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苍梧在认真的给苏实秋和苏忍冬两兄弟检查他们的文章写作情况,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苏半夏又在试图帮着他劝说韩大夫。
韩大夫的眼神相对的柔和不少。
对他的小徒弟好,也是对他好。
易苍梧都不知道,这一次采取的办法,实在是妙哉,刚好踩在了韩大夫非常在意的点上,恰好能稍微打动一点对方。
一点或许不多,累积在一块,慢慢的就多了,总能在娘撑不住之前打动韩大夫的。
随同他们一块儿去京城,这一点,易苍梧坚定如初。
韩大夫看了一会儿,退出围观的队伍,回到他的书桌旁边,默默的整理苏半夏默写的医书。
不说苏半夏的事情,有句话,半夏可能没有注意过,医者,救死扶伤,应对任何患者一视同仁。
只不过,曾经有人被伤害的太深,才会变成现在的隐逸局面。
他不得不承认,最近几天的观察,易苍梧确确实实是个好的,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权贵之人。
看不下去了,真的是……
放下医书,韩大夫直接离开了书房,他需要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
安甲和安乙一直在观察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苏半夏和小动作,韩大夫离去,他们都看在眼里。
韩大夫离开的第一时间,安甲就想跟上去,不能让韩大夫离开他们的视线分毫。
脚步才迈动,旁边的安乙快速的伸出手,将安甲给拉住,不让他跟着出去找人。
都大晚上的,韩大夫走也不会走到什么地方去的,横竖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大门,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根据他的推测,韩大夫应该是有那一点点的动摇了,他们就不要凑到面前找存在感,万一做了什么惹得对方不开心的事情,又退回去了怎么办。
他对人的心思揣测比安甲要好的多,安安静静的,看透人心。
安甲与安乙对视一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收回脚步。既然如此的话,他相信安乙的判断。
如果他的判断错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回头再努力想办法。
苏半夏站在易苍梧的旁边,听着他讲解的话语,如痴如醉,恨不得挤进去,在旁边发出疑问,为什么要这么写,为什么要这么解释呢?
不用苏半夏发出询问,自然有跟她同心之人,问出她心中所想的问题。
易苍梧耐心的跟人解释,不害怕被问,就怕没有人询问。
信手拈来,把很多的知识点揉碎在文章中,讲解给围着他听讲的人。每一次讲解,都会让人茅塞顿开。
忍不住惊叹一句:哦,原来是这样子的。
他们之前学的,好多都是一知半解的,此刻找到了最好的老师,苏实秋和苏忍冬抽空互看一眼,决定不能就此放过易苍梧。
接下来,完全不知道时光的流逝,苏实秋和苏忍冬借助今天的文章,甩过去一个又一个问题。
易苍梧对他们的耐心,比夫子对他们还要足,因而能够不停地追问,且每一次追问都能得到回答。
越是讲解,越是口干舌燥的,在易苍梧觉得口渴了,刚想吩咐安甲去给他端杯水过来的时候,一杯略带着温度的水递到他的面前。
抬头一看,给他递水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半夏。
扬起一个笑脸,微微张嘴,他需要人喂他。
之前的几天,做过很多次喂水的行为,苏半夏很自然的将被子端到易苍梧的嘴边,伺候着慢慢的喝掉一杯水。
“还要不要?”喝水喝的挺快、挺急的。
易苍梧笑着点点头。
接连喝了两杯水,易苍梧才觉得口腔的干燥稍微缓解,这才继续给苏实秋和苏忍冬两人讲解后面的内容。
每一句话,都能点在苏实秋和苏忍冬需要打通的关键点上,两兄弟一整个晚上受益匪浅,觉得比他们之前过去一个月苦学还要来的有收获的多。
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易苍梧,他们觉得,或许,以后易苍梧可以加入到他们晚上共同学习的阵容之中。
有他在的话,他们下场参加考试,把握会更加的大。
而且,时间真的很紧张了,说是下个月下个月,其实时间,已经不足十五天。
越是临近考试的时间,他们的内心越发的没有把握,都不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事情,若是第一次下场没有考上,再次等个三年,那……
他们不敢想象后果。
当有一个知识渊博且愿意指点他们的易苍梧出现,他们忍不住想要抓住,牢牢的抓住。
苏半夏能知道苏实秋心中所想,她也知道实秋和忍冬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安乙说今日天色已晚,有什么问题明日再说的时候,苏半夏勇敢的站了出来,提出邀请,“易苍梧,从今天开始,你能不能辅导实秋和忍冬。”
易苍梧闻言,看向苏半夏,在人等待的目光中回了两个字,“可以。”
笑容立马爬上脸颊,苏半夏凑到易苍梧的面前,很想伸出手握住易苍梧的手,用力的摇晃两下表达喜悦之情。
但易苍梧两个包裹起来的手让她伸出手的手收了回来,眼眸亮晶晶的看着易苍梧,万分感激,“谢谢你。”
易苍梧唇角勾起笑容,“不用道谢,我都还没感谢你们救了我,帮着我劝说韩大夫呢。”
他不想多说感谢,也不想把彼此的人情划分的那么清楚,唯有纠缠不清才是他想要的局面。
这样一来,就不会分出个你我。
“那你现在快去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辛苦你了。”苏半夏挺想说,她会努力劝说韩爷爷,但她不能做出这种保证。
他们的事情,不能用韩爷爷作为交换。
脑子在绝对的美色面前还能保持着理智,没有变成一摊浆糊。
