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光大厦的效果图出来了,一栋外形扭曲的六棱镜建筑倚江而立,高耸入云,好像一条由水面延伸向空中飘飞的彩带。
倚江而建,倒影在江。
为了迎合林萤光的名字,外形用九千万块六棱镜镶嵌而成。如果不考虑工程量,安东尼更愿意用九亿块,像一颗三百六十度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钻石,让人移不开眼睛。不过,考虑到工程量,考虑到各方面的因素,最后减少到九千万块。
白天,在阳光下六棱镜闪闪发光,成为最耀眼的存在;夜晚则是五彩霓光,温暖旖旎。不管是从天马行空的外形设计,还是领先的建筑技术,这栋建筑都能载入史册,成为这个时代的标志之一。
盈光大厦绝对不会因为时间而泯灭一众建筑中,被遗忘。陈知年相信,即使十年、百年后,这也会是有历史意义的建筑。
对效果图,陈知年是满意的。她的林萤光就是最耀眼的存在。
吴慷却觉得太闪耀了,远看就是一栋镶嵌着无数钻石的高楼大厦,当然还是一栋外形扭曲的高楼大厦。
闪瞎眼。
开车路过,可能都不敢抬头看。突然,吴慷疑问,“会不会影响交通?”
“不会。已经做过测试。”
“那就好。”吴慷就怕做设计的人不顾实际的乱想。因为安东尼的设计就是以‘奇’而闻名的。
吴慷也相信,盈光大厦会像安东尼的其他建筑那样经得起历史的冲洗。
既然陈知年没有意见,那其他人也没有意见了。虽然觉得太闪太亮太耀眼,但不能否认,这绝对会是地标性的建筑。
在动工之前,陈知年让宁老爷子给她介绍了一个算命先生,需要算动工日期。当初,陈知年花了十万请宁老爷子帮她雕刻的玉佩,现在还戴在她的脖子上呢。
在一个月工资才几百的当年,陈知年敢花十万来雕刻玉佩,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而这勇气是林萤光给她的。如果不是有林萤光借钱给她,她的玉佩肯定也是要继续藏着的,或者是随便的雕刻两下。
那能像现在这样,成为有收藏价值的工艺品?
当然,也只有林萤光愿意在她一个月只有几百工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借给她十万,让她用于雕刻玉佩这样的奢侈行为。
后来,陈知年想把钱还给林萤光。但林萤光说,钱放在她手里也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让陈知年继续投资。
一年又一年,林萤光放在陈知年这里投资的钱像滚雪球一样,数目越来越大。陈知年正在考虑,要如何处理这笔钱?
宁老爷子介绍的算命先生已经很老,九十多岁了,但身体硬朗。算命老先生姓张,目光平和但好像能看穿人心。
没有故作高深,也没有假装神秘,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老爷子,看起来可爱又可亲。和宁老爷子一样,当初也是被当‘四旧’一样破除。
如果不是宁老爷子找他,说服他,他也是不愿意再做这种帮人趋利避害的事。他们这一行的人,相信因果。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所以,人老了,能不算就不算了,总给自己留一个善终。但陈知年算命不是为了求财,更不是为了名利,她是为死人算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
所以,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帮人算命的张老先生答应了陈知年。
陈知年把林萤光的生辰八字递过去,说明自己想要算的盈光大厦的动工日期。
林萤光的名字不好。
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的,一般是3-7天,极少数长寿的是10-20天,这是极少极少的。一般13、14天已经是极限了。
萤火虫经过多个夜晚的光彩飞舞,然后就会寿终正寝。萤火虫带来的彩光是夏夜的一道亮丽的风景,很美,如星星落凡尘。
生命短暂,但萤火虫成虫却需要一年的时间。从卵到幼虫到蛹,再到成虫,需要一年。花费一年的时间成虫,然后耀眼3-7天。
耀眼又悲情。
张老先生不仅给盈光大厦算了动工的日期,还愿意去工地看风水、方向。因为陈知年说盈光大厦收入的一成会用于慈善。
陈知年准备用林萤光投资在她这里的钱成立盈光慈善基金。盈光基金不仅用于孤儿助学,养老赡养,还有医疗研究等等。
陈知年希望林萤光像星星一样是永恒之光,而不是短暂的萤火之光。陈知年希望许许多多的人记住林萤光,感谢她。
希望能有下辈子,希望下辈子的林萤光能好好的。
安东尼听说张老先生是传说中的‘预言家’,对他想要干涉自己的设计不仅没有生气,还很兴奋的表示要跟张老先生学习。
“学习你国文化,博大精深。”安东尼用很拗口、很蹩脚的普通话和张老先生说话,他觉得张老先生提出的观点很实用。而且,很新奇,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学习大门。
“我要多学习。”安东尼像个小学生一样好学,而且不懂就问,让张老先生闹烦得想要骂人。明明就是很常识性的问题,安东尼却一脸激烈的大喊‘噢。你是天才。我要学习。’
“这两人竟然能聊起来。”吴慷一脸的懵逼,“他们不是语言不通吗?鸡同鸭讲,他们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吗?”
