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终于是结束了。
离得近的宾客直接开车回家了,远道而来的宾客就住在酒店里。穆秋不习惯住在酒店,尽管酒店离家有些远,穆秋还是打算回家。
盘发有些松散,穆秋索性将头发放了下来,开车走进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美发屋,洗了个头发。
洗完头发,穆秋一个人来到御龙渊河边。
她双手抱臂站在河岸边上,脑海里回忆着今天婚礼上那些感人的瞬间。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能与自己的深爱的人成婚,得是多幸运的事。
二十岁,还没来得及开始青春旅程的她,就被告知终点站已经到了。穆秋难免伤神,若是可以,她也想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盯着滚滚河水,有那么一瞬间,穆秋想一死了之。
可她又怕死。
河边有些冷,穆秋又穿得少,她搓了搓手臂,转身准备回家。这一转身,穆秋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黑色大衣披在程砚墨的身上,衬得他威严而冷漠。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
程砚墨目光复杂地望着穆秋,冷漠的表情细瞧起来,能发现他有些紧张,大概是怕她会从河边上跳下去。
短暂的怔愣后,穆秋回过神来。她翘起嘴角,“程爷。”
程砚墨盯着穆秋嘴边的笑容,突然说:“我以为你要跳下去。”他冰冷傲骨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颤音。
夜色下,穆秋笑得倔强。“舍不得这个人间,也怕死,我会苟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天。”盯着程砚墨嘴里的烟,穆秋又问他:“程爷也抽烟的么?”
程砚墨手指夹着烟,走到栏杆边上,他弯腰靠着栏杆,才说:“很烦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抽上一两根。”
“程爷有心烦事?”
“有。”
穆秋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她问程砚墨:“你在烦什么?”
程砚墨没答话。
他盯着河水沉默了许久,直到那根烟抽完,他将烟蒂丢进水浪里,这才直起身,转头凝望着穆秋。“穆秋。”这一声穆秋,被他喊出了爱恨不能的滋味。
“嗯?”穆秋缓缓抬头。“怎么...”
程砚墨突然将穆秋拉到怀里,低头吻住她。穆秋连挣扎都没有,直到程砚墨舍得分开她,穆秋这才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她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穆秋。”程砚墨揩掉穆秋嘴角的痕迹,他说:“在你所剩不多的生命里,让我陪着你,好吗?”
穆秋心乱如麻,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理智的穆秋说:你不能答应她,你是随时都可能死翘翘的人,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你就是渣女!
恋爱脑穆秋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都是成年人,都会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我想要跟他试试,我舍不得错过他!
程砚墨一眼看穿穆秋的心思,他趁热打铁说:“我们好好珍惜仅剩不多的时光,不去想其它的,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过。穆秋,好吗?”
“...好。”她终究是个自私鬼,贪得无厌。
时间很晚了,穆秋今天很累了,她只想回家泡个澡。程砚墨见她神色困倦,问她:“当了一天伴娘,是不是很累?”
“脚跟都酸了。”穆秋平时惯穿平底鞋和运动鞋,今天宋瓷婚礼,她全程都穿着高跟鞋,现在脚掌跟小腿都有些酸痛。
她抬起小腿揉了揉脚脖子,轻声说:“我今晚想回家去休息,可以吗?”她大姨妈就这两天来,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可以,但你很疲劳,就别开车,我送你回去。”
“也好。”
程砚墨将穆秋送到紫晶首府大门口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点钟。
“我到了。”穆秋打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程砚墨突然问:“真不让我送你到家门口?”
穆秋直摇头,“不行,要是让我爸看到深夜有男人送我回家,非打死我不可!”
程砚墨有一些无奈,“你都二十岁了,你爸爸哪里舍得打你?”
“我爸爸打人的时候可凶了!”穆秋推开车门,临下车前,又回头飞快地亲了程砚墨脸颊一口,这才下了车。“墨哥哥,晚安。”
穆秋穿着高跟鞋,进了小区,身影快消失在小区马路的尽头时,她又转过身来,冲程砚墨挥手。夜色下,少女笑容瑰丽璀璨,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开心。
程砚墨扬起嘴角,对她挥手。穆秋这才转身离开,身影彻底融入黑暗中。
看不见穆秋了,程砚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想到穆秋时日无多,程砚墨便笑不出来。
小区的守夜保卫见多了有钱人,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程砚墨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贵的人,保卫大哥冲他点点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先生。
程砚墨丢了一包烟给保卫大哥,问他:“这小区里最近有人卖房么?”