易苍梧笑着点了点头,吩咐安甲和安乙将他带下去。
等人走了,苏半夏忍不住拍着苏实秋和苏忍冬的肩膀,感慨了一句,“有易苍梧在真好。”
苏实秋和苏忍冬看着在他们肩膀上作乱的手,将手掌拿开,附和着点了点头。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什么。
这种时候,易苍梧的存在,真的特别的重要。特别是对他们两个的帮助。
对视一眼,有点儿后悔前几天没有对易苍梧再好一点,可他们已经做得很小心了,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做到的最好。
而易苍梧最想要的事情,便是得到韩爷爷的松口,答应跟他前往京城治疗亲人的事情,他们真的爱莫能助。
觉得亏欠了易苍梧的,以后再想办法来补偿就是了。
因为有了易苍梧的加入,晚上书房从五个人变成了八个人。
得亏苏半夏当初就把书房给建的比较大,多来三个人也不会很拥挤,就是易苍梧他们三个人没有书桌。
易苍梧也不需要书桌,他现在想写写画画也做不到,全程安甲和安乙代劳,他有什么好写的。
虽然没有好写的东西,第二天便让安甲替他休书一封,寄回京城,告诉家里人,他已经找到了神医,正在努力请求神医能够出手。
夏侯舒兰在易苍梧离开的第三天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昏倒前想见得人并不在身边的时候,别提有多么的失望。
从清醒中醒来,夏侯舒兰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的日子应该不怎么多了。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那种自我觉得时日无多却在等待死亡的降临的感觉,特别的难受。
她还不能就这么死了,还有人没有回来,还有很多的未来没有见到,就这么离开的话,她真的不甘心。
兴许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夏侯舒兰的气色相对来说好了一些,完全是靠自己的力量强撑着的那种。
稍微好了一些之后,隔三差五的倒是能够收到易苍梧的回信,可之后的几天,她突然失去了易苍梧的信件。
这种情况,让夏侯舒兰无比焦躁,却又没有任何的办法,只恨自己的身体不顶用,让孩子操心不说,还让孩子到处跑。
每每想到这里,夏侯舒兰便会无比痛心,连气都要喘不上来的那种。
吓得周围的人赶忙把徐太医给请来,生怕人有个万一。
尤其是两个媳妇儿,他们的压力更大,易苍梧离开的时候,她们答应的好好地,一定会照顾好夏侯舒兰,等到他带着神医归来的。
同样担心好些天没有消息的易苍梧是什么情况,她们只敢偷偷的派人去打听,不敢惊动夏侯舒兰分毫,生怕打探到的消息会刺激到她。
本来身体就不好了,若是有个万一,她们两个就是罪人。
好在,焦虑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在失去联系的第七天,她们再一次收到了易苍梧的来信。
先看一遍是什么情况,得知易苍梧已经找到了能够治疗娘的神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全是兴奋之情。
恨不得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夏侯舒兰,但在看到神医还没同意救治之后,先把好消息给压下来,只是告诉夏侯舒兰,收到了易苍梧的来信。
易苍梧也是做了两手准备的,一封信给两位嫂嫂,另外一封信专门写个娘亲,让安甲模仿的笔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冷静下来,柳如烟和季霄月却发现了字迹不对劲的地方。
她们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易苍梧的字迹是什么样子的,看出来却不说。
写了一封回信,详细的写下夏侯舒兰的情况,在最后,询问易苍梧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来一回,时间悄然过去了七八天。
收到回信,得知娘最近的身体还算可以,没有恶化,易苍梧的心稍微放下不少。
但嫂子信中也说了,娘现在看着不错,只是因为心中惦记着他,强撑着而已,根据徐太医的诊断,娘顶多还有一个月可活。
一旦病发,他无药可救。
知道时间耽搁不得,可易苍梧又不敢对韩大夫来硬的,直接把人给绑走。
心情明显的低沉不少。
每天晚上请易苍梧指点的苏实秋和苏忍冬察觉到了他的思绪变化,对视一眼,却不敢询问分毫。
因为他们知道,问出之后,得到的答案不是他们可以处理好的。
易苍梧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给他治病的大夫,他的伤,忍冬也能处理,每天定时换药就好。
整个书房的氛围,因为一封信的到来而低迷不少。
“你们两个,还有七天就要下场考试,还敢发呆。”在自己的书桌前整理苏半夏当天默写出来的医书的韩大夫,扭头瞪了偷看自己的苏实秋和苏忍冬一眼。
小动作完全被人抓住,苏实秋和苏忍冬不好意思的低头,继续看着易苍梧给他们批复的文章。
看一眼,抬头再看一眼易苍梧,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不敢再多做什么。
这种时候,他们应该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听到苏实秋和苏忍冬的叹气声,易苍梧同样忍不住垂眉,叹气。
“主子,要不要……”安甲之前冒出来的将人给绑到京城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有的时候,强硬一点的手段不见得就是坏事。
经过最近几天的观察,他觉得,可以来点特殊的方式。
易苍梧瞪了安甲一眼,把脑子里那些个想法给他憋回去,不知道大夫能够救人也能够杀人于无形吗?
