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过了甬道,进入了一座大殿。五丈见方,七丈多高,六面都是青褐色岩壁,如同身处巨大石匣。大殿四周石壁上凿刻出数百个凹糟,有长有短,有深有浅。正中央一座三尺高的圆形石墩,石墩之上放着一面半人高铜鼓,铜鼓底端两根长长细铜链子上系有两支三尺多长白色鼓槌。
“忘忧堂?”储栋梁看到石墩上刻着三个字。
贾同山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一支鼓槌,眯着眼看了看:“把头,这支鼓槌不是木料做的,倒有点像骨头。”
“骨头?会不会是人骨?”大张忙上前也捡起一支。
“人骨哪有三尺多长的,定是动物腿骨磨制而成。”胡亮洪拿过看了看,整支鼓槌浑圆晶亮,沉甸甸颇为压手,“呵,还真不是玉,上有骨骼纹路。”
“呵呵,忘忧堂!难道鼓声会让人忘记忧愁?”贾同山呵呵笑道,举起鼓槌向铜鼓敲去。
“不可!”胡亮洪手中鼓槌一伸,架住了贾同山落下的鼓槌,“贾警长,这里透着邪门,不要轻易动室内东西。”
“哟,兄弟冒失了。”贾同山脸一红,忙放下鼓槌。
“胡把头,难道鼓声也会吃人?”大张觉得胡亮洪过于小心了。
“当然会吃人。”胡亮洪脸色一肃,“江湖中以乐声摄人魂魄的屡有传闻,你们看四面石墙,大大小小凹槽不会是随意刻的,应和鼓声相连。”
“大张,小愣子,胡把头说的有理,任何东西都不准碰。”贾同山见两人依旧嬉皮笑脸,冷声说道。
穿过大殿,又是一条一丈多宽的甬道,青石条砖垒砌,顶部半弧形,距地面二丈高。甬道顶部每隔一丈,横拉着一根细铜线,细铜线上间隔一尺挂有一个黑色铃铛。
“嘿嘿,胡把头,顶上挂那么多铃铛干嘛,这里又没风,难道还会叮当响?”
胡亮洪看了一眼小愣子并未做声。
“妈的,我怎么感觉这里透着诡异!”储栋梁抬头望着铃铛,自言自语道。
“诡异?我怎么没有觉得,嘿嘿,梁哥你想多……”小愣子话未说完,突然愣住了。
“叮叮当当……”“叮叮……”“叮叮当当……”
甬道顶部的铜铃突然晃动起来,发出一片叮当之声。
“怪了,没有风怎会响了?”储栋梁盯着铜铃看了片刻惊讶之极。
“栋梁,铃声有古怪!快把耳朵堵上。”胡亮洪突然喝道。
“啊?”储栋梁回头一看,胡亮洪脸色惨白,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小愣子、大张、贾同山眼睛发直,仰着头一动不动。
“不好,中招了。”储栋梁心中一急,回身抽了小愣子一个巴掌,“醒醒,醒醒。”他大声叫道。
小愣子晃了几晃,依旧痴痴盯着铜铃。
胡亮洪似是非常痛苦,额头汗珠不停滴落在地面。
“妈的!”储栋梁背包一甩,纵身向甬道顶部蹿去,匕首“唰”的一下挥向细铜丝。
铜丝断成两截,铃铛滑落掉到了地面。
一连蹿起十多次,甬道上十多根铜丝全都割断。
“叮当”声一停,贾同山、小愣子和大张立时瘫倒在地。
储栋梁忙走上去一一查看,还好,三人呼吸正常,只是还未清醒。
“栋梁,他们三人怎样?”胡亮洪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他们应该没事,还昏睡着。”
胡亮洪看了一眼储栋梁,满脸诧异:“铃声能控制人心神,只有内力深的人才抗得住,你怎么没事的?”
“大哥,二个月前我在家中偶然发现一个木盒,里面有十九张金叶子,刻着多套功法……”储栋梁知道不能再瞒,把那日遭雷击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从背包里掏出铜盒,拿出“无常令”令牌递到胡亮洪手中。
“还有这等奇事?”胡亮洪看了一眼令牌,“能发光?”
