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是变色,真羽恪赫然起身,厉声道:“真羽垂,你是要出卖部族吗?”
“什么意思?”真羽垂目光如刀。
“你竟然敢提辽东军。”真羽恪目眦欲裂,怒道:“如果不是他们,两位塔都又怎会战死?当年我们给他们近千匹战马,他们承诺会出兵与我们一同讨伐步六达,两面出击。为此我们全力从西边攻打,如果他们履行承诺,从步六达的东南面发起进攻,现在步六达早就被我们征服。可结果他们竟然按兵不动,没有出动一兵一卒,竟然还派人送信让我们全力进攻,他们一定会托住步六达的另一路兵马,最后辽东军没有出现,步六达抽调兵马,从侧翼袭击我们,两位塔都为了掩护大家撤退,战死沙场,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
帐内许多人都显出愤怒之色,即使方才为真羽垂说话的真羽坦,此刻也不禁皱起眉头。
真羽乌晴眼眸深处划过一丝黯然,俏脸含霜,淡淡道:“辽东军出卖过我们,你想和辽东军结盟,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真羽垂淡淡道:“这世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辽东军当年没有出兵,确实是他们对不住我们,但他们事后解释过,当时渤海人在边境蠢蠢欲动,牵制了他们,他们这才没能履行承诺。”
真羽恪冷笑道:“我记得当时我们也说过,如果他们能让两位塔都和上千战死的勇士活过来,我们就可以宽恕他们。”
“这笔仇我们自然不会忘记。”真羽垂冷冷道:“可是现在部族的处境你们应该很清楚。铁瀚的马刀已经开始向东边挥过来,以他现在蚕食各部的速度,用不了三五年,就会兵临真羽草原,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毫无准备,要么跪在地上向他臣服,要么部族就将遭受灭顶之灾,无论哪一个结果,我真羽部或许都将从大草原上消失。”
在场诸人都皱起眉头,知道真羽垂这番话倒也不是危言耸听。
杜尔扈部那位可汗野心勃勃,趁着大唐无力北顾,这些年在草原上大动干戈,带领着杜尔扈部的勇士,用他们的长弓弯刀纵横草原,实力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令人恐怖。
照此情势下去,杜尔扈部的铁蹄迟早都要踏上真羽草原的土地。
“现在我们连吃饱穿暖都只是勉强,持续下去,等铁瀚杀过来,我们用什么与他们拼命?”真羽垂热血沸腾道:“我们有战马,可是如果照现在的情况持续下去,我们都无力继续蓄养如此数量庞大的马群。要抵挡铁瀚,我们要更多的武器装备,更多的粮食,这一切从草原上已经无法获取,就只能寻求唐国的帮助。”
“寻求辽东军的帮助?”真羽恪嘲讽道:“你以为辽东军是天神,他们会好心帮助我们?”
真羽垂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没有免费的羔羊送到你的怀中。如果辽东军能够提供我们需要的帮助,我们当然也要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唐国地大物博,我们能提供的只有战马。”真羽恪道:“你是准备用战马从他们那里换取武器和粮食?”
真羽乌晴平静道:“狩猎的猎人,不会因为猎物而焚烧森林,获取羊毛的人,不会因为羊毛去屠宰羔羊。真羽马是我们的根基,与辽东军交易战马,你觉得会是怎样的后果?”美丽的眼睛冷峻异常,道:“一旦与辽东军交易,杜尔扈部、贺骨、步六达甚至许多觊觎我们战马的部落就会有了开战借口,到时候我们将成为所有部落攻击的目标。我们即使获得粮食和武器,又能如何?唐国人就是希望看到草原上的各部落互相残杀,辽东军提供的武器和粮食,让我们去和其他部落拼杀,流血牺牲,而他们获取了我们的战马,躲在一旁看着我们流尽鲜血,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你别忘记,唐国对铁瀚也是虎视眈眈。”真羽垂道:“他们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铁瀚征服漠东,如果铁瀚的马蹄踏入漠东草原,唐国皇帝一定会下令辽东军出兵帮助我们。”
真羽恪闻言,嘲讽大笑。
“你在取笑我?”真羽垂愤怒道。
“因为你的愚蠢确实让人好笑。”真羽恪道:“你竟然还指望辽东军出兵帮助,不是愚蠢透顶又是什么?”
真羽恪身边一人道:“如果和辽东军交易,给他们提供战马,等我们真的和铁瀚打起来,他躲在后面看着我们厮杀,也许等大家都流干了血,它才会像一头恶狼扑出来,将我们的草原占为己有。唐国人狡诈多端,言而无信,我们绝不能相信他们。”
许多人都是情不自禁点头。
“如果辽东军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又当如何?”真羽垂环顾众人,眼眸中闪着光:“如果他们先付出诚意,难道还要将他们拒之账外?”