安东尼和张老先生比手划脚,手足舞蹈,但两人竟然还能心有灵犀。
“他们真的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吴慷很怀疑,他一个旁观者都听不明白。但看那两个人时不时的点点头,好像很懂的样子,又迷惑了。
陈知年摇摇头,她也不懂,“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这两人能相处好,倒是省了她的很多麻烦。
所有设计师应该都不喜欢甲方以外的人指手画脚,安东尼也是一个主观意识很强的设计师,在接这个项目之初,安东尼就要求,甲方不得无理干涉他的设计。有用的要求和提议可以有,但不能以‘好像不喜欢’‘感觉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喜欢’等为理由干涉设计。
像安东尼这种世界闻名的设计师是很重视灵感的,也重视自己想法的整体性。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设计,却被一群什么都不懂的人修改成四不像,安东尼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答应陈知年接下盈光大厦的设计时,安东尼就有要求,这个要求是被明明白白的写在合同里的。
合理的有建设性的要求,设计团队会接受并且做出修改。毕竟,设计师团队是国外的,对本地的一些人文不了解,可能会有一个思想上的碰撞,可能会碰触到某些禁忌,这些都需要甲方提出、提醒,甚至指点。
就像陈知年和林萤光都不喜欢兰花,所以在一开始就提出来,然后设计师团队会尽量规避这个存在。
设计师不是不愿意修改,是希望大家能尊重设计,有用的提议他们还是愿意接受的。但如果只是‘感觉不对’这样的无稽之谈,他们有权利置之不理。
当然,陈知年也是一个很好说话的甲方,她会在设计前期提出自己的要求,然后就不会再干涉设计师的工作。
然后再看出来的效果图。
至于其他的?
她看了也不懂。
还不如交给专业人士。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信任。陈知年也相信安东尼绝对会用心做这个设计的,因为盈光大厦可能是安东尼的封山之作。
这个闻名世界的建筑大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设计生涯留下遗憾?所以,他设计出了‘流光溢彩’的盈光大厦。
‘波光潋滟,流光溢彩’这是安东尼设计的盈光大厦的效果图给人的第一感觉。除了觉得‘太闪’,大家都认可这个设计。
大家一直都觉得安东尼很有个性,很有性格,是一个很倔的老头。但没想到,他在张老先生面前却像个认真学习的小学生。
安东尼是认可张老先生的一些观点的,“你们文化的水很深。”
看着黑了脸的张老先生,陈知年差点笑了出来。安东尼虽然会说一点点普通话,但绝对是渣七级学生,常常词不达意。
“应该是:文化渊博,博大精深。”
呵呵。
水很深,的确很深。
张老先生瞪瞪眼,哼。
国内这么多建组师,偏要从国外请。这些‘外国佬’懂什么?话都说不明白。
陈知年已经被张老先生打上崇洋媚外的标签。如果不是为了陈知年说会以林萤光的名成立慈善基金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张老先生也不会一把年纪了还在这里被一个‘外国佬’烦。
虽然活了一辈子,也经历过各种不公平,但张老先生依然相信善有善报。林萤光生前就常做慈善,给孤儿院、养老院捐款、资助贫困学生等等。
所以,张老先生愿意为盈光大厦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希望这栋大厦真的如陈知年期盼的那样,流光溢彩百年。
因为张老先生用心,也因为他和安东尼的设计团队也相处甚好,所以陈知年干脆直接花钱请长老先生担任顾问。
张老先生年纪大了,亲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没有了,只有一个收养的儿子。陈知年给他的钱,他转手就捐了出去。
张老先生一直坚持‘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事业不需要操心,还蒸蒸日上。
陈知年有更多的时间陪儿子,见证儿子的成长。周小也小朋友也在一天天的长大,乖巧可爱,聪明爱笑。
小婶常说,就没有见过这么乖巧的孩子。
孩子一般都会哭闹,因为糖果,因为玩具,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甚至仅仅因为大人的不关注。
但周小也不会。
想要糖果、玩具?找爸爸要。
爸爸是万能的,爸爸能给他想要的一切。
没有人关注,没有人陪着玩?