那保卫大哥扫了眼手里的烟,富春山居,是非常不错的烟了。
保卫大哥将烟塞进兜里,告诉程砚墨:“林氏集团最近濒临破产,听说要售卖房子。”
“多谢。”
程砚墨调转车头离开,路上给特助打了个电话。“查查紫晶首府的林家是不是要卖房子的,要卖的话,我要了。”
“好的程爷。”
-
穆秋回了家,换了拖鞋,怕打扰到家人,她便抱着高跟鞋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下半年的工作比较多,穆冕下午早早回了家,吃过晚饭就在自己书房办公。深夜里,他从书房里出来,在回房的走廊上,与偷偷摸摸上楼回房的穆秋碰见了。
“秋天儿。”穆冕叫住穆秋。
穆秋吓了一跳,她忙回头,看着穆冕。“爸爸,你还没休息呢?”
“没有。”穆冕盯着穆秋有些红肿的嘴唇,皱起了眉头。他是过来人,他知道穆秋嘴唇红肿的原因。穆冕若有所思的问道:“秋天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听见这话,穆秋吓得心惊肉跳,她故作镇定的开口:“没有,爸...”穆秋底气不足。
穆冕一眼就看穿穆秋是在撒谎。“秋天儿,你...”穆冕想告诉穆秋,你是要死的人了,你不能谈恋爱。可这话,穆冕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穆冕才说:“爸爸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我只希望你快乐。”
听到这话,穆秋甜甜一笑,忍不住跟穆冕撒娇,“谢谢爸爸,我最爱你了。”
穆冕宠溺一笑,看着穆秋回房去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杜婷婷被他吵醒了,她打开壁灯,问穆冕:“是秋天儿回来了么?”
“是。”
穆冕躺下,抱住杜婷婷,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杜婷婷说了穆秋谈恋爱的事。“秋天儿那孩子,好像谈恋爱了。”
杜婷婷吃惊不已,下意识说:“她这个情况,怎么能谈恋爱呢?”
穆冕叹气,心里有些疼。他说:“秋天儿二十了,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能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能在...死前谈一场恋爱,也算是少了一件遗憾事。”
一听穆冕这么说,杜婷婷也就不吭声了。
只是一想到穆秋的身体情况,她就忧心忡忡。“秋天儿这个情况,对人家男孩子多不公平啊。”
“我很自私。”穆冕抱紧了杜婷婷,他说:“我只要秋天儿快乐。”
穆秋生命就要走到极限了,杜婷婷也希望穆秋余下的时光里,能过得开心舒服些。“算了,这事就随她吧。”
穆冕不想杜婷婷忧心,适时转变了话题。“对了,明天是要去产检么?我上午不上班,陪你一起去。”
果然,一听到这话杜婷婷就暂且忘了刚才的事。她应道:“是啊,明天就得去产检,你陪我一起去自然更好。医院那么多年轻姑娘,我一个大着个肚子的中年妇人跟她们站一块,还怪不好意思的。”
穆冕失笑,“你比她们好看多了。她们四十多岁,可没有你这么漂亮。”
这话听了杜婷婷心里舒坦。“就你嘴巴甜!快睡吧,明早早些起床去产检,不然排队够等。”
“好。”
次日,杜婷婷与穆冕早早起床,上妇幼排队做产检去了。
穆秋昨晚回来的晚,又泡了个澡,睡下时都两点钟了。按照她的生物钟,她一般要睡到十点钟才会醒。
可八点四十分的时候,穆秋突然醒了。
她是被身体的不适吓醒的。
猛地睁开眼睛,穆秋左手一把按在自己的胸口。胸腔内,那颗心脏就像是被人轮着锤子用力地捶打一样,发出咚咚咚的跳动声。
穆秋感到呼吸窒息,心跳失常。喘不过来气,穆秋有些心慌,情急之下,无助的穆秋惊恐地喊了几声杜婷婷,“妈妈!”
