭在万千星辰中,破开重重星缥缈的星云,飞入那颗美丽的星辰中。眼前是一片混沌,忽然四面八方内,响起神祗般的低吼,随后便见一道光影破开了混沌,轻气上浮,重浊下凝,乾坤始奠,日月五星,七政同时出现在虚空中,风欲起而石艳飞,天降雨而商羊舞……
耳边好似有人在诵念《太玄经》,眼前的场景快速变幻着。忘川觉得自己像是穿越时空,重新回到那个神话时代,亲眼见证那些流传千年的神话,盘古开天辟地,巫妖大战,女娲捏土造人,佛道之争,封神大战等。心中却是疑惑不已,莫非大道引我于此,重新在亿万年中走一遭,莫非是有深意?
自从赤陵洞天一别后,忘川笃定世上确有仙人存在,但是数百年来不曾有人白日飞升,因此又觉得仙人神佛太过虚幻缥缈,不再去为此事多费心神。他像是亿万星辰中的一颗,静静地看着天地人三才立,只当眼前这一切是心中幻化出的假象罢了。
然而,忘川却不知晓,玉虚峰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只见忘川沐浴在仙光中,周遭的灵气横流,空中有几只白鹤落在他的身旁,安静地吸收着那些吞吐出来的仙光氤氲。忽然间,忘川的眉宇间亮起一道神秘的铭文,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是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一圈圈想着四周蔓延。
力量虽然柔和,但是周遭那些太虚弟子依然是抵挡不住,纷纷后退,直至数丈开外,这才觉得好受不少。他们脸上俱是惊惧之色,更加好奇地打量着忘川,低头窃窃私语。朱高照虽然闭着双眼,但早已察觉到下方的异动,微微睁开双眼瞥了忘川一眼,旋即又闭上双眼继续讲道。
柳夕笙和幽若盘坐在忘川身旁,捻指掐诀,合目冥想。朱高照的声音在三人耳前萦绕,而那些早早退开的太虚弟子却是听不见半点声音。忘川眉宇间那道那道铭文光芒越发耀眼,金光之躯变得愈发透明,却像是火山一般,其间流淌着炙热的岩浆,唯独他腹部,却是星辰辉耀,像是一方小宇宙,包容着万千星辰。
约莫着过了一个时辰,柳夕笙率先睁开了双眼,她实在仍受不了忘川身上释放出的那股逼人而又炙热的气势,径直地退向一旁,但她是无尽的满足,方才聆听着朱高照讲道,在忘川身边吸收着四周涌来的灵气和屡屡仙光,原先几番生死争斗中的感悟悉数涌上心头,灵识通达,一瞬顿悟,修为随之一日千里,横跨两个小境界,直接进入了冲虚境。
柳夕笙对着一旁同门点点头,转眼带着复杂的神色看向幽若和忘川两人。幽若与忘川心意相通,自是能感知到忘川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奥的境界,她虽然不知忘川现在面对的是什么,但是她能感受到那种亘古悠久的气息,这股气息牵引着她的灵识进入一个混沌空间中,亿万剑影在空间中穿梭不定,她感觉到体内的傲雪剑意有欢快,有畏惧,但更多的是想要接近那些剑影。
又过了两个时辰,那些围观的太虚弟子,神识有些乏累,有些人竟是歪躺在一旁呼呼大睡。一直用神识去观察忘川和幽若身体中的异象,太过消耗心神,柳夕笙有些坚持不住,正要收回心神之时,却见幽若脸上出现了些微的变化,时而露出淡淡的笑容,时而眉黛微皱,时而冷漠如冰,时而云淡风轻。忽然间,幽若身体并发出一股更加惊人的气势,万道紫光绽放开来,原本迷离的太虚弟子,神魂一惊,双双睁开了双眼。
只见幽若缓缓腾空,一头青丝缓缓飘起,万道紫光化作一柄柄飞剑齐齐隐于体内,她的身体传出令人发出的寒意,无尽的气流游走在她的身边,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她就是一柄剑,
一柄有血有肉的剑。与剑灵之体不同,幽若得到朱雀精血的造化,已经修出人身,更是弥补了神魂不足的缺憾,但是她现在是人,却也是剑,而且更加凌厉,隐隐间合乎剑道本身。
在她睁眼的那一刹那,周围太虚弟子手中的法剑纷纷震颤,发出清脆的声响,好像是在向幽若臣服。青丝缓缓披肩,幽若收起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但是她的面庞变得更加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只是她扭头看向忘川的眼神,却是极尽的温柔,好似一池春水。周遭的那些法剑不再震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幽若缓缓退到柳夕笙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忘川。柳夕笙在旁轻声问道:“幽若师姐,你修为又精进了?”
