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涵先找了家饭馆,请曹三儿吃了顿午饭,又买了一些熟肉烧鸡之类的,带着曹三儿回了陆家老宅。
曹三儿见林子涵给他安置的房间是院里最小的一间,就有些不乐意了,黑着脸道:“我说兄弟啊,你家这大院几十间房子,咋就给我安排在这种地方?
你养猫养狗呐?”
林子涵把曹三儿的箱子放在床边上,苦笑了一声:“说出来不怕三哥笑话,其实,我也是寄人篱下。
你看这院子大吧?
可这里没有一间房是我的。
就现在这一间,我能住到什么时候都不一定呢。”
听了这话,曹三儿的眼珠子瞪大了:“那你没有家呀?”
“没有。”
林子涵也不隐瞒,把自己父母失踪,妹妹得病,他为了凑钱把房子卖了,又入赘到陆家的悲情桥段,都跟曹三儿说了。
曹三儿听了这段讲述,也跟着唉声叹气:“我说咱俩怎么投缘呢?
原来这命都够苦的。”
原来曹三儿出生在岭北山区,因为山上都是石头,别说种庄稼了,连根草都见不着,那里人为了生计,才祖祖辈辈做起了石匠。
曹三儿八岁那年,他家乡那片儿发生了地震,山体也突然塌方了。
他一大家子十二口人,全都被埋在石头底下,再也没能出来。
那天曹三儿到南山头小学放学回家,别的啥也没看着,就看到一大堆的石头,堆得像山一样高。
后来老村长收养了曹三儿,因为村长家原先还有俩儿子,他成了老三,所以村里人都叫他曹三儿。
老村长是村里手艺顶尖的大石匠,他手里的活都绝了,随便看见一个东西,拿着锤子凿子叮叮敲那么几下,就能刻出个一模一样的来。
曹三儿从小就特别喜欢石匠这一行,理所当然得到了老村长的真传。
没到十八岁,曹三儿就跟着老村长出去满天下“跑活”。
才过了二十岁,曹三儿就青出于蓝胜于蓝,雕出的东西连老村长见了都叹为观止。
前年老村长得了一场重病,在弥留之际,把一辈子干石匠活用的家伙事儿全都传给了曹三儿。
老村长告诉曹三儿说,现在他已经成手了,让他自己一个人闯天下吧。
老村长刚入土不久,曹三儿的哥哥嫂子们就开始张罗着分家,因为曹三儿是收养的外姓人,当然二话没说,就把他撵出了家门。
就这样,曹三儿带着老村长传给他的家伙事儿,到处给人打工刻石头,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到了海阳。
林子涵听了曹三儿的故事,也唏嘘不已,他说:“三哥你放心吧,你跟我混,我早晚能让你有个舒舒服服的家!”
曹三儿当然不知道林子涵现在手头有几百万,还当他给他的是一张空头支票。
不过曹三儿心性实在,也没当这是空话,攥着拳头说:“好啊,咱们兄弟有手有脚的,现在才二十出头,我就不信了,咱混不出个人样儿来!”
安置好了曹三儿,林子涵拿着从岳紫山那儿收的那幅画,一个人出了陆家老宅,打车到了孟家湾。
在海阳,除了河西路上的古玩城以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古玩藏家的聚集地,那就是孟家湾的书市儿。
孟家湾的书市儿和古玩城不一样,这里专营的是旧书旧报旧杂志,以及各类书画作品。
因此孟家湾的书市儿比起古玩城来,文化气息要浓郁一些,也成了海阳市很多书画藏家的聚点。
孟家湾书市一条街毗邻海阳师范大学,林子涵到书市儿的时候正好五点刚过,师范大学的校门刚刚打开,一众红男绿女从校门口蜂拥而出,转眼间就把林子涵淹没了。
跻身在这些充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中间,林子涵不禁感觉有几分失落。
曾几何时,他也想和他们一样坐在象牙塔中,恣意的享受青春,憧憬着幸福的未来。
可惜,多舛的命运让他只能在校门外做一个旁观者,像现在这样,落寞的成为这个群落中的一个另类。
当然另类也不只他一个,在街对面,就有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社会人”,他们嘴里叼着烟,说着不入耳的脏话,对那些女生们指手划脚,认真细致的品评着。
林子涵对这种人不感冒,也不想招惹,连看都没看一眼,径直向他们旁边的麟游斋画店走去。
麟游斋的老板齐青是海阳有名的揭裱大师,只要是古玩城这边收购了名家字画,达到了破损不堪的地步,都特意来找齐青揭裱修复。
据说这个齐青比何宇坤还有个性,从来都是人家上门相求,她从来没有主动露面的时候,更没有出现过古玩城里。
所以林子涵对这位大师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连是她是男是女,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林子涵走进店里,先是嗅到一股浓郁的笔墨香气,然后看到那墙上挂满了各类书画作品,有写意的山水,工笔的花鸟,以及行草隶篆的条幅和碑帖。
只是林子涵进门之后,环顾了半天,发现偌大的店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刚要开口问询,却没想到身后的门又开了,挤进来两个女孩,看见了林子涵,还同时惊叫了一声。
林子涵被她们的尖叫声弄得很不爽,自己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至于把她们吓成这样吗?