“妈妈!”
没有人回答她!
恐慌与无助,瞬间占据了穆秋的意识。
医生跟穆秋说过,一旦她的身体反复出现心律失常、呼吸窒息、胸闷的情况,那就是心脏快速衰竭的征兆。穆秋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慌忙间,她打开了手机,在短信箱里面输了一句话——
【爸妈,我走了,别为我伤心。墨哥哥,对不起。】哆哆嗦嗦编辑完这条短信,穆秋的心跳竟又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大汗淋漓的坐在床上,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穆秋摸到了一手的汗。
穆秋是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两个月身体都没有再出现过状况,穆秋还乐观的以为自己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毕竟医生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不是?可这次心律失常,将穆秋心中的希望,与乐观的心态,彻底击垮。
穆秋被吓得面无血色,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程砚墨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墨哥哥,我可以去找你吗?】这一刻,穆秋突然想要跟程砚墨待在一起。
程砚墨:【来。】
穆秋起床洗了把脸,给自己敷了面膜,然后在那张惨白的脸颊上化了一个显气色的淡妆。
她换上一条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披着的头发上扎了一个俏皮的小丸子。她背着包下楼,走到客厅里,与产检归来的父母遇见。
穆冕与杜婷婷笑容满面的说着话,见到穆秋,他们更是开怀。杜婷婷笑吟吟的走到穆秋身边,挽着她的手,将B超单递到穆秋怀里。
“秋天儿,你快来看,这是孩子的B超照片。”杜婷婷有些开心,一心扑在孩子的产检B超单上,就没注意到穆秋的神态看上去有些疲惫。
穆秋表情不变,她接过B超单,盯着那团模糊的影像看了看,问杜婷婷:“孩子在哪里?我看不清楚。”
杜婷婷指了一个位置,“就这里,还很小呢。”
穆秋定眼细看,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孩子轮廓。
穆秋笑了笑,说:“他一定很健康。”
“医生也说孩子很健康,今天已经能听到孩子的胎心率。”
穆冕也很开心,他抽走穆秋手里的B超单,将它对折起来,说:“这个一定要好好收着,这可是孩子的第一张B超单呢。”
“你说得对。”
暌违二十年,穆冕与杜婷婷再度升级做父母,难免就有些激动。他们恨不得将这个孩子的所有检查报告都留下来,来年等孩子长大了,给孩子看。
“秋天儿,你要外出吗?”杜婷婷注意到穆秋换了衣服,打扮得很漂亮,便想到她那个男朋友了。
这是要去见男友?
穆秋点了下头。
穆冕却说:“吃了午饭再出去吧,午饭我也在家吃,吃了饭我还要去上班。”
想到程砚墨那边也是工作时间,穆秋便同意了。“那吃了饭再出去吧。”
还有一个菜没炒好,吃饭还得等一会儿。穆秋将包放下,她走进厨房去倒水。她端着水杯,望着客厅里喜滋滋的父母,心里是有些泛酸的。
张阿姨见穆秋神色不对,她将一盘切好的火龙果递给穆秋,一语双关道:“小姐,吃点火龙果,很甜的,我尝了。”
“谢谢张阿姨。”穆秋吃了一口甜甜的火龙果,心里却更酸。
“小姐,开心点儿吧,别想太多。”穆秋是张阿姨看着长大的丫头,她开不开心,张阿姨又怎会看不出来?
穆秋忍着泪看了张阿姨一眼,轻声说:“我没事。”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才端着火龙果来到客厅。
“妈,吃点水果。”穆秋将火龙果递给杜婷婷。
“好。”杜婷婷接过盆子,挑了一块火龙果塞到穆冕的嘴里,这才给自己拿了一块。
穆秋也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忽然就觉得下身有些热。她经期一向准时,这绝对是大姨妈来了。“我去上个厕所。”穆秋丢下火龙果就要上楼。
杜婷婷说:“跑楼上去做什么,楼下不是有厕所么?”