幽若淡淡地嗯了一声,但脑海中却是出现了忘川那张笑脸,似乎在对她说,“师姐,我还是喜欢多听你说说话。”于是,幽若淡淡一笑,转身对柳夕笙说:“多亏了令师尊的一番点化,否则我也不可能顿悟。太虚观不负盛名,令师尊胸怀坦荡,不忌门第之别,着实令人佩服。夕笙,你的修为也是精进不少,真是可喜可贺。”
柳夕笙忽然一愣,显然是没料想到一向惜字如金的幽若会说这么多话,于是回道:“这都是师姐厚积薄发的结果,即便没有师尊的这一番讲道,师姐的修为不日也会精进。其实,夕笙理当感谢忘川,若非这一路的历练,加之他入定冥想中所引发的异象,恐怕夕笙也没有这么快突破。”
幽若说:“柳师妹,这都是你修的善因,结的善果。”
柳夕笙心生感叹,“师姐,我不得不信忘川是身负大机缘大气运之人。大家都是在听师尊讲道,但是忘川却能引发这等异象,真是妖孽啊!”
“机缘气运或为天赠,却也需多加珍重,勤修苦练才是。在别人眼里,忘川确实是一个身负气运机缘之人,但是却不知道,很多事都是忘川他自己努力的结果。靖州城、风雨楼、芒砀山,那件事不是凶险万分,他完全没有必要拼命,但是他为了心中那份道义,甘愿身死道消,如果换作旁人未必会如此做,即便我多番劝他,他也不听,简直像是一头倔驴。”幽若有些无奈,但是言语间多是自豪,目光更是温柔。
“是啊,他确实是一头倔驴!”柳夕笙咯咯笑了两声,虽是在笑忘川,实则她也是在笑自己。她发现与忘川相处久了,身边的人多是一副牛脾气,骨子里都有一股倔强。见忘川入定没有醒来之意,柳夕笙说:“忘川他这一入定,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师姐,不如我先带你去厢房休息片刻?”
幽若摇摇头,指了指还在入定的忘川说:“他快醒了。”
柳夕笙扭头望去,只见忘川身上的气势开始收敛,周遭的气流奔走之势渐缓,仙光氤氲已经隐于体内,只是他那腹部宇宙星辰光芒却是更加耀眼。
“……大哉至道,无宗上真。上度诸天,下济幽魂。上无师祖,惟道为身。丹台紫府,金阙玉京。秘此妙法,溥福含灵。灭我万罪,增我遐龄。万神朝礼,魔王保迎。功德昌盛,黄录书名。渺渺亿劫,使我长存。”
朱高照睁开了双眼,对着一旁的太虚弟子淡淡地说:“你等且回去好生温习为师今日之所讲,若有不解地地方,可等来日再来与为师请教。”
“是,师尊!”太虚弟子早已心神俱累,得了朱高照的旨意,目光在柳夕笙、幽若和忘川三人扫了两眼,旋即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朱高照飘身下了石台,踱步至忘川身前,对着柳夕笙和幽若点点头,随后目光紧紧地盯着忘川眉宇间那道神秘的铭文,满脸疑惑,皱眉似是在思索这道铭文的来历。过了片刻,他的眼中又浮现出惊诧地神色,甚至是炙热,他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
柳夕笙正疑惑,是何事能够令朱高照激动得失去了从容淡定时,去听到朱高照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
“痴儿!南柯一梦终须醒,大道无极本微尘。问仙弹指红颜老,芳华人间做真人!”说着,朱高照剑指点在忘川的眉心,太虚真气喷薄涌入忘川的识海中。
“呼!”忘川身体微微一颤,口鼻间喝出一口预结之气,眉宇间神秘的铭文不再,空气中的气流消散,周遭那股炙热顿隐,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明眸如皓月星辰,只是他那三千烦恼丝如霜雪一般苍白,脸上沟壑丛生,浑身干瘦如柴,像是风烛残年,随时都会在风中形散,他扭头看向柳夕笙和幽若时,吓得两位女子花容失色,惊诧万分。
“师尊,他,他这是怎么了。”柳夕笙看向朱高照惊恐地问,她不知道忘川身上究竟发生了何时,为何会一个生气勃勃的少年,会在短短瞬间,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
幽若闪身出现在忘川面前,她心中亦满是疑惑,瞧见忘川那副岌岌可危的模样,心中不来由地一阵抽痛,神情无比地紧张。
朱高照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忘川问道:“你可明白?”
忘川摇摇头,他像是历经亿万年的沧桑,声音无比地苍老:“乱!乱!千般头绪,万般不解。”
“师尊,他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苍老?”柳夕笙焦急地问,幽若也投去了疑惑地目光。
朱高照又是常常叹了一口气,低沉很久,随后才开口说:“他体内隐藏着太多秘密,方才应是触碰到了某种机缘,穿梭时空进入亿万年的洪流之中,如真似幻,如梦亦如电。哎……此般情况为师也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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