他是结善缘的,不是来结仇人的。
就算他们真的把人韩大夫给绑到了京城,他说不治就能不治。
求人,就应该抛弃掉所谓的身份,把姿态放低。
韩大夫将几个人的眼神交流看在眼里。
苏半夏出声,打破整个房间低迷的尴尬氛围,“时间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学到这里。”
说着,先拉着韩大夫离开书房,将最中心的人物给带走,其他留在书房里的人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了。
韩大夫没有抗拒苏半夏的拉扯,跟着苏半夏的脚步出了书房,走出去一点,停下脚步。
后面的人拉不动,苏半夏回头与靠着墙壁的韩大夫对上。
韩大夫目光幽幽的看着苏半夏,许久,才淡淡的问了一句,“半夏丫头,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苏半夏立马明白韩大夫的问话是什么意思,脑子里转出很多种回答,直接变成一摊浆糊。
站在自己的角度,她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站在易苍梧的角度,她当然是希望韩爷爷能够答应救治他的家人。
站在韩爷爷的角度,她不知道韩爷爷是怎么想的,但她希望韩爷爷不会因为他们的想法而委屈本人。
他们当初将人请到家里来,是当长辈一样尊敬的,可不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就要让韩大夫冲在他们前面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语,别人的生死,包括他们家所有人的生死,从一开始,跟韩大夫没有任何的关系。
后来,他们的关系亲密了,才会觉得,不出手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不出手好不好,苏半夏觉得自己没办法衡量,不仅是她,所有人都没有资格去评价。
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左右韩大夫的决定。
韩大夫看着苏半夏的模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进来压力颇大,能看出几个孩子的小心思,但他很意外的是,虽然他们做了很多小动作,却没说出过一个字。
这才是让韩大夫感到为难的一点,
要是直接一点说出来,他还可以特别干脆的拒绝呢。
尊重他,有的时候也是一种无形压力。
算了,不说这么多,孩子们可能还没想到这个地方呢。
“我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只是这些个官家之人,此刻看着好好的,谁知道去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易苍梧那么的努力,韩大夫有很多时候是真的被打动了的,但他就是没办法松口答应。
在他看来,京城就是龙潭虎穴,进入其中,九死一生。
即便易苍梧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但是,其他人呢,易苍梧能够保证,他可以做到吗?
不是不相信易苍梧的身份,而是不相信他能够跟京城圈子里所有的人抗争。
有些时候,并不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的。
人心,往往比预料的更加叵测。
“韩爷爷,您在担心什么呢?”听出韩大夫已经动摇,苏半夏追问顾忌的缘由。
如果能够解决掉韩爷爷顾忌的事情,他是不是就愿意出手救治易苍梧的娘亲呢?
韩大夫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苏半夏的脑袋,并不打算将他担忧的事情告知。
孩子还小,别卷入到那些个跟她没有关系的是是非非之中。
“韩爷爷,我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呢。”拒绝的意思很明显,苏半夏却不愿意放弃,轻易放弃就不是她了。
“半夏丫头,你这么坚持,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易苍梧。”韩大夫忍不住打趣起他来,试图转移苏半夏的关注点。
克制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苏半夏郑重其事的说道,“为了您,也是为了易苍梧。”
有一个人找上门来求医,韩爷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心里能有多好受。
她才不相信韩爷爷完全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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