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语堂的口味到底有多重,他又是怎么能对又黑又瘦又像猴的三佛齐太后下得去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随着利乌耶把孙语堂给剁了之后,整个三佛齐的风向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往常,三佛齐的地方官对陈家老太爷毕恭毕敬,甚至恨不得认陈家老太爷当亲爹,如今已经不再每天到陈府来给老太爷请安;
往常,陈家人走在街上只会受到当地土著羡慕嫉妒的目光,那些土人甚至恨不得主动卖身到陈府为奴,如今走到街上,那些土人的目光中却满是仇恨。
“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陈老太爷顿了顿手中的拐杖,叹了一声道:“祖上的教训,你们应该还记得。”
陈家七子陈彦嗣仗着自己最小最受宠,便先开口说道:“父亲又何必如此担心?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也。一则,大宋如今国力强盛,官家又是个强势的。二则,我陈家好歹也在三佛齐经营百年,须由不得那些土人放肆。”
陈老太爷瞥了陈七郎一眼,沉声问道:“你便是这般认为的?”
“简直愚蠢!”
“官家强势,却远在大宋。那些土人再怎么不济,却近在眼前。”
“我陈家虽然在三佛齐经营百年,可是朝堂上没有我陈家人立足之地,军中也没有我陈家人立足之地,一不在朝堂,二不在军中,纵然那些土人的军队再怎么不成器,又岂是我陈家可以力敌的?”
陈家老大陈彦平眼看着自家老爹发怒,老七被训得跟鹌鹑一般,无奈之下只能站了出来,躬身道:“父亲息怒,如今天使已经被利乌耶斩杀,只怕我陈家也难逃利乌耶的毒手。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应对?”
陈老太爷这才气咻咻的嗯了一声,问道:“那依大郎之见,我陈家该当如何?”
陈彦平道:“依孩儿愚见,事到如今,我陈家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了。”
“其一,便是舍了这百年基业,拱手让给利乌耶,我陈家之人也老老实实的做那粘板上的鱼肉。”
“其二,便是联合刘二爷,直接反了他利乌耶。不求能裂土分茅,好歹也要保住我陈家之人,还有在三佛齐的汉人,待天兵到时,我陈家未必不能再进一步?”
陈彦平的话音落下,陈家老太爷跟剩下的陈家六兄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所谓的舍了百年基业,拱手让人之类的,那完全就是屁话,陈彦平也就是那么一说,大家也就是那么一听——
别说他利乌耶只是区区一个三佛齐的土王,就算是当今的大宋官家要来夺了陈家的基业,陈家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引颈待戮。
所以,陈家能选择的,也只有第二条路。
在利乌耶对陈家下手之前,联合陈彦平口中的刘二爷一起,抢先对利乌耶下手,争取在保住陈家的前提下,先把他三佛齐搅个天翻地覆,尽量保住那些居住在三佛齐的汉人,然后等着大宋的救援。
陈彦平口中的刘二爷,其实就是当初把高丽跟倭国祸害个够呛,后来被皇城司收入麾下的刘二狗——
有了皇城司当靠山,基本上也就意味着有了大宋的水师当靠山,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刘二狗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满脑子都是劳工的青皮。
如今的刘二狗,就是整个东海以及南洋最大的一股海盗,动辄杀人夺宝甚至敢对一些小国展开劫掠,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商船是他刘二狗不敢劫的,名声已经是臭到不能再臭。
就连刘二狗这个名字,如今也鲜有人再敢敢当面提起,无论是那些旅居在南洋这边的汉人,还是那些南洋小国的官府,谁见了不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刘二爷?
当然,刘二狗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些人称呼他为刘二爷,害怕固然是其中一个原因,可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背后给刘二狗撑腰的大宋。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刘二狗从来不劫掠那些海外汉人的商船,偶尔遇上了甚至会替他们护航一段,就算跟他们交易也是老老实实的,从来就没有仗着手里的刀子搞过什么强买强卖的事情。
或者换句话说,就是刘二狗在南洋诸藩的土著之间固然是臭名昭著,但是跟那些海外汉人的往来,却又远比他们跟大宋官方的往来要多的多。
刘二狗的存在,让那些海外汉人的腰板子直了许多。
现在,陈彦平就是打算借着刘二狗在海上的实力干了利乌耶。
“刘二爷,能行?”
陈老太爷斟酌着说道:“倒不是怀疑刘二爷的实力,只是刘二爷往常都是劫掠一些商船,就算是仗着大宋给他在背后撑腰,他也多半是欺负欺负那些小国,这三佛齐……”
三佛齐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可不是占城、渤泥那些小国能比的。
再者说了,现在刘二狗在汉人里面的名声倒是不错,可是万一刘二狗在攻打三佛齐的时候吃了大亏,那他还会不会像之前一个讲规矩?他会不会直接拿陈家泄愤?
陈家二郎陈彦定却躬身说道:“父亲勿忧,孩儿听闻过不少跟刘二爷有关的传言,说他背后站着的,乃是大宋的皇城司,想来依刘二爷的实力,纵然不敌三佛齐的水师,却也未必会吃多大的亏,要想护住我等海外之民,应该不难。”
陈老太爷却道:“不难倒是不难,只是……只是,凭什么?那刘二爷虽说名声不错,可是他又凭什么护着我等海外之民?须知我等未曾向大宋交过一文钱的赋税……”
陈彦定呵呵笑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一物,双手呈到陈老太爷面前,说道:“父亲放心,便是凭的这个。”
陈老太爷伸手从陈彦定手中取过那个牌子一般的东西,只是打量了那么一眼,双只眼睛便忍不住瞪的溜圆,失声叫道:“钦命皇城司勾当!?”
陈彦定点了点头,答道:“不敢欺瞒父亲,孩儿早已在刘二爷的引荐下入了皇城司。”
陈彦定的话音落下,旁边几个兄弟都忍不住凑过来要看看皇城司的腰牌,唯独陈彦平,却悄然将本已伸到怀里的手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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