穆冕就在一旁,穆秋便用口语跟杜婷婷说:“我来大姨妈了。”
杜婷婷懂了她的意思,她想到自己房间还有一包没用完的,就告诉穆秋:“我房间也还有一包,你拿去用吧,我用不着。”
“好!”
穆秋快步上了楼。
穆冕又拿了一块火龙果,他说:“她每次来例假都肚子疼,这次怎么不疼了?”家里有妻女,女人那些事,穆冕自然都懂。
杜婷婷:“那也不是每次都痛啊。”
过了几分钟,穆秋下来了,她还拿了几个姨妈巾,塞到了外出的背包里。
张阿姨做好了饭,喊他们过去吃。
“吃饭吧。”杜婷婷最近食欲大增,总容易饿。
穆冕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我去上班了,晚上见。”他亲了亲杜婷婷,拿起西装外套,垂放在手臂,又望着穆秋说:“晚上早些回来,不许在外面留宿。”
知道穆秋在谈恋爱了,穆冕是不会再允许她在外留宿的。
穆秋头也不抬,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才闷声应道:“知道了。”等穆冕走了,穆秋小声地嘟哝了一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
杜婷婷听到这句话,她深深地看了眼穆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问:“你下午是要出去见男朋友?”
这事穆冕知道了,杜婷婷不知道才怪。穆秋没答话,她嘲弄地一笑,弯着唇说:“妈妈,你是要劝我跟他分手么?”
穆秋像是一个小刺猬,竖起了一身锋利的刺。
瞧出穆秋态度抵触,明显是不想跟自己多聊她谈恋爱的事,杜婷婷不敢刺激穆秋,毕竟她的身体情况是受不得刺激的。
摇摇头,杜婷婷说:“倒没有,你是大人了,你做事应该有分寸。”
分寸...
穆秋心里一痛,她低着头说:“我知道我是要死的人,是没资格谈恋爱的。可是妈,我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失去分寸与理智。
程砚墨优秀而稳重,富有人格魅力,穆秋这样既年轻又没有恋爱经验的女孩子,是很难抵挡住程砚墨的吸引力的。
让她跟程砚墨分手,穆秋舍不得。
“那...”杜婷婷犹豫问道:“那孩子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吗?”
穆秋点头,“知道,我们说过这事。”
杜婷婷眉心拧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表情有些不忍。“那孩子,一定很优秀吧?”
不是足够优秀的话,穆秋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想到程砚墨,穆秋忍不住弯起唇角。“嗯,是个比爸爸还要优秀出色的男人。”
“我可不信。”就某些方面来说,杜婷婷算是穆冕的小迷妹,在她心里,穆冕就是最优秀的那个男人。
“不信算了。”
杜婷婷忽然站起身来,说:“你等等啊,我那儿有张卡,里面有几十万块钱,你拿去自己花。这谈恋爱了开支大,可不能用男孩子太多钱。”
穆秋这次没拒绝,还嫌弃地撇撇嘴,低声说:“几十万可不够,深巷餐厅随便吃一顿饭,都得大几千块了...”
闻言杜婷婷哭笑不得,她笑骂穆秋:“有几十万就不错了,你还嫌少!你是钱多了用不完么,还能顿顿都去深巷?”
就是杜婷婷,也只有节日跟纪念日,才会和穆冕一起去深巷用餐。倒不是消费不起,就是觉得随便一顿饭就要六七千块钱,不值当。
而穆冕也不是生来就尊贵富有,他是一步步走到这地位的,深知赚钱不易的道理。穆冕生活中虽然不抠搜,但也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
穆秋咂咂嘴,说:“行行行,我跟我对象顿顿都吃麻辣烫,够节俭持家了吧?”
杜婷婷又被穆秋给逗笑了,“麻辣烫还是差了点,吃肯德基吧。我去楼上给你拿卡。”杜婷婷去了客厅,顺手将包和那张B超单一起拿上楼。
早上的事,扰得穆秋心神不宁,吃饭也食之无味,但杜婷婷看着,穆秋又不好不吃,怕妈妈担心。
等杜婷婷一走,穆秋赶紧将盛了米饭的碗推开,给自己盛了半碗银鱼蛋汤。
汤味道很鲜,穆秋喝了几口汤,抬头跟站在厨房里吃饭的张阿姨说:“这个汤好喝,张阿姨,明天你还做这个。”
张阿姨笑着应道:“好!”
