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张角睁开了双眼。
天地笼罩在黑暗中,他只觉得有人似乎在用木棍搅动着自己的神经线,头痛欲裂。
在他对面,一个黄袍白发的道人正踞坐在一束白光下,眯着眼睛傲视自己。
“小子,当王好玩吗?”
张角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我不是他们的王……我当这个教主,只是想引导他们找到自己的路。”
“懦夫!王要有王的觉悟!”
对面的老道大吼一声,噌地站起身来:
“他们的路就是追随一个执掌天下权柄,杀伐果决,有雷霆万钧之势的王!你不想当王,他们就会去拥戴别人当王!到那个时候,死的不只是你,还有我经门一脉,以及数以万计的黄黄教众!”
话音落下,黑暗中雷声滚滚,让人不知道头顶的到底是乌云还是黑幕。
那老道指尖如箭指向张角眉心:
“当日你在那落虎村,若是一刀杀了那无耻村夫,早已立威于天下,张燕小贼怎敢生叛逆之心?!我数千教众又怎会命丧常山!”
“我只想救人,这不就是王道吗?”张角言语有些动摇。
“王道既是天罗伞盖,更是长剑沥血!”
那老者伸手插进张角怀中,一把掏出了《太平要术》。
阴影下,老道的上半张脸完全被阴影遮住,只有嘴角在确认经书完好无缺之后,露出了一丝鬼魅的笑容。
“不能让你白来这乱世一场。你记住,王道之要,首在用人。既要用人心,更要学会……用人命!”
图穷匕见!
那老道不知何时竟然从经书中抽出了一把寒光短刃,刀尖冲下便要向张角心口插去。
顷刻之间,雷龙啸空,电光火石,雷光掠过二人,照亮了那老道藏在阴影里的面容。
白发间,是一条橙黄的丝绸饰带。
还有一张酷似张角的脸……
这是真张角!
而刀下的张角已然来不及躲避,本能抬起右臂遮挡。
就在右臂上的“阳心诀”花纹接触刀尖的一刻,二人之间爆发出了一团激烈雷光,霎时驱散了一切黑暗。
“啊!!”
张角一声大喊,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绣着飞马的毡布顶下,一团篝火在旁边微微燃烧着。
这是……胡人的帐篷?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高于地面的胡床上,身子底下垫着一张带着厚厚白毛的羊皮。
典韦就在一旁的地上守着自己,垂着头鼾声如雷,和不远处的张宝鼾声此起彼伏,如同二重奏。
“主公!你醒了!”
一身胡服皮袄的戏志才踏进营帐,连忙扶起了张角。
张角使劲抬起已经压麻木了的右臂,看了看,又摸了摸胸口,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伤口。
刚刚是一场梦?张角回忆着,可是醒来依旧头很痛。
这下张宝、典韦都被惊醒,连忙点起油灯关心的聚拢了过来。
“什么时候了?”
“大哥,差不多五六日了,我还以为我一招把你打死了呢。”
张宝开心的说着,手上从火炉边端过了一只陶碗,里面盛着半碗羊奶,慢慢送进张角口中。
张角忍着头晕,仔细回忆起前事。
“我还活着,也就是说张燕被你们杀了?”
众人听张角如此问话,不由得有些尴尬。
“那逆贼现在邺城,据说朝廷还要给他封官……”
众人围着张角,一边给他喂奶,一边讲述了那日的后续经过。
原来除夕当日,张宝带着张角的等人率领偏队离阵,留下张梁穿起了张角的道袍,提前与张燕开战。不知道教主已经撤退的黄巾主力,为了保护中军主将安全,与已经改戴黑巾的黑山军爆发了殊死战斗。虽然受到了两面夹击,却让张燕在没有得到元氏守军支持的情况下占不到半分便宜。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曹操竟带着大队官军从侧翼突然入场,对黄巾军和黑山军发起了无差别攻击。
张燕没想到被朝廷玩了一手,直呼上当。为了保留自己好不容易吞下的黑山军,这个黄巾叛徒阵前倒戈,仗着自己还没打光的两万人马,投降了朝廷,并会同曹操一举活捉了张梁。
更加残酷的是,侯成和宋宪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将常山上的黄巾余部屠戮殆尽,并在曹操马蹄踏进常山山门时第一个下拜投降,和张燕一同做了朝廷的走狗。
“老三还活着就好。”
张角听完了众人的叙述,望着帐中篝火溅起的火星微微发愣。
“天公苏醒,长夜将明啊!”一个声音闯进帐篷,伴随着塞外寒风,助燃了微微篝火。
张角被这人打断了思路,借着火光仔细观瞧。
“你是……丘力居!你们又把我带到幽州了?”
眼前之人,正是张角劝说公孙瓒释放的丘力居。
“这里不是幽州,是幽、并更北的察汗淖尔草原,你们汉人一时还不会打到这里。”
张角一想也是,如果不是逃到塞外,朝廷只要一封诏书,各州郡的官军就能将这四百人吃了。
“天公是我们部落的神,拯救过我们这些马和鹰的孩子。天公你在这里好好养病,我们部落的每一个人都是你忠诚的卫士!”丘力居说罢,一下子拜倒在张角面前。
众人连忙扶起了这位如今的部落首领。
“哎呀……”起身的丘力居,望着张角的面孔,突然愣在原地。
“老丘,你咋了,我大哥这几日没有净面,脏了你的羊皮?”张宝问道。
“上次见过天公,和今天的眼神不同,今天的有……”老丘的话说了一半,吞吞吐吐不敢继续。
“有什么?”张角头虽然无力扬起,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老丘。
“有杀气!”
众人听此语,不约而同望向张角。
张角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微微一笑。
“不用怕,杀意只有在没有杀人时才有威慑力。老丘,帮我这些兄弟找一个舒服点的地方吧,他们守着我几天都累了,让他们缓缓。”
和以往不同,张角没有一点客气,十分自如地指挥起了老丘这个堂堂部落首领。
众人被老丘带出了帐篷,只有戏志才被张角留在身边。
“志才先生,这几日虽在昏迷,可有些事情在我脑海中不停回放。细细想来,想向先生借一物以解心头忧虑。”
戏志才细细看着张角,听着说话抑扬顿挫的腔调,似乎对眼前之人有了几分陌生。
陌生的是说话的底气!
面对如此惨痛的大败和张燕的背叛,张角竟然没有一次惆怅和怨恨之意,仿佛这一切在他眼里只是兵家常事一般。
戏志才顾不上多想,急忙说道:
“我早已立誓誓死追随主公,就是这项上人头,主公说摘也就摘了,谈什么借不借。”
“好!好!好!”张角一连说了三个“好”,很明显底气恢复了些,却猛然一伸手抓住了戏志才纤细的手腕。
“我想借那日涿县遇公孙瓒时,先生所持的‘苏家’腰牌!”
戏志才突然大惊失色,本能的想向后退去,手却被张角这个刚刚苏醒的教主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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