他一个人也能玩一个下午。
家人常说周小也乖巧,但要陈知年说,拥有了一切,还哭闹什么?
无理取闹?
绝对要打屁屁。
陈知年捏捏儿子的小脸蛋,“周小也,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一家几个大人全围绕着他一个小朋友转,陪着他,吃好,玩好,简直就是掉福窝里去了。
再哭闹?
呵呵。
绝对要被教育。
“妈咪,我的帅脸要遭殃了。”周小也双手捂住脸,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妈咪,你是不是妒忌我的脸?”
陈知年直接送他一个白眼,“你想太多了。你的脸也是我生的。”
“我遗传的是爸爸的脸。”
陈知年冷笑,“那是因为你还小,眼光不好。”陈知年又掐掐儿子的小圆脸,“谁不说你的五官像我?”
周小也摸摸自己的小脸,又摸摸陈知年的大脸,然后肯定,“不像。”
陈知年找来一面镜子,母子两人坐在沙发上,盯着镜子看,“来,我们来找茬。”
“不是找茬,是找相同。”
陈知年拿着一面大镜子,看着镜子里一大一小的两张脸。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但陈知年依然年轻貌美,特别是她的娃娃脸一点都不显老,脸蛋干净白嫩,眼神清澈干净,看起来就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周小也白里透红,小脸圆溜溜的,白嫩得像一个刚刚出炉的小包子正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让人忍不住的想要捏一捏,啃一口。
一大一小的脑袋挤在一起,盯着镜子看。
“这是妈咪的鼻子。”
“这是周小也的鼻子。”
......
正在厨房里为老婆儿子准备晚饭的周辞白无奈的摇摇头,幼稚的母子两。
“周小也,你的鼻子是这样的。”陈知年捏住儿子的小鼻子,“哈哈。歪鼻子。”
“妈咪,我的鼻子要坏了。”周小也奋起反抗,小手拉扯着陈知年的脸,“妈咪,你的脸是这样的。”
母子两人你捏捏我的鼻子,我扯扯你的脸,然后滚在沙发上哈哈傻笑。
至于镜子?
早就被扔到一边去了。
“妈咪,你不能挠痒痒。”周小也人小,力气小,根本就不是陈知年的对手。周小也双手抱着陈知年的手,“妈咪,你不能以大欺小。”
陈知年也完全没有‘妈妈要让儿子’的自觉,玩得高兴,“哈哈。周小也,你好逊哦。”
“妈咪,我决定要把你画丑,要把你画成白雪公主的妈咪。哼。”周小也扭过头就跑去找画纸和笔。
“白雪公主的恶妈咪就是老老的,丑丑的,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漂亮。”
因为外公和舅舅都喜欢画画,所以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画纸和彩笔。周小也轻易就拿到画纸和彩笔,“妈咪,我要把你画丑了哦。”
“周小也,我也要把你画丑,我要把你画成小矮人。不对,你本来就是小矮人。我要把你画成‘皇帝的新衣’里面的皇帝。哼。”
“我还要把你画成猪八戒。”陈知年笑得不怀好意,“嘻嘻。谁怕谁?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妈咪,我要把你画成狼外婆。”
“我要把你画成哮天犬。”
......
