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京城落了第一场雪。
初时只是零星的雪粒子,紧接着越来越密,雪霰蒙蒙乱扑人面。
不多时,雪粒子变成了鹅毛大雪,飘飘洒洒、随风急旋,很快便将房顶树梢覆上一层白色。
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才停。
到了第三天夜里,铅云消散,一弯眉月斜挂在深蓝的天幕上,漫天的星子闪烁璀璨。
黄宜安裹着厚厚的披风、捧着手炉立在檐下,对着洁净如洗的夜空,长吐了一口气。
听说京郊已经有民房被大雪压塌了,幸而今夜雪停,否则还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子这个寒冷的冬日无处栖身呢。
阿梅用汤婆子暖好了被窝,出来催促道:“天寒雪重,小姐快些歇息吧,站久了小心着风。”
黄宜安点点头,笑着叮嘱阿梅:“你夜里也多家加被子,把炭火烘热了,别着了凉。”
阿梅笑应了,服侍黄宜安进屋安睡。
第二天黄宜安起了个大早,准备扫雪。
扫帚刚拿到手里,大春就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黄宜安惊得手下一个没拿稳,扫帚就直直地跌落下去,在厚厚的积雪上砸出一个深浅不一的坑。
等她回过神来,王氏已经换了见客的衣服,慌忙去了前院。
黄宜安抿紧下唇,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张潭不是已经恳托冯永亭将她的名字划去了吗?为何宫中还会派人来?
况且,这也太早了些,比前世足足提前了半个多月。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一旁阿梅见喊了半天不见黄宜安回神,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扯她的衣袖。
好半晌,黄宜安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脸色却苍白如雪,不见半分血色;神情更是惶惑不安,指甲深深地扣进掌心。
阿梅吓坏了,赶忙道:“小姐或许是冷了,不如先进屋里喝杯热茶暖暖吧,正好炭盆里的火还没熄呢。”
黄宜安木然地点点头,任由阿梅将她搀扶进屋,安坐在垫了棉垫的椅子里。
炭火的暖意、茶水的温香,好半晌,黄宜安才回过神来。
阿梅见黄宜安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神情也不再茫然空洞,这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王氏从前院回来,满面欢喜地推门进了西厢。
黄宜安如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奔过去,紧紧抓住王氏的手,颤声问道:“母亲,宫里来的是谁?为的什么事?”
王氏笑着刚要张口要答,猛地瞧见黄宜安惊慌不安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慌忙握紧她的手,连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快坐下!”
说着话,就要将黄宜安按回椅子里。
黄宜安只得深吸一口气,略定了定心神,勉强笑道:“母亲,我没事。就是猛然间听说宫里来人了,吓了一跳。”
又连忙问道:“来的人是谁?为的什么事?”
王氏半信半疑,见问,连忙笑着安慰她道:“是寿阳公主派来请你去南海子赏雪景的嬷嬷。”
黄宜安一怔,旋即笑了起来:“原来是去赏雪呀。”
她还以为是立后的旨意下来了呢,差点没吓死。
还好,还好!
黄宜安暗自庆幸,笑得眉眼如月。
王氏莫名其妙,然而宫里的嬷嬷还在前院等着,由不得她耽搁。
“那嬷嬷眼下正在前厅等着呢,你赶紧去梳洗,别让人家等久了。”王氏催促道,“那嬷嬷说,寿阳公主虽然邀请了不少人,但是专门派人派车来接的可没几个。就冲这份体面,你就不能怠慢了。”
不过,寿阳公主什么时候这么看重自家女儿了?
难不成是看在张溪的面子上?
王氏想不通,只急忙忙地帮着黄宜安梳洗。
等黄宜安梳洗毕,刚到前院拜会过驱车来请的嬷嬷,张溪就来了。
“怕你一个人路上无聊,因此我特地拐过来,同你一起去南海子。”张溪拉着黄宜安的手,笑盈盈地说道。
又看向那嬷嬷,笑问道:“嬷嬷不会嫌弃我吧?”
那嬷嬷慌忙躬身笑道:“张小姐说笑了,能侍奉您,奴婢求之不得呢!”
张溪爽然一笑,吩咐兰心看赏。
那嬷嬷谢了赏,悄悄摸了摸荷包里的银豆子,开心得合不拢嘴。
原以为这趟会是个苦差事,谁知竟是个肥差,没多大会儿功夫,竟然得了两份赏,掂掂分量,各自都差不多有二两银子呢!
真是赚了!
王氏本来还有些担心,怕黄宜安在赏雪会上失仪。毕竟是寿阳公主的宴席,万一出了差错,那可不得了。
如今见张溪与黄宜安同行,她顿时松了口气,笑着央托张溪道:“喜姐儿就有劳张小姐看顾了。”
“黄夫人太客气。”张溪笑道,“您放心,我一刻也不与安妹妹分开!”
王氏高兴地再三道谢,送两人出了门。
黄宜安和张溪同乘一车,前来接她们的两个嬷嬷则另乘一车。
路上,张溪吩咐阿梅:“到时候兰心和你一起伺候你家小姐,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尽管问她。”
阿梅恭声应了。
张溪又向黄宜安道:“虽说你不是第一次见寿阳公主了,但今日乃寿阳公主宴集,自然又不同;更兼南海子乃皇家园囿,远非英国公府可比,规矩礼仪繁琐。有兰心同阿梅一同伺候着,也省得出了什么差错。”
黄宜安笑道:“多谢张姐姐。到时候,我就跟着你,绝不自己乱跑。”
虽然宫里的那套规矩她十分谙熟,然而到底如今人微言轻,自来各种宴会都是众女争奇斗艳、各逞心计的场所,她一个九品小官之女,可玩不转。
张溪满意地点点头,扬眉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你毫发无损!”
黄宜安抿唇一笑,点头附和。
等到了南海子,两个嬷嬷连忙下车迎上去,各自扶了张溪和黄宜安下车。
看着眼前彩绘鲜明、巍巍伫立的门楼,黄宜安脚下一顿,心中感慨万千。
“安妹妹,走了。”张溪笑着招呼道。
“来了,张姐姐。”黄宜安笑应道,迈步跟上。
迈过大门,进得院内,只见高山起伏如腾雪浪,湖遍布泽似嵌明珠;林木森森,琼枝玉干直插云霄;寒梅灼灼,红花黄蕊散播芬芳;玉宇琼楼彩绘鲜明,衣香鬓影富贵闲逸。
《北都赋》有云:“又有上林苑,种植畜牧。连郊逾畿,缘丘弥谷。泽渚川汇,若大湖瀛海,渺弥而相属。其中则有奇花异果、嘉树甘木,禽兽鱼鳖,丰殖繁育。飑飑籍籍,不可得而尽录……”
虽说是冬日,禽兽潜藏、花叶零落,不见记载之盛况,然积雪莽莽、银装素裹亦别有一番风姿。更兼天气晴朗,阳光照耀在积雪之上,房顶、树梢、山脊……到处都晕开一层明亮的光,璀璨夺目。
好一个晶莹纯净的琉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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