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宝儿是个听人劝是饱饭的人,哪怕心里还想吃,也还是顺从的答应。
袁宝儿回来,顾晟也总算有心思料理公务。
从昨天到今天,积攒了了几乎上尖的军务,很快他便把全部心神沉迷下去。
柳大人却在这个时候过来,“袁大人,你没事了?”
袁宝儿点头,见柳大人轻松表情,“您也知道了?”
“什么?”
柳大人反问,袁宝儿摇头,“没事。”
柳大人本来还无所谓,但见她遮遮掩掩,反而心生好奇。
“倒是何事?”
袁宝儿笑了笑,“就是抓到几个不安分的小虫子。”
柳大人看她的手,有所了悟。
回到帐篷,外甥赶忙凑过来,“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小孩子家家,别多问,”事关军务,柳大人绝不可能跟无关之人提及半个字。
外甥讪讪缩回脑袋。
柳大人叮嘱他,“此时非常时刻,你有事没事都不许出去。”
外甥登时苦了脸。
他才刚刚能出去放风,没过半天,这就又要被关起来,这日子还怎么过。
“舅舅,这里实在太憋了。”
“忍着,”袁宝儿受了伤,以顾晟脾气,一准心情极差,柳大人可不想在老虎脑袋上拔毛。
外甥哀嚎,“我要回家。”
“随便你,”柳大人正不耐烦伺候这位,听了这话立马道:“等我好找船,你就走。”
外甥一听,又不想走了,“那我阿娘那边?”
“放心我会去说? ”柳大人只求赶紧把人打发了。
外甥眼见没有办法转圜? 只得偃旗息鼓。
主帐里,袁宝儿正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晟。
顾晟感知到视线? 抬起头。
“我想吃甜酪。”
顾晟无语? “这里哪有?”
袁宝儿也知道,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格外的想吃。
她咂吧下嘴? 很有些遗憾的叹气。
顾晟不由自主的跟着抖了抖。
“罢了,我去外面看看。”
“辛苦了? ”袁宝儿喜笑颜开。
顾晟瞪她一眼? “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下不为例。”
袁宝儿不以为意的点头,这话顾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过后还不是都依着她?
顾晟骑马走了? 袁宝儿百无聊赖的靠着椅子出神? 小豆子偷偷摸摸的过来。
“大人,”他很小声的叫。
袁宝儿听到,从里头出来,朝他招手,兵士这才放行。
“大人? 我发现个行踪可疑的人,”小豆子低声道。
袁宝儿轻哦了声? 问他为何觉得可疑。
“他总是偷偷摸摸在主帐周围打转,”小豆子道。
主帐乃是一军统帅所在之地? 等闲不许人靠近。
这么说来,还的确可疑。
她叫来兵士? 让他带着几个人配合小豆子行动? 又交代? “秘密行事,不要惊动旁人。”
对于布衣卫出身的人来说,秘密就等于是悄无声息。
能在此时被调来守卫主帐的都是布衣卫里的各种好手。
小豆子还在茫然无知之时,就被顶尖人群上了深刻一课。
下晌,布衣卫压着个形容狼狈的人进来,袁宝儿正有滋有味的吃着甜酪。
顾晟见人进来,忙放下勺子和装着甜酪的碗。
“怎么回事?”
袁宝儿忙咽下甜酪,“是在主帐晃悠的可疑人。”
顾晟一听,神情顿时变了。
袁宝儿并不知道顾晟和迟炳成相继中招一事,只是见他表情变了,就知道这事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立刻站去一旁,静静看着。
那人眼见众人一副审讯架势,急忙喊冤。
“我乃是柳大人家的,不是什么可疑人。”
袁宝儿和顾晟对视一眼,着人去请柳大人过来。
柳大人见到这阵仗,还有些懵,“这是怎么了?”
“此人你可认识?”
顾晟往下面一指。
柳大人看了眼,想了片刻才道:“我外甥的小厮,他怎么了?”
顾晟和袁宝儿对视一眼,袁宝儿开口,“此人在主帐周围鬼鬼祟祟,柳大人可知晓?”
