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以为事情就这么暂时告一段落了,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没过几天,冯永亭竟然直接找上了她。
那日她和祁钰给李太后请安之后,祁钰照例去御书房读书,她回坤宁宫等候庆嬷嬷去教导她如何处理宫务。
李太后总觉得她出身低微,即便是规矩礼仪学得好,处理宫务却未必能行,因此时时派庆嬷嬷前来教导以及督促,以便将来有一日她能够真正执掌凤印、坐镇后宫。
黄宜安对此无可无不可,不过有庆嬷嬷这个前世故旧陪着,她还是很开心的,因此“学”得十分认真,成效也极为明显。
庆嬷嬷对此也十分满意。
有什么能比碰到一个天赋极高、一点就透,而且还认真向学、尊师重道的学生更让身为师者欣慰的吗?
因此师徒二人十分投契。
教习罢,黄宜安照例亲自送庆嬷嬷出去。
等她回到殿内,用过一盏茶,宫人便进来禀报说冯永亭求见。
黄宜安十分惊讶。
冯永亭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一向只在两宫太后和皇帝身边当差,有什么事情需要求见她这个出身寒微、空掌凤印的皇后?
唔,若说她有什么值得冯永亭特地“屈尊”求见的,也就只剩下与张澜相看一事了。
黄宜安心中有了计较,笑道:“快快有请。”
宫人领命去了。
不多时,冯永亭便进殿请安道:“臣参见皇后娘娘。”
“冯公公快快请起。”黄宜安温厚和善地笑道,又连忙吩咐阿梅,“赐座。”
冯永亭行礼谢过了,在下首落座。
整个过程看似恭谨,实则随意自在,显然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后有什么值得他尊敬奉承的。
黄宜安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容却不减半分,吩咐阿梅看茶,问道:“不知冯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冯永亭拱了拱手,回道:“臣乃是特地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最近朝中诸事繁忙,臣一直未能参拜,还请娘娘见谅。”
黄宜安笑道:“冯公公乃陛下之臂膀,忧心劳甚,何罪之有?”
心里却冷笑,说什么“朝中诸事繁忙”,只怕是忙着找英国公府的麻烦吧!
再说了,若是她和李太后一般执掌后宫、辅佐皇帝,他冯永亭还忙到帝后大婚后这么久都没有正式来坤宁宫参拜?
不过,说起来冯永亭今日来的时辰卡得极好,差一点就和庆嬷嬷碰上了。
显然,冯永亭并不想今日之事传出坤宁宫。
黄宜安心中大定。
很好,她也不想此事惊动李太后——哪个当娘的愿意听儿媳妇的绯闻?更何况还是大齐最尊贵的太后娘娘。
黄宜安将几个李太后特地挑拨进来的宫人支了出去,只留阿梅近前伺候,便静等冯永亭出招。
果然,寒暄几句,冯永亭便切入正题,道:“陛下大婚之前,都是慈圣皇太后在乾清宫照料,如今太后娘娘搬回了慈宁宫,陛下起居除田义外,便多赖皇后娘娘操持。
“想当年陛下刚降生那会儿,臣有幸得太后娘娘信任,将陛下交给臣照料……”
接下来便是一长段声情并茂的回忆,着力渲染他对皇帝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皇帝对他的信赖与倚重。
黄宜安含笑听着,心里却飞快地琢磨着冯永亭此举的意图。
然而未等她出言试探,冯永亭自己就先说出来了。
“如今陛下已经大婚并且亲政,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臣等,对陛下之衣食起居皆有心而无力,只能请皇后娘娘多多辛劳,若有需要之处,娘娘尽管吩咐,臣定万死不辞!”冯永亭慷慨激昂地表达忠心。
他实在是怕自己不主动说出来,年龄尚小、出身寒微且见识不足的皇后娘娘猜不到他的意图。
黄宜安恍然大悟。
说什么为了皇帝万死不辞,不过是帝后大婚之后,冯永亭等一干人不便再插手皇帝的私生活,对皇帝的监察出现了空白,所以特地找来她这个便宜行事的皇后来查漏补缺呢!
冯永亭到底是有多看轻她,才会提出这样的无礼狂妄的要求?!
她是皇后,除非是被皇帝厌弃,否则与皇帝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皇帝对她尚且关切之时,与一老宦合作,监视并出卖皇帝?
即便是前世郑氏得宠,她不得不求助李太后的庇护,也未曾在李太后和皇帝产生矛盾时,做李太后的细作——当然了,以当时她和皇帝的关系,便是想要当细作也很难。
冯永亭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在帝后大婚不足一月之时,便来诓骗她给他当细作,监视皇帝私下的言行举动!
怪不得冯永亭要特意等到庆嬷嬷离开后才来求见,若是让李太后知道了此事,别说是信赖和倚重了,不直接以谋逆论处就算是顾念着往昔的情分了!
黄宜安装作没有听懂冯永亭话里的深意,十分动容地说道:“冯公公待陛下一片赤诚,实在让人感动。您尽管放心,本宫定会好好照料陛下的。若是有需要之处,一定会及时禀明母后的!
“冯公公不必担忧。”
冯永亭见黄宜安一脸真诚感动,一时摸不准她是真的没有听懂,还是故意拿这些话来敷衍他。
不过,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并不关心,反正他有把柄在手,不怕对方不忌惮。
冯永亭拱了拱手,道:“听闻皇后娘娘与英国公府的张小姐交好,那英国公府乃是开国元勋,张小姐亦自幼出入宫廷,想来皇后娘娘打理宫务、照顾陛下自然也是游刃有余,臣这是关心则乱。”
黄宜安听冯永亭提起英国公府,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果然,冯永亭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压低声音道:“说起英国公府,臣猛地想起一件旧事来,不知皇后娘娘是否知情?”
黄宜安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好奇,接道:“是何旧事?冯公公且请说来。”
冯永亭见状,心中惊疑不定,难不成这事与皇后无关?
可是不对啊,皇后与张溪交情甚好,若是她不知情,张潭又怎么会请托他从立后待选名册中划掉她的名字。
他虽然不喜欢英国公府那一堆自命不凡、傲慢自大的人,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英国公府家风端正,张潭作为英国公世子,绝不会做出这等无故断人前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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