“大哥,背面刻有弯月,你按下试试。”
“咦!”胡亮洪按了下弯月,一团柔和的白光立刻包住了令牌,“栋梁,这是奇宝,赶紧收好。”
“大哥,铸心之法我已抄录下来随身带着,到时候你也看看。”储栋梁接过令牌收在铜盒里。
胡亮洪摇了摇头:“内力不是人人都能修炼的,需要天赋,甚至需要缘分。如果刻意追求,反而适得其反。我曾经修炼过一套心法,不能随意再修其它的,否则后患无穷。”
“啊哟,头痛,头痛。”小愣子哼哼地醒了过来。
“喂点水他。”胡亮洪忙关照储栋梁。
等了一支香功夫,贾同山、大张和小愣子慢慢缓了过来。
“娘的,这些铃铛果然有鬼。”贾同山站起身揉着后脑勺,“怎么都掉地上了?”
“栋梁救了我们,这些铃铛是他割断的。”胡亮洪语气平静。
“啊?这么高你怎么上去的?”贾同山吃了一惊。
“这里古怪,我们赶紧离开。”储栋梁不想多说此事,从地上拿起长枪递给大张和小愣子。
“小心,不要踢到铃铛。”胡亮洪又关照了一句。
小愣子终于知道了厉害,收起嬉笑的神情,跟在储栋梁身后一言不发。
甬道尽头是一处通往地下深处的台阶,储栋梁手电一照吓得往后一退,一级级台阶绵绵不断,根本看不到底部。
“休息半个小时,吃点东西再往下走。”
一大早从飞岭客栈出来时,买了一大包牛肉,几十个包子,走到现在午饭还没来得及吃。
吃食胡亮洪背着,他分给每人两个包子几块牛肉:“刚大家也看到了,往下走深不见底,水和吃的都省着点。待会下去时,手电只用一把,栋梁先照着,其他人都收好。”
“好,一切听胡把头吩咐。”贾同山瞄了一眼大张和小愣子,“待会都精神点,这里越来越玄乎了。”
“把头,考古队百十号人真的都在下面?”小愣子三两口吃完,呆呆地望着台阶。
“难说,我们只能寻着试试,先要自保。”
包子吃完,胡亮洪摸出烟盒一人发了一根,储栋梁为了省电,手电关了。几人坐在黑暗里抽着烟,一亮一亮的,全都默不作声。
“走。”储栋梁打开手电,他走在最前面,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几人顺着台阶而下,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处平台。平台约一亩地大小,正前方半人高的栏杆围着,右侧是高耸的石壁,左侧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台阶。
储栋梁走到栏杆旁往下一看,竟然是一处悬崖峭壁,极深之处似有火光闪烁。
“底下好像有光,我们抓紧下去。”储栋梁走到几人前面,顺着台阶继续往下走。
一个小时后,前方隐约到了底部。
“栋梁,那边是不是火光?”胡亮洪指着远处亮光问道。
“大哥,是火光,好像还有人。”储栋梁眯着眼看了一会。
“有人?”贾同山一喜,“都是些什么人?”
“太远了,还看不清,前面快到底了,大家留心点。”储栋梁答道。
“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深。”小愣子回头看了看,高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台阶到了尽头,储栋梁关了手电,四下立刻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愣子,拿望远镜看看,那边亮光究竟是什么?”
“好好,梁哥,等下。”小愣子从背包里摸出望远镜盯着远处亮光看着,“还真是火堆,娘的,怎么是个城门?有十多个人站那。”
“城门?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贾同山低声问道。
“没走眼,城墙好高,咦!怎会这样?”小愣子惊讶地说道。
“什么样子?”大张问道。
“城墙根本看不到尽头!”小愣子声音中带着惧意。
“栋梁,手电开下,小愣子,望远镜给我。”胡亮洪接过了小愣子手中望远镜,“嗯嗯,小愣子说的没错,火堆旁有十多人。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城墙……没有道理啊……嗯嗯,我明白了,这不是城墙,是山,是悬崖,我们在悬崖底部。”
“悬崖底部?”储栋梁一愣,举起手电照了一下正前方又立刻关了,“我们往前走,小心脚下。”
储栋梁把手电塞进兜里打开,四周只有萤萤之光。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了一刻钟,眼前黑乎乎一片挡住了去路。
“果真是悬崖。”储栋梁手电光贴着石壁向上照了一下,“嚯,根本看不到顶。”
“哪里还看得到顶,从地面到这里足有一千丈深。”胡亮洪叹了一口气。
“啊,这么深,胡把头,你怎么知道的?”贾同山大吃一惊。
“我一直数着台阶。”胡亮洪答道,伸手拍了拍悬崖石壁,“也不清楚火堆旁是山洞口子还是城门?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我摸过去瞧瞧。”储栋梁脱下背包连同手电递给了胡亮洪,握紧匕首弯腰朝火光处走去。
“栋梁,不要手电?”胡亮洪低声叫道。
“不用,我看得见。”储栋梁发觉自己在黑夜里依旧能够看清周围十多丈远。
“诶,我怎么觉得梁哥越来越厉害了。”小愣子嘟哝道。
储栋梁贴着崖壁一路小跑,很快接近了火堆,纵身一跃,跳到一块斜对着洞口的巨石顶部趴了下来。
城门!
