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既倒,大厦将倾,炎京已经没有一处安生的地方,琴家也不例外。
将两个变成野兽的家仆宰了之后,琴月阳勒令所有家仆自锁在房间里不许出来,谁出来就当做野生的新鲜食材处理,一时间琴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二哥你还是给太多工钱了!”
琴家正厅,琴悦诗坐下来就抱怨道:“旁边诗家有几个亲戚也变成野兽了……这野兽异变,肯定跟救国纾难会有关,而说到救国纾难会,就不得不提海浪散……那两个仆人肯定是吃了海浪散,所以才会突然变成野兽!”
“他们身上居然有可以买海浪散的余钱,二哥你这是怎么管家的?大哥现在不在家,你就这样浪费钱财?按我说,你最好趁这次机会将仆人连坐惩罚,工钱减半,顺便将他们存起来的钱掏出来……仆有余财又岂会尽心尽力,你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这次正因为你给太多工钱了,所以我们家才会浪费两个家仆!”
东阳人听了会落泪,银血会听了会沉默。
跟兄长聊天,琴悦诗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天性,斤斤计较地数落起琴乐阴的失责。她本就是天生的商业诡才,不然也不会跟荆正武互相引为知己,也就是皇院的氛围稍微压制了她的天性,但聊到钱财方面,她一开口还是一股老资本家的味。
“是兄长特意嘱咐要多给工钱,”琴月阳平静说道:“他说,我们得彻底摆脱银血琴家的影响,宁愿多给钱养望,也绝不能再次成为黑心资本家——我们来炎京是为了洗白,不能再次染黑。”
琴悦诗嘟囔一句,“节俭的事怎么能叫黑……”
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小事,琴悦诗很快就略过,抬头看向外面吼声四起火光四现的炎京,担忧说道:“今晚到底要发生什么事?外面好像死了很多人……大哥他没事吧?”
没有得到二哥的回应,琴悦诗便自己安慰自己:“大哥他又没吃海浪散,也没有吸仙血,最多就是上供过元气精神,应该没事的……幸亏他早有远见,千叮万嘱不允许我们去兑换仙血,不然我现在也可能变成野兽了……林雪她们也不知道怎么了,黎莹现在肯定已经变了……”
琴月阳:“这世上只有两种好东西是免费的:亲情和诱饵。如果你以后遇到有人无条件对你好,你可以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我们失散多年的兄弟。”
“话是这么说,但我当时的确也心动了,我不信大哥他没心动。”琴悦诗说道:“只需要拉十个人参加计划,就可以兑换仙血,精神力蜕变成隔空御物的仙人法力……所以我很能理解黎莹她的一意孤行。”
“其实反倒令我惊讶的是,大哥他并没有多关注仙血带来的力量,反倒是对黎莹颇为不满,若不是黎莹因为他而负伤,不然肯定会被他斥责一番……”
琴月阳:“为上者最不能容忍就是动摇权威。”
“不,绝对不是,”琴悦诗摇了摇头:“如果只是不满意黎莹的独断,他为什么不另外派人兑换仙血?反倒是对仙血极其戒备,完全不允许我们任何私下接触,根本没有任何染指这份力量的意图……”
琴月阳:“他身处至高权力的角逐之中,不需要这种额外的支线。”
“也对……”
正厅再次陷入沉默,琴悦诗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向来很少跟二哥独处,而二哥又是寡淡性子,若不是今晚发生了野兽异变,外面又是天雷地火的,琴悦诗不敢一个人睡觉,她也不会大晚上拉着二哥在正厅里扯谈。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减弱,反倒越来越恐怖,越来越猖狂:野兽的咆哮声连成一片,楼房的崩塌声接连响起,熊熊烈火在肆虐,求援烟花照夜空……
这下子,琴悦诗更加不敢一个人回房,幸好二哥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安静地待在正厅里陪妹妹度过这个疯狂的夜晚。
但到了入侵时间,琴悦诗自然而然地眼皮打架打瞌睡。半睡半醒间,她想起皇院,想起水云宫,想起那些同学,也想起大哥琴乐阴……
如果今晚的祸乱是救国纾难会发起,那救国纾难会的目标肯定是圣剑,而说到圣剑辉耀,那自然就避不开琴乐阴等七名剑鞘……所以他现在是身处危险之中吗?刚才夜空绽放的求援烟花里,是不是有他的那一朵?
一想到琴乐阴可能身死,琴悦诗顿时恢复一丝清明,过去琴乐阴的所作所为顿时浮现在脑海里,以至于她忽然得出一个奇妙的结论:
“大哥他……是不是想做一个好人?”
闭目养神的琴月阳睁开了眼睛。
“他不让我们去接触仙血,是不是真的只是想保护我们?他愿意多给工钱,是不是真的只是体恤下人?”
“仔细想想,他来到炎京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也没有谋害过任何势力。在玄烛郡的时候,他可是一月一富户,半年一商会,我们琴家能以建筑业紧追银血前五商会,凭借的就是大哥他那份谈如狼凶如虎狠如羊的魄力。”
“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琴月阳沉默片刻:“经历了一番生死,有所改变,理所当然。”
“但变得也太多了。”琴悦诗忍不住站起来在大厅里踱步:“说起来,他将蒸汽商会完全交给二哥你负责,平时完全不过问。虽然他以前也很信任二哥你,但总归会安排一两个亲戚在旁边监管钳制,如此才是妥善安排……善恶可能会变,但行事准则如何会变?他可是以谨小慎微老奸巨猾闻名玄烛!”
