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将叛徒抓住了。
然而慕容纤月却没有能好好审问一番。
叛徒被人给宰了,死之前都没人能确定名单究竟落在了哪里。
“主子,是我的过失。”天祚头一次,跪下来向慕容纤月请罪,这次在他手里丢出去的,怕是几十号兄弟的性命。
慕容纤月皱眉:“我说过了,我的人,从来不需要跪。”
天祚面色迟疑。
慕容纤月按按鬓角:“罢了,如今不是追责的时候,所有人,尽数转移。”
“可是京城的眼线,只算乞丐都不下三百没,如此大规模的撤离,恐怕会惹人生意。若是我们知道那份名单上都有什么人,便好了。”
“京录二卷。”慕容纤月不多说,直接铺开一张纸将写下十几个人名,好在,所有的名录她都是打散了排的,京录二卷记录的京城中的暗探杀手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个,不然真的要被一锅端了。
天祚默默地看着:醉雨楼的老板,杂役五人,玬脂居的妆娘、师傅二人、西脚成衣坊的裁缝、学徒二人、还有一个往城外运送泔水的杂役......
慕容纤月写完,将纸凑在灯火前烧了,最后用茶水打湿冲散,干干净净。天祚在她写时便已经记得清楚,惊奇而且诧异。
“你们每个人的资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慕容纤月淡淡的说:“去吧,这些人回总部,然后通知其余的人,包括近京的一些,蛰伏。”
天祚不敢耽搁,连夜便将该撤离的人撤走了,短短一个时辰醉雨楼,玬脂居、成衣坊......许多生意红火的铺纷纷关门,老板伙计全部不知所踪。
也便是又过了一刻钟,便有人带了官兵去查封,结果全部人去楼空,一整晚,几乎都有官兵挨家挨户的搜索。
慕容纤月彻夜盯着灯花爆了又爆,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想着要站起来,却发现因着一动不动的坐了一夜,腿已经僵硬的动弹不得了。慕容纤月苦笑,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茶盏,里面凉了许久的茶泛起点点涟漪:“我这次......可是遇到大麻烦了。”她对自己说。
有人敲了敲门,她迅速收敛了脸上的愁容,她是他们的主心骨,不该漏出这种模样,让他们心中没底。
“进”慕容纤月吩咐道。
来的果然不是末易末殇,是姽婳:“主子,他们已经安全了。”
“是么?”慕容纤月冷冷的看她一眼:“那你呢?”
姽婳一愣:“我记得主子说过,我并不在名单上面的。”
“可是,几乎人人都知道,你与醉雨楼往来密切!”慕容纤月语气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怒意,说好的让他们蛰伏,为什么偏偏不听呢,非得要来跑这一趟。就算是同他们断了联系,她悬心一些,也总比她冒死来这一趟好吧?
姽婳忽然笑了:“我记得咱们在岸城的时候,也几乎是被一锅端了。后来所有人总算是安全了,可是你呢,还记不记得因为得不到消息,你日日悬心,瘦得不成样子?”
慕容纤月没有回答,只是听到外面吵嚷起来。
“太子殿下,臣弟虽敬您一声兄长,总也不能由着您说搜我的宅院便搜我的宅院吧?”纳兰倦夜带了绥靖绥远站在门口,同太子殿下据理力争。他应当是特地拔高了声音,可以让慕容纤月听到。
慕容纤月正为姽婳思索脱身之计,忽然听得窗子响了一声,反手便往来人脖子上袭去。
倚碧渊不敢高声说话,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说:“嫂子!别动手!我!是我。”
慕容纤月放下手:“你怎么来了?”
倚碧渊道:“这不是巧了么?”他是听了有什么大事,特地出来看热闹的,结果不成想就看到了姽婳往慕容纤月这边溜。他顿时反应过来他看的这热闹居然是自家的,心中震惊了好一会儿,便跟了过来,没想到来落了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慕容纤月见外面逐渐焦灼,也不多问:“英雄救美对吧?交给你了!”
倚碧渊应了一声,便带着姽婳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外面是被太子的兵包围了,走的是暗道。
慕容纤月便应了出去,正看见太子拿着马鞭戳纳兰倦夜:“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当了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便觉得有底气了?我告诉你,你别管披一层什么样的皮,照样是跪在地上托我上马的人凳子,骨子里的卑贱。”
慕容纤月怒不可遏,径直走过去,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横竖也是瞒不住的,她本想着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治”好她的痴傻,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纳兰知烨冷不丁挨了一掌,十分错愕,看到来人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好啊!慕容千雅说的不错,你果然是装的,你不仅装疯卖傻出卖你的亲姐姐,你还敢殴打当朝太子!”