储栋梁有点吃惊,竟然真是城门,宽五丈有余,高十多丈。
城门左右各有一只大铁锅,熊熊火焰并非来之柴火堆,而是从这两只大铁锅里冒出,也不知道锅里放了什么,火焰之中一点烟气都没有。
城门门洞比寻常城墙门洞长出很多,足有三十丈左右,前后通着,两头都有人把守。
十多个守卫一色白布褂子,手中拿着三尺长的利刃。
城门正中央鲜红的三个大字:月亮城。
有意思,月亮谷,月亮城,难道里面是座城市?
“张舵主出城!”
城门洞内突然传出一声吆喝。
片刻功夫,门洞里走出三人,为首一名三十多岁男子,身着青布褂子。
“参见张舵主。”城门口十多人纷纷上前施礼。
“诸位兄弟辛苦了。”张舵主点了点头。
“张舵主,又去收货了?嘿嘿,前些日子收了百多个,里面好几个靓妞,也不偷偷留下一个自己尝尝?”一个四十多岁守门人满面堆笑望着张舵主。
“谁敢留?难道你不知道本门规矩,收到的货不管男女一律送到矿洞,但有私下截留的,你可知道后果!”张舵主沉声说道。
四十多岁守门人脸色一寒:“知道知道,嘿嘿,这不是为舵主您抱不平么,最苦最累的是你,一心办事,真是难得。”
“王门头,好好守着城门,门主自会论功行赏。”张舵主边说边走,身后两人举着举着火把,向左拐去。
“呸!”见两人走远,王门头狠狠吐了一口吐沫。
“门头,消消气。”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守门人摸出一根香烟递了过来。
“贼娘的,每次出门收货,还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那是他的福分,谁让他是李堂主的小舅子呢。”
“那个李堂主更不是东西,要不是新门主规矩重,收来的货一旦稍有姿色,必然被他糟蹋。等糟蹋够了,再送矿洞,简直不是人。”
“嘿嘿,门头,哪日您也升到堂主之位,也可去糟蹋糟蹋。”
“嘘!不乱说了,唐门主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
收货?难道是误入月亮谷的人?还是在外面掳来的?他们要抓这些人来送到矿洞?储栋梁大惑不解。
“唐门主到!”
城门洞内一声高呼,透着激动、紧张。
王门头本衔着一支烟,听到门洞内一声高呼,身体一哆嗦香烟也掉在了地上,他赶紧踩灭弯腰捡起塞进了裤兜。
“列队!”他嘶声叫道。
一名艳丽的年轻女子身着红色长裙从门洞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多人一个个脸色绷紧,目不斜视。
“西城外城墙门头王三斤参见唐门主,门主洪福齐天。”
王门头和十多个守门人躬身施礼,一动也不动。
“起身吧,都是自家兄弟,又在帮内,以后不必要这般行礼。”红衣女子声音甜美,微笑着对王门头说道。
“谢门主。”王门头激动地直起身抬起头。
“唐门主?怎么是她!”储栋梁连忙往后爬,贴近石块趴着,能做到门主之位功夫一定了得。
储栋梁见到红衣女子立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看到她的微笑猛然记起,这个唐门主不就是在码头见到的那个美女?当日押送二百口铜缸到码头的女人!从毡房出来时,她正站在船头。这个微笑储栋梁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匆匆一瞥,女子点头微笑,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想不到,她竟然是一门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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