“仔细想想,他变得也太多了,他以前可不爱喝冰镇蜜糖五花茶,更不爱教学育人这种出风头的工作……为什么我没察觉到他的巨大变化呢?”
“对了,因为他时常调侃笑骂我,我在生气之下故意疏远他,也就忽略了他的诸多奇怪变化。数月过去,我也就彻底习惯了他的新性子,更加不会感到稀奇……”
琴悦诗看向琴月阳:“但二哥你是大哥的体己人,琴家大小事一向来是你们讨论解决。若是说这世上谁最了解大哥,那非二哥你莫属……”
外面雷鸣震音源源不断,但琴悦诗已经完全不在意外面的动静,只感觉冬夜风寒,冷意彻骨,茫然地看着琴月阳:“二哥,你到底……”
琴月阳面无表情,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朝妹妹飞扑过去!
轰!
琴家正厅的墙壁直接凿穿,一个人影飞了进来,整个房屋轰然倒塌!
琴月阳抱着琴悦诗跳窗离开了大厅,窜到外面的草丛里隐藏起来,手掌紧紧捂住妹妹的嘴巴,堵住她那声还没喊出来的惊叫。
“你还要躲去哪?你还能躲去哪?”
勾魂夺魄之音在他们两人耳边幽幽响起,温柔得仿佛有舌头舔舐他们的耳蜗。若不是嘴巴被捂住,琴悦诗都忍不住叫出声来——就像其他房屋里正在尖叫的仆人们!
一个人影从瓦砾废墟之中窜出,迅速消失在黑夜里,速度快得肉眼无法捕捉。哪怕是不擅战法的琴悦诗,都能判断出这是登峰造极境的凌虚步伐!
像这种人物,居然被人追杀到这里?
很快,追杀者出现在黑夜之中,琴悦诗的眼神也从惊讶化为呆滞。
一头只剩下纯白骸骨的龙兽在天空飞翔,龙兽瞳孔里闪烁着墨绿色的火焰,龙兽头颅上站着一位手持书籍、披着黑云斗篷的金发男人;
龙兽后面是数以百计手持权杖的诡异术士,他们浑身缠绕着代表疫病的绿云,紧随其后;
龙兽左右是层层叠叠不可计数的幽白鬼灵,无形有质,看一眼便能感觉到生死间大恐怖;
龙兽前面是数百只浑身缠绕锁链的干枯尸鬼,它们既像是在拖着龙兽前进,又像是被龙兽驱赶着再度赴死。
宛如大军过境,鬼蜮迁移,遮天蔽日的阴魂大军就这样穿过琴家大宅,继续追杀那个逃跑的可怜人!
等阴森恐怖的景象彻底远去,琴月阳才放开琴悦诗。不过琴悦诗也忘记刚才的话题,呆滞地注视着阴魂大军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龙巫为座,尸巫为侍,怨魂助舞……”
琴月阳似乎有些惊讶:“三妹你认得他们?”
“不,不认得,但我从书里看过类似的描述。”琴悦诗有些腿软,只能扶着二哥站起来,脸上既好奇又惊惧:“那是一本来自遥远国度的宗教典籍,名为《死人经》……里面有一段描述:「龙巫为座,尸巫为侍,怨魂助舞,行僵拖链,身披鬼王袍,手执死灵书,是为阴天子法驾」。”
“阴天子?”
“阴天子。”琴悦诗很确定地点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看那本书的原因……明明是万里之外国度的宗教典籍,里面却有我们辉耀皇室的记载。在那本书里,辉耀皇帝被称为阳天子,而死灵教宗教领袖则是阴天子。”
“所以,”琴月阳看向阴魂大君的方向:“来自万里之外的阴天子,究竟在追杀什么人?”
……
……
轰!
茶世隐再次撞破了墙壁,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虽然马上就拄着圣剑辉耀站起来,但还是免不了狼狈不堪——事实上,他身上已经没几块好布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得在大街上有辱斯文。
“阴皇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明皆尽乘龙巫而来,一出现他的阴魂大军便填充了整个街道。路边正在撕咬尸体的妖变野兽吓了一跳,但发现这些阴魂大军皆是幻影反而愤怒起来咆哮不已,直到明皆尽看了它一眼,它身边的阴魂由虚化实,瞬间吸干了它的生命。
“如果我继续跑的话,想活过五更还是很有希望的。”茶世隐笑道。
“但有什么意义?”明皆尽从龙巫上跳下来,刹那间千万阴兵大军团团围住茶世隐:“圣剑不出,辉耀里没有人是死灵书的对手,你能腰斩我麾下五名死士,已是极限。任你十名百名千名武柱,又怎能抵得过我死灵教派的千年积累?”
茶世隐看着这遮天蔽日的龙巫、尸巫、怨魂、行僵,心知明皆尽所言非虚。
「绝神兵·死灵书」
「效果①·死而生灵:复活一具尸体。尸体的死亡时间越短,复活效果越好,从强到弱分别为‘尸巫’、‘怨魂’、‘行僵’。‘尸巫’可以保持生前的智慧和思考能力,‘怨魂’次之,‘行僵’几乎没有独自行动能力只剩下基础本能。」
「效果②·死而燃灯:每一具支配的死灵寂灭时将回归本书,并且燃灯一盏,永久增加持有者的精神力和支配能力。持有者可召唤出死灵书里的所有死灵幻影,通过消耗燃灯来令幻影暂时降世,为持有者战斗一刻钟。」
「效果③·死而不僵:前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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