慕容纤月听了他这话,心里倒是放松了一两分,看来太子是果然得到了名单,但是并不清楚她在其中的关系,只是单纯找茬来的。
她倒是毫不畏惧:“殿下见谅,慕容纤月平日着实是个傻的,只是偶尔犯一犯疯症,我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打,哪里还管你是个什么东西?”
纳兰知烨被她一句话激得越发愤怒:“你竟敢口出恶言,侮辱当朝亲王。”
“太子殿下,是谁先口出恶言,大庭广众之下侮辱宁王殿下?您说太子府失了窃,要搜查,要维护治安。为什么三皇子府您不查,七皇子府、八皇子府您也不查,单单来查我们这个穷破地方,甚至不惜恶言相向,莫非太子殿下觉得是我们养了一起子贼人,专程来劫你家的富,寄我家的贫么?”慕容纤月一席话,可是咄咄逼人了。居然真有围观的人悄悄议论,太子这是在挑软柿子捏呢。
纳兰知烨面红耳赤,恨不能活剐了她,扬起鞭子便要抽。
慕容纤月正待要反击,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不受控制的往身后倒去。
纳兰倦夜眼疾手快接住她:“太子殿下,对不住,月儿一向如此,每每清醒一阵,总是要昏厥大半日。今天想是受了什么刺激,清醒了这一阵子,得罪了殿下,殿下恕罪。绥远,快去请李大夫。”
慕容纤月已经缓过来,听到纳兰倦夜的说法,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此的话,到不用好得那么突然了。
“恕罪?”太子冷笑一声,刚要说什么,忽然又改了主意:“好啊!只要宁王愿意让我看一看你的院子,今日种种,一笔勾销。”
纳兰倦夜见议论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将弱势群体扮演到了底:“只要太子殿下不为难我的王妃,要看便看吧。”一句话道尽了许多屈居人下的心酸与无奈。
纳兰倦夜不再阻拦,将慕容纤月打横抱起,引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宁王的小院。人潮散尽,只见不远处的一顶轿子,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动,掀起了一角,漏出一张沉郁的脸,又落了下去。
井七早就褪了副将的一身打扮,作小厮模样,大约是看了这一场闹剧,感慨道:“这个宁王,好生的窝囊。”
“井七。”轿子里的人低低地唤了一声,示意他闭嘴。纳兰永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早早备下的碳炉,发出一声低笑:这般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竟真不似个傻的。要入冬了,有些脚印,在雪中可是藏不住的。
却说这一边,慕容纤月眼睁睁看着太子将暗道的门推开,里面竟变成了一间屋子,里边放着慕容纤月已经所剩不多的嫁妆。慕容纤月心中感叹,不想在这憋仄的小院里,还能见到这般精巧的机关术,暗道一关,便转成了另一件屋子。
纳兰倦夜透露出一丝不好意思:“因为总是失窃,花了大价钱请人做了个机关,将全部家当藏在此处。”
太子恍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纳兰倦夜,你可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你家库房的门打开,也便是这个地方吧?不过是给你按了一道侧门,居然还劳动你花‘大价钱’!”他忽然觉得无趣,本事来试探一下,纳兰倦夜何以忽然就入了他父皇的眼,却原来,不过真的是个巧合。
打发走了太子,慕容纤月便睁开眼:“你还不将我放下来?这么抱了一路,不觉得累么。”
纳兰倦夜温柔的看着她:“我觉得还可以再抱一会儿。”不过他并不强求,还是将慕容纤月放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娘子发飙的模样。”
慕容纤月这会儿精神稍稍有些放松:“那有什么?我的人只能由我护着,总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纳兰倦夜动容道:“月儿......”
不日,九皇子府中便传来了天大的好消息,说李尤诊过宁王妃之后,大喜,说等到了慕容纤月转醒的契机,如今已经见苏醒的苗头,只需要佐以金针治疗,不出一个月便可以恢复清醒。
消息传到慕容府,慕容老爷子狂喜,几乎是敲锣打鼓挨家挨户的通告,只等着女儿“恢复”神志,大宴宾客。
有人说,慕容府甚至买通了《坊间》杂志的八公,写了一篇《震惊!宁王妃勇斗太子,不日将恢复神志》的文章,在《坊间》挂了整整半个月。然而知道这边文章作者究竟是谁的八公,恨不能每出一刊就朝着它吐一口口水。某些脸皮厚比城墙的人啊,每每夸起自己来总是不吝惜用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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