母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瞪着对方,互不谦让,都不肯吃亏。周小也的词汇量不如陈知年,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话。
常常被陈知年气得直跺脚,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奋斗。
每每这时候,陈知年这个无良妈妈就会双手掐腰高兴得哈哈大笑,然后嘲讽周小也‘太嫩,斗不过她。’
“哈哈。周小也,没文化吵架是要吃亏的哦。”陈知年得意大笑,欠揍得很。
“哼。”周小也冷哼一声,“等我长大了,我就有文化了。”
陈知年甩甩头发,骄傲得头发丝都能飞起来,“反正我就是比你更有文化。”
“我决定要把妈咪画丑,超级丑,非常丑。”
厨房里的周辞白摇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周小也摊开画纸,“妈咪,我要画画了哦。”
陈知年也不另外找画纸,拿起画笔就在周小也的画纸上画画,“周小也,妈咪也要画画了哦。妈咪要画一个生气的,丑丑的,还没有文化的周小也。”
两人跪在地毯上,头碰着头,极尽可能的丑化对方。
“大大的鼻子,大大的嘴巴,大大的眼睛......”周小也拿着彩笔乱画。
“周小也,一张纸你占据了四分之三。”陈知年不高兴了。
“妈咪,这是我的画纸。”周小也很无奈,旁边这么多画纸,为什么非要和他抢?不过,好像有些高兴就是了。
“我就喜欢用你的画纸。”陈知年理直气壮,然后用彩笔占据更多的地方。
周小也不甘示弱,一只手霸占着空白的地方。
母子两人在画纸上乱画。
“妈咪,你画错了,头发应该是绿色的。”周小也小朋友毫不客气的给陈知年的画增添色彩。
“周小也,错的是你,头发是黑色的。”
母子两人在画纸上乱涂抹,一张画纸被彩笔涂得一坨一坨的。这还不算,两人还在对方的衣服上、脸上、手上乱涂乱画。
“哈哈。周小也,你好丑。”陈知年看着被画得像个小花猫的儿子哈哈大笑,“周小也,你不要动,我要拍照。”
陈知年飞快的跳起来,跑去拿相机。这么有意思的画面当然要记录下来,等儿子长大了......嘻嘻。
这就是传说中,想毁又毁不掉的照片。
“妈咪,你也丑。我们要一起拍照。”
“可以吃饭了。”
看着一大一小的两张五彩的脸,周辞白眼角跳了跳,好一会才憋出一句话来,“很有艺术感。”像唱粤剧的小丑脸。
“洗手吃饭。”周辞白很无奈,他发现自己不仅养了一个儿子还养了一个女儿?
两个幼稚鬼。
周辞白看向变得花花绿绿的地毯,再看向两张高兴得眼睛发亮的脸,算了,高兴就好。
不就是一盒彩笔么?
不就是一张地毯么?
都没有老婆儿子的高兴重要。
高兴是无价的,不能用物质衡量的。
但是,为什么他还是很想要告诉老婆,这张欧式地毯能买一千盒彩笔不止?而且,这还是陈知年很喜欢的欧式长毛白地毯,陈知年最喜欢坐在上面看书,听MP3.
现在,已经看不出地毯的原貌了。
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心累。
自从周小也会说话后,陈知年就被儿子带得越来越幼稚,越来越活泼,大有要把失去的童年补回来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周辞白喜闻乐见的。
有天真无邪又可爱的周小也陪着,陈知年正慢慢的走出林萤光死的伤痛。
“赶紧洗手去。”周辞白眼不见为净,“洗手吃饭,有你们喜欢的可乐鸡翅。”自从陈知年和周小也在外面吃了烤鸡翅后就念念不忘。
但外面的烤鸡翅不干净、不卫生、不营养,所以万能的周医生去学了多道关于鸡翅的菜式。可乐鸡翅就是其中一味。
陈知年带儿子去洗手,然后惊恐的发现,“周小也,洗不掉了,怎么办?”陈知年一脸惊恐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周小也,声音颤抖,“怎么办?”
周小也小大人一般的拍拍陈知年的肩膀,“妈咪别怕。爸爸有办法,妈咪还是漂亮妈咪。”
陈知年秒变脸,立刻多云转晴,“好吧。我不怕了。儿子,幸好有你在。”陈知年的头靠在儿子的小肩膀上,“儿子,有你真好。”
周小也很无奈的拍拍陈知年的肩膀,“妈咪,有我在呢。”
“也是。就算洗不掉也没有关系,有儿子陪着我一起丑呢。”陈知年在儿子的小脸上亲亲,“我们一起丑。”
“走吧。我们先吃饭去,一会让爸爸想办法,你爸爸肯定有办法。”陈知年帮儿子擦干手,“儿子,你这么喜欢画画,长大了想要当画家吗?”
“什么是画家?”
“就是画画的人。”
“我现在就是画家。”
周辞白站在洗手间门口,靠着墙壁,“两位大画家,吃饭了。”
陈知年和周小也同时伸出脏兮兮的两只手,晃了晃。
群魔乱舞?
周辞白觉得眼花,“先吃饭。”他真想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双手染上十二种颜料,就连手指缝都没有放过。
周辞白很无奈的看向一脸心虚的陈知年,周小也的十个手指全部画上了不同时刻的手表,一个一个,不同的时刻,不同的颜色。
周辞白看看陈知年,看看儿子,“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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