“什么诚意?”
真羽垂得意笑道:“你们担心辽东军会趁虚而入,可是如果我能让部族的南方从此稳如磐石,你们是否还会拒绝与辽东军结盟?”
帐内诸人面面相觑,一时也都不明白真羽垂的意思。
真羽乌晴也终于问道:“他们的诚意是什么?”
“如果我费尽心血为部族找到强大的道路,那么鹰头指环该戴在谁的手上?”真羽垂抬头挺胸,傲然道。
鹰头指环是真羽部族的汗王信物,据传是锡勒国王佩戴的指环,一直在真羽部传承,只有真羽部族的大汗才有资格佩戴鹰头指环。
真羽恪哈哈笑道:“真羽垂,恶狼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你终究忍不住了,说来说去,是你想当大汗!”
帐内一阵骚动。
“不错。”真羽垂沉声道:“要想让真羽部族强盛起来,就必须要有一位勇猛智慧的大汗。我的勇猛,可以与历代大汗相比,我的智慧,也可以让部族的南方从此稳如磐石。如果我的勇敢和智慧可以帮助部族,当然有资格戴上鹰头指环。”
一旁的真羽坦也颔首道:“大汗没有指明谁是汗位继承人,可是现在有人支持塔格成为大汗,也有人觉得左大都尉更适合带领部族强大起来。”扫了一圈,才道:“部族现在的处境很简单,大家支持的人又不一样,如果互不相让,很可能会导致部族的内乱.....!”
“内乱?”真羽恪冷声道:“真羽坦,你是否想说,如果我们不答应让真羽垂继任大汗,你们就要造反?”
真羽坦猛地站起身来,抬手指着真羽恪道:“真羽恪,现在是部族议事,谁都有说话的权力,你虽然是右大都尉,但没有资格阻拦任何人说话。如果觉得别人说话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就扣上造反的罪名,那么我也同样以为你要造反。”
“真羽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真羽恪抬手指着真羽坦,冷笑道:“就在几天前,真羽垂送给你二十名姑娘,你收了他的好处,今天才会为他说话.....!”
“呛!”
一声脆响,真羽坦已经拔刀出鞘,厉声道:“我和左大都尉是堂兄弟,互相赠送礼物有什么不对?我支持左大都尉继任大汗,只是因为他的目光长远,一心一意为部族的强大而打算,不仅仅只是为了吃饱穿暖。你当着这么多人侮辱我,必须向我道歉,否则就用刀子来说话。”
真羽恪岂会畏惧,也已经拔刀出鞘,冷笑道:“我如果三招之内砍不下你的人头,我就是真羽部的懦夫!”
“呛呛呛!”
帐内一片脆响,真羽垂和真羽坦身边不少人纷纷拔刀,而真羽恪身边的众人也立时拔刀,双方都是怒目相视。
真羽乌晴面色冷寒,扫视众人一眼,端坐不动,冷声道:“真羽坦,真羽恪,你们两个先出去,到账外清醒一下头脑。今日是部族议事,不是让你们在这里拔刀相向,谁要是在帐内第一个动刀,我立刻砍下他的脑袋。”
她虽然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但成熟冷静,那张漂亮的脸蛋更是不怒自威。
真羽坦和真羽恪怒目相视,都恨不得将对方的脑袋一刀砍下来,但是他二人也知道,乌晴塔格素来是说到做到,她虽然是女人,但身手绝不弱于任何男人,战场之上砍下的人头也不在少数,如果真的激怒了她,她一旦出刀,自己的脑袋只怕是真的保不住。
真羽恪冷哼一声,收刀入鞘,也不废话,转身出了大帐,真羽坦这才收刀,跟在后面,也出了大帐。
等帐内安静下来,真羽乌晴这才看着真羽垂道:“左大都尉,部族汗王最大的责任,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子民,让部族强大起来,不受任何人的欺辱。如果你能做到,我和所有人都可以奉你为大汗。如果你做不到,我当然也不会眼看着部族被人带入困境。”顿了顿,才道:“你说辽东军付出了诚意,是不是说,你已经与辽东军有接触?这件事情,是大汗吩咐你所为,还是你擅作主张,连大汗也不知道?”
“大汗病危,已经无法处理事情。”慕容垂与乌晴塔格对视,缓缓道:“天上出现乌云,就要做好下雨的防备。大汗病危,我身为左大都尉,当然要事先准备,应付大汗归天之后的困境。与辽东军接触,达成互助的盟约,也是我应该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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