穆秋又给自己添了两勺汤,刚端起碗,还没有递到嘴边呢,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声从楼道那边传过来——
“啊!!”
是杜婷婷的尖叫声!
穆秋吓得手一抖,碗都掉在了桌上,汤洒了满桌。
厨房里,张阿姨率先做出反应,她丢下碗筷,飞快地跑向楼梯。看见趴在楼道转角平台上的杜婷婷,张阿姨脸色都变了。“夫人,你怎么摔了?还好吗?”
穆秋听到张阿姨这话,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惊慌地跑向客厅。
站在客厅里,穆秋一抬头,就看见了跌倒在地,迟迟没有爬起来的杜婷婷。“妈!你怎么样?”穆秋腿都有些发软,一时间都忘了上去扶杜婷婷。
杜婷婷慢慢地抬起头来,手里还紧紧拽着那张银行卡。她拧着眉心,正要安抚穆秋说没事。这时,一股热流不受控制流了出来,打湿了杜婷婷的腿。
联想到什么,杜婷婷脸都白了。她伸手去摸了摸腿,手抬起来时,穆秋跟张阿姨都看到了一手的血红!
穆秋猛地捂住嘴巴。
杜婷婷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她张了大嘴巴,好半晌才叫出一声:“我的孩子啊!”杜婷婷被吓得晕了过去,而她下身的血,还流个不止。
“妈妈!”
穆秋三步并做两步爬上楼道,情急之下一时不察,还摔了一跤。膝盖狠狠地撞在阶梯的棱角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穆秋哼出声来。
穆秋没管膝盖,她爬起来,又跌跌撞撞来到杜婷婷身边。
抱住杜婷婷,穆秋都不敢去看杜婷婷身下的血。她一张俏脸惨白,大声对张阿姨吼道:“张阿姨,打电话叫救护车!再给我爸打电话!”
“好,是,是!”
张阿姨打救护车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嫌弃医院过来太慢了,穆秋让张阿姨帮她将杜婷婷抱到车上,她自己开车送杜婷婷去医院。
穆秋一路超速,有几次都差点跟别人的车追尾,但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车子开到了御龙渊大河的桥上,才碰见救护车。
穆秋停下车,让护士将杜婷婷转移到救护车上。她跟着上了车,看着杜婷婷那被鲜血染红了的下半身,穆秋终是奔溃大哭出来。
急救车上的医生正在努力挽救杜婷婷,护士给杜婷婷戴上氧气罩,医生试图给她止血。
穆秋紧紧捏住护士的裤腿,哭着求她:“我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她怀着孩子呢,她怎么出这么多血啊,这血怎么都停不下来啊...”
经验老道的护士低下头来,告诉穆秋:“你妈妈这是大出血了,小姑娘,你安静点,你别哭,你的哭声会干扰到医生的。”
穆秋赶紧用染血的手捂住自己的嘴,颗颗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
一阵兵荒马乱后,救护车终于赶到了医院,杜婷婷第一时间被推进了急救室。
穆秋被拦在急救室外,她无力地跌坐在墙根边上,把脑袋埋在双腿间大哭。穆冕匆匆赶到,看到痛哭流涕的穆秋,他脑袋嗡嗡地响。
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走到眼神闪闪躲躲的张阿姨面前,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斥责她:“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夫人的吗!你是怎么看的!夫人又是怎么摔的!”
穆冕雷霆震怒,张阿姨被骂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穆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虚弱地喊了声:“爸爸。”
穆冕垂眸望向穆秋,赶紧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和颜悦色的跟穆秋开口。“秋天儿,你告诉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穆秋嘴唇哆嗦了下,才告诉穆冕:“你走后,妈妈知道我要出去约会,担心我没钱用,就上楼去给我拿银行卡。我跟张阿姨还在吃饭呢,突然就听到妈妈尖叫了一声,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我和张阿姨跑过去,就看到妈妈趴在地上,一直在流血...”