柳大人有些惊讶,转头看小厮,似乎才想起来,”我不是交代你在镇上等着,你过来作甚?”
小厮磕头,“是少爷吩咐,说军营伙食太差,要我每日往返,给他带着吃食过来。”
柳大人表情变换,十分精彩。
军营重地本就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之所以容他外甥,也是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
他当初也是信誓旦旦保证过的,但现在却被外甥打脸。
可不乱怎么打,他们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柳大人只能捏鼻子认了。
他朝顾晟和袁宝儿拱手,“是我治家不严,两位海涵,此人我带回去必定严加管教。”
顾晟冷笑,这套话忽悠谁呢。
想想那天他的遭遇,他冷声道:“柳大人请自便,此人却不能走。”
小厮一呆,求助的望向柳大人。
柳大人眉头微皱,“顾大人,我不日就送外甥主仆离开,你大可不必如此。”
顾晟笑了笑,“有件事柳大人可能不知晓,前些时候,主帐莫名多了些东西。”
“军医已经查明,那东西有致幻功效,我和迟将军险些都被害死。”
涉嫌谋害朝廷大员,此罪非同小可。
便是柳大人,也不敢再说。
“带走,”顾晟沉声喝道。
军营始终是顾晟说了算,兵士立刻把人带走了。
由头至尾都没理柳大人。
柳大人的脸不由得涨红,怒而瞪向顾晟的同时,也看袁宝儿。
本以为袁宝儿能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说两句,不想袁宝儿一听顾晟有危险,早就把注意力转过去,连半点余光都没分过去。
柳大人一窘,心里越发的气恼。
但这事顾晟处理得确实没有问题,他只能回去责问外甥。
听说害人,外甥挺诧异。
“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何害他?”
“当真不是你?”
柳大人怀疑的道。
自家这位就是混世天王,可这也只限于姻亲和自家,若是得罪了顾晟,那就真是捅破了天。
就算打到大殿上,陛下也不会偏心。
外甥摇头,“真不是我。”
“那就好,”柳大人道:“你那小厮,就看他运气吧。”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了。
“舅舅,”外甥一听急了,“他可是我最得意的,没有他,我饭都吃不香。”
“那就饿着,”柳大人道:“还是你想这辈子都别吃饭了。”
他说得很严肃,“此事非同小可,若是闹大,莫说你,就说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便是你的父母亲族也帮不了你。”
外甥这回是真被吓着了。
自小到大,支撑他张扬跋扈的就是他的家世和他的那些姻亲。
监察小院又添丁家口。
小厮才刚进去,就被里面的血腥吓着了。
常队才刚得了点消息,正吩咐人去办,见到新人,他露出一丝笑容。
这会儿送来的,一准都是有事的。
只要审出来,那就是功劳,若是运气够好,审个大案,那他早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了。
抱着立功的心思,老常让人把小厮塞进牢里。
正准备提着刑具进去,张队来了。
“忙着呢?”
他慢悠悠往里去。
老常拦住他,“这事就不牢你了。”
张队嘻嘻一笑,“老常,你不够意思,有好事大家均沾啊。”
老常也笑了,“行,这人给你。”
张队笑着拱手,接过老常手里的物事,慢悠悠进了监牢。
小厮看着他手里叮叮当当的东西,吓得直接失控。
张队嫌弃的啧了声,“就这点胆子,还想做坏事?”