“你,你是涛哥吗?”
其中一个团脸的女孩瑟瑟发抖的问。
“涛哥?
涛哥是谁?”
林子涵被她问得莫名其妙。
另一个尖下颌的女孩说:“齐琪你吓傻啦?
他能是涛哥吗,涛哥能穿这身衣服吗?”
尖下颌女孩说的也是,就林子涵这身地摊货,别说跟什么哥都不沾边,恐怕连小弟都算不上。
“那你是谁呀?”
团脸女孩抚着自己那颗受惊的小心脏,没好气的问。
“我是来找齐大师揭裱的。”
林子涵觉得奇怪,自己又没做什么坏事,这女孩干嘛对他这种态度?
他反问道:“怎么,这有问题吗?”
那个叫齐琪的团脸女孩语气贼冲的说:“当然有问题了,你没看见外面门上挂着暂停营业那个牌子吗?”
这个林子涵还真没注意,他探头向玻璃门上瞅了一眼,上面的确挂了个小牌儿,不过不太明显,也难怪他没看着。
“对不起,刚才我没注意。”
既然人家不营业了,林子涵也没想多逗留,转过身就要往门外走。
恰好这时,外面那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来到了门口,其中一个正好把门打开,横冲直撞的走进来,林子涵想躲都没躲开,撞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你特么瞎呀?”
那个家伙满嘴喷着臭气,冲林子涵狂吠道。
林子涵没稀得和对方一般见识,侧着身子说了句:“对不起。”
正要推门走开,那人却抓住了林子涵的胳膊,阴阳怪气的道:“对不起就完啦?
我这身衣服让你给弄出褶子来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不是成心找事儿吗?
林子涵真拿这种人没辙,正想开口跟他掰扯两句,另外那七八个人也从门外进来了。
本来这屋子挺大的,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马上就显得局促压抑了。
那两个女孩儿显然跟这些人不熟,下意识的闪躲到了林子涵的身后。
面对凶神恶煞似的这十来个人,林子涵倒没什么怯意,先用自己单薄的身子把那两个女孩遮住了,这才淡定的说道:“对不起各位,这里已经暂停营业了。”
“啥意思?
要撵我们走啊?”
其中一个半身纹着恶龙的家伙,用手指杵着林子涵的肩膀:“你是哪路货?
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这时候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油头粉面一身名牌的中年帅哥,这人刚一走进店里,那十来个流氓就一齐躬身行礼,异口同声的叫了声:“涛哥。”
原来这就是刚才齐琪说的那个涛哥,林子涵不禁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看得出来这人气场不小,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做老大的范儿,跟电影里演的大哥挺像的。
“齐青呢?
她不是说今天给我个答复吗?”
涛哥看了一眼林子涵和那两个女孩,显然比他手下那几个小弟强多了,并不没事找事,而是直奔主题。
“你好涛哥,我等你半天了。”
这时一个柔婉的声音从头顶上飘过,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循着声向上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淡黄色点缀着青花长裙的女孩,袅袅婷婷的从旋梯上走下来。
看那女孩的面相,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脸粉妆玉琢,眉清目秀,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新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孩太娇嫩太单薄了,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那个齐琪一见到那个女孩,连忙跑上楼梯,掺扶着她的胳膊,埋怨道:“姐,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这事让我来解决,你身体不好,就别再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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