“这事谁都不愿发生,你别怪张阿姨。”
那可怕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穆秋的脑海里,穆秋又忍不住哭了。她赶紧擦了眼泪,忧心忡忡地望向急救室,双手紧握在一起,为杜婷婷祷告。
穆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颓丧的蹲在急救室门口,眼皮狂跳。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穆冕与穆秋第一时间冲过去。穆冕抓着医生的手臂,问他:“医生,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告诉穆冕:“病人摔得太狠了,那孩子当场就没保住。病人出现了大出血现象,幸好我们医院还有库存的RH阴性血,否则啊...”否则会是什么结果,那是不敢深想的。
“不过万幸,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拍了拍穆冕的手臂,就摘下口罩离开了。
穆冕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一根木桩。
穆秋脸色更加寡白,她呢喃道:“孩子没保住么...”杜婷婷摔成那副模样,孩子能保住才是怪事。
但真听到这个噩耗,穆秋还是有些悲伤。
穆冕在经历了片刻的失神后,渐渐找回了理智。他低声说:“没事,只要你妈没事就好。”
孩子没有了他也心痛,但杜婷婷保住了一条命,穆冕已经知足了。
穆秋胡乱地点了下头,她抬起头来,眼泪朦胧的望着穆冕,问穆冕:“爸爸,妈妈醒来后,该怎么跟她说啊?”
穆冕心里猛地抽疼了起来。
他将穆秋搂进怀里,哽咽道:“没事,你妈没事,这就是万幸。等她醒来,我会告诉她孩子的事。”
张阿姨在一旁看得揪心,她忍不住担心起来。待夫人醒来,要是知道孩子没有了,夫人一定很难过了。
-
穆家这边乱成了一团,但宋瓷那头却是一片宁和。
新婚之夜闹得有些久,宋瓷醒来时,都十一点多了。没看到韩湛,宋瓷不慌不忙找到手机,给韩湛打了个电话。
“韩哥,你在哪里?不会新婚第二天就跑去上班了吧?”
韩湛笑了一声。
那笑声隔着听筒,低沉而又悦耳,宋瓷觉得耳蜗都有些痒。
韩湛告诉宋瓷:“睡醒了就换衣服,到楼下饭厅来,陪长辈们吃个午饭。下午干妈和伯伯他们都得走了。”
所以这顿午饭,是家宴,也是感谢宴。
“好。”宋瓷想给长辈们留个好印象,就换了一条讨喜的豆沙粉色蕾丝长裙。望着镜中温柔明媚的女人,宋瓷展颜一笑,对她说:“你好美啊,韩太太。”
自恋够了,宋瓷这才下楼。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就见韩湛站在电梯外的走廊上等她。“你真能睡。”韩湛伸手牵住宋瓷,拉着她往包厢走。
宋瓷嗔怪地看了眼韩湛,埋怨他:“怪谁呢?”
“是,怪我太厉害。”韩湛挺不要脸的。
宋瓷懒得跟他胡扯。
包厢里很宽敞,里面摆放着一张十二人位的大餐桌,几乎满桌。席上,韩湛的几个干妈跟厉妖坐在左侧,宋瓷的老师沈渝北则坐在帝蓉蓉的旁边。
一身月白色旗袍,把帝蓉蓉衬得如六月细雨中的青莲,气质那叫一个高雅出尘。
而沈渝北,则穿一身浅青色中国风西装,长发用一根黑玉簪固定,他看上去很矜贵,像是民国时期的贵公子。
沈渝北是以宋瓷娘家人的身份坐在这里的,韩翱宇对他的态度是最亲切的,拉着他,就聊个不停,问的都是宋瓷小时候参加比赛的那些事。
沈渝北一一作答,神情有恭敬,却无惧怕。
他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桌底下,正有一只调皮的高跟鞋在蹭他的小腿。
就在那只腿越来越放肆时,沈渝北突然将右手伸到桌下,一把捏住那只脚主人的大腿,用力一捏。
“嘶!”