他过去把人捆结实了,也不问,直接上刑。
小厮嗷嗷嚎哭,哀声道:“我就是给少爷送吃的,不是细作,饶了我吧。”
“口齿还挺伶俐,”张队嘴上说着,把他嘴塞严实,手上力道越发的重。
鲜血渐渐涌了出来,从一滴滴渐渐汇成小流。
张队往后躲了躲,越发嫌弃。
他坐去门口,等血流缓些,才过去,“你主子倒是待你不错,这身子骨,挺棒。”
小厮这会儿连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队把布团拽出来,他有气无力的张着嘴,拼命呼吸,证明自己还活着。
张队看他今天差不多了,便就此收工。
小厮就被绑在那里,没有人管。
隔壁今天也很安静,这里就好像变成了死寂之地,唯有不断变暗的天光显示这里还有变化。
天彻底黑透,军营里点上火把,这里却始终黑漆漆一片。
兵士们巡过这里,都懒得四下张望。
几轮过去,便到了就寝时候。
营地里的火把熄灭大半。
小厮望着漆黑的虚空,整个人都没有知觉。
此时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可在他自问之时,有人低声喊他。
他缓了口气,想要开口。
但长时间失血,让他喉咙干得厉害,他急忙咽了两口唾沫,嘶哑的答应。
外甥听到声音,松了口气,“对不住,委屈你了。”
小厮扯了下嘴角,“小的的命是少爷救的,活了这么些年已经赚到了。”
“若是有个万一,少爷不必伤心。”
“小的心甘情愿。”
少爷握着栅栏,低声哽咽,“可惜那狗贼命大,却要枉送你的性命。”
他话音未落,周围灯火通明。
顾晟袁宝儿赫然在列,还有他舅舅也站在其中,不过身旁有迟炳成,显然是因为有人,他才没办法示警。
“你,”柳大人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顾晟冷冷道:“柳大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柳大人确实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能说什么。
他张了几下嘴,最终沉沉叹了口气。
他是想救外甥的,也疼惜外甥,可是他也是一家之主,有妻室儿女,更有兄弟父母,外甥犯下的事情实在太大,哪怕是他也无能为力。
顾晟把人扣下,让迟炳成把柳大人送回去。
柳大人转身,听到外甥叫他,他没有回头,只沉沉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外甥是习惯了饭食都有人帮他担着的。
但柳大人此举无疑是告诉他,不会帮他。
看着柳大人的背影,他有些茫然。
兵士上前,把他带去了最里面的牢房。
那里是这座牢狱条件最好的房间,又因为最靠里,不利于震慑,平常用的十分的少。
但就算这样,也让这位身娇体贵的少爷接受不了。
坐在铺的厚厚的干草上,他平生头一次后悔了。
不是后悔做下那事。
为亲人做事,他从不后悔,他只悔不该心软,过来看这厮。
若他不来这里,有舅舅保驾护航,哪怕顾贼再奸诈,也不会,更不能拿他怎么样。
他重重叹气,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另一边,同样有人悔恨。
柳大人悔恨自己没能早点看出外甥的用心,若是早点看出,他便可以阻止,将事情按在能控制的范围。
但是现在,已然公之于众,哪怕他再有本事,没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自家姐姐就这么一根独苗,姐姐年纪大了,若是知晓,只怕一条命都要少半条。
柳大人连连叹气,几次想要出去寻顾晟,又在门口停下。
如此几次,主帐的烛火熄了。
柳大人失去了去求情的机会,但他此时无心睡觉,只能枯站在帐篷里,挨到天亮。
清晨时,袁宝儿见到柳大人,吓了一跳。
“您是一夜没睡?”
柳大人沉默点头。
袁宝儿理解叹气。
这事换了谁,也不可能心大的睡过去。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能怎么办呢?
袁宝儿心里同情柳大人,因为自昨天他的震惊能看出,柳大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顾大人可在?”
袁宝儿摇头,“去巡查了。”
顾晟每天巡营四次,除开袁宝儿被绑了时候,其余都是雷打不动的。
柳大人也意外,点了点头,“我在这儿等他。”
“进来等吧,”出了昨天那事,柳大人再站在外面,军营里改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
柳大人虽求情心切,但也知道轻重,跟着袁宝儿进去。
袁宝儿给他泡了茶,但柳大人此时哪里有心情喝。
眼见着茶从冒热气,到渐渐转凉。
顾晟总算回来了。
见到柳大人,顾晟冷淡的进去里面,卸了铠甲,他道:“求情得话就不用说了,你可知他弄来的是什么?”
“他是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的,”顾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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