帝蓉蓉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表情扭曲。
金洛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关心她:“你怎么了?一脸被狗咬的表情。”
帝蓉蓉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没事,刚脚尖提到桌子腿了。”
“哦。”
听到谈话,沈渝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桌底下终于是清净了。
在韩翱宇的左侧,则坐着韩家人。挨着韩翱宇坐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伯,他身板倒算硬朗,戴着眼镜,一脸正气,不失威严。
这人是韩翱宇唯一的侄子韩栋梁,也是韩旺旺的爷爷。
坐在韩栋梁身旁,与他眉目如出一辙,却要年轻许多的中年人,就是韩栋梁的儿子韩望龙。
他是韩湛的表哥,也是韩旺旺的父亲,舜臣市当前最备受瞩目的政界大佬。
韩旺旺跟弟弟韩军军都在,两个小辈在低头玩手机。因为韩望龙最见不得韩旺旺那头小脏辫,前天他一到望东城,就拽着韩旺旺去理发店,将她那头小脏辫拉直了。
长发的韩旺旺,看着要温柔乖巧许多。只是少女穿得再乖巧,温柔皮囊下,藏着的也是一颗小辣椒一般火辣的灵魂。
韩旺旺的弟弟叫韩军军,今年才17岁,还是个高中生。
韩军军头发是干干净净的短发,穿着浅灰色的修身衬衫,顶着一张与韩旺旺相似的脸,看着清隽秀气,像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公子。
帝蓉蓉瞧着韩军军,说:“军军小帅哥长得真俊,这长大了,肯定要祸害不少女孩子。”
韩军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沈渝北冷笑,轻声说:“帝女士的品味还真是十多年如一日,永远都爱年轻的英俊的。”
帝蓉蓉:“...”
韩翱宇看出这两人似有私怨,他笑了笑,说:“论年轻英俊,渝北才是同龄中的佼佼者。”
四十多岁的沈渝北,看着可不像是大叔,像是出尘不染的谪仙,显年轻。
沈渝北被韩翱宇这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
帝蓉蓉看着沈渝北那张圆润润白净净的脸大,手有些痒,想捏。可是一想到这人那爱记仇的性子,又咬牙切齿。
“是啊,我喜欢年轻的,年轻的有趣。”帝蓉蓉瞧了眼沈渝北那副正经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沈先生这种就老了些。”
沈渝北放下酒杯,反唇相讥道:“年轻男人是挺好,精力好,也专一,永远都爱十八岁的年轻姑娘。”
在场众人,除了金洛兰与墨谣这几个知情人,其他人听了这话,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不傻,都听得出来沈渝北这是在讽刺帝蓉蓉。
许多年前,沈渝北曾跟帝蓉蓉表白过,但帝蓉蓉拒绝了他,选择了当时才二十七岁,比她要小四岁的霍静安。
霍静安是男导演,人挺有才华,家世学识样样皆有。更重要的是,他比沈渝北更懂女人,更会谈恋爱,懂得如何抓住一个女人的心。
帝蓉蓉与霍静安谈了四年,本该谈婚论嫁了,结果帝蓉蓉却发现霍静安出轨了!他还不止出轨一次,每次她外出去演出或旅游,霍静安在家都要叫年轻小妹妹陪玩。
小妹妹们模样也许不同,但都个个漂亮身材火辣,一律都是十八岁。
发现这事后,帝蓉蓉就跟霍静安分手了。霍静安因此也被墨谣她们冠上了‘霍十八’的称号。
沈渝北这招够狠,直接杀得帝蓉蓉脸都白了。
沈渝北说完那话后,也有些后悔。他懊恼不已,又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就板这一张圆脸蛋,闷闷不乐地喝酒。
韩湛拉着宋瓷走近包厢时,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他问:“这是怎么了?”
韩翱宇呵呵一笑,说:“等你和宋丫头,听得饿了。”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昨天韩湛已经带着宋瓷认识过这些长辈了,她记忆力又好,把这些人的名字跟脸都记在了心里。
宋瓷也察觉到包厢里气氛不对,她赶紧乖巧地开口,与每个人打招呼:“爷爷好,堂舅舅好,干妈们好,表哥好,老师好,旺旺军军好...”
宋瓷都佩服她自己。
论谁的嘴巴最甜,宋瓷从不输给任何人。
请叫她——
宋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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