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
师父盯着冥北霖,说话的口吻,十分冷漠,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冥北霖垂目,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推开我的手,大踏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当冥北霖将屋门关上时,我的心,好似也在这一瞬间,颤抖了一下。
“丫头,你过来。”
师父望着我,脸上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些许。
我看着师父,换做之前,我应该立即奔向他,可如今,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因为方才他竟然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见我一动不动,又开口问道:“你师姐呢?
她在何处?”
“回村了。”
我的喉咙有些泛酸。
师父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凝望着我,迟疑许久,才开口说道:“这些年来,我守口如瓶,是因为,我不知,自己何时,会被他们抓住,我怕连累了你,故而,这些年,一直不敢与你相认,但是,丫头,爹待你如何?
你心知肚明!除了没有相认,爹把能给的,全都给了你。”
他望着我,那猩红的眸中噙着泪。
在我的记忆之中,师父是从不落泪的,哪怕受再重的伤,也不曾吭过一声。
我望着师父,这过往种种,不断的从脑海之中闪现,于是,立刻快步朝着师父奔去。
俯身,便拥住了师父。
“丫头,你叫一声爹爹,爹这一次差点就死了,在“弥留”之际,便在想,没有听你喊我一声爹,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
他说罢,已经哽咽,如今这单薄的身体,也微微发着颤。
“爹!”
我的声音,也在发着颤。
在我年幼时,我也曾一度,打心里希望,师父就是我的爹,如今,这算是梦想成真了。
“诶!”
他红着眸子,抬起那枯瘦的手,也用力的抚在我的后背之上。
我觉得,自己的眼眸酸涩的很,眼泪已经将爹的衣裳打湿了。
“丫头别哭。”
他说罢,便轻轻松开了我,一双枯槁的手,替我抚去脸颊上的泪痕。
“今夜,你就同爹走吧。”
而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我为之一愣。
“爹,我夫君,是个好人,我已经与他成婚了,我们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我抬起手,抓住了爹的手腕。
爹的手微微一僵:“成婚又如何?
你年纪尚小,没有三书六聘之礼,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不作数!”
“爹!我已经是冥北霖的人了。”
我凝眉,眸中带着恳求:“爹,我知晓,大抵你觉得他是妖?
故而?”
“是不是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俩犯冲,他迟早会害死你的!”
爹说的无比笃定,那神情,也极为激动。
“爹,什么犯冲,我不信,我只知道,如今,我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我说完,紧紧握着他的手:“小时候,我喜欢什么,你都尽力满足我,爹,我再求你一次,我要冥北霖,我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他凝望着我,这一次,没有反驳,反而是问了我这么一个问题。
我自是不知,他嘴角微微向下沉,面色再次变得阴沉无比。
“你娘,是爹猎妖时,从一个叫孟家庄的地方,救出来的,她是那的孤女,名叫孟紫芙,天生的阴人命格,在村中受尽了欺凌。”
爹说着,思绪好似飘向了极远的地方。
将他与娘之间的故事,同我娓娓道来。
他说,刚将阿娘带回盛京时,因为阿娘一路都没有言语,他一度觉得阿娘是个哑巴。
等到了盛京,一日,窗外下着大雪,当时阿娘便开口说话了。
“紫芙说,她活这一世,入此轮回,就是为了,让你重生,她说,我与他前世便有姻缘,将来我们会有一个女儿,名唤夕颜。”
爹说着,那眼角微微向上扬起。
当时,爹只觉得她在说胡话,不过,看着立在飘雪窗前的娘,他动心了。
实际上,从第一眼看到娘时,他便已经喜欢上了娘,喜欢娘那孤独清冷,如兰一般的气质。
后来,爹以纳妾的规矩娶了阿娘。
之所以是纳妾,那是因为,爹想保护阿娘,若是娶正妻,那便是要带到天师的面前,让天师过目。
阿娘天生阴命,爹担心,天师会生出别的心思,若是将其强行留在祭灵司地牢,他便也无法违抗。
“那时候,祭灵司的地牢里,关着无数天生阴命之人,天师下令,日日以妖丹喂之,就是想要知晓,人若服了妖丹,能否,变得如同妖物一般强大,若真能如妖一般,今后便可成为天师的左膀右臂,为他所用。”
爹说着,又叹息了一声。
他说当时,他以为自己想的周全,可结果,阿娘有孕之后,天师便要召见阿娘。
阿娘当时,有孕在身,惶惶不可终日,死活不愿见天师。
爹的心中,也是不安,觉得天师似乎动机不纯。
于是,爹将阿娘安置在盛京的紫薇山。
当时的紫薇山上的山庄,为爹所有,他将阿娘安置在山上,每月都要往返山中数次,对天师的邀约,也以阿娘体弱,在山中养病为由,再三推脱。
可奇怪的是,阿娘这一孕就十多月,也不见分娩。
而爹也接到了,要猎妖的任务,只能硬着头皮出了盛京,临走前留下两个婢女,照看阿娘。
可待爹外出一月,回来时,却发现,大雪封山,他命人挖开了山道,赶往到山庄时,又发现,阿娘的两个婢女,离奇暴毙在山庄前院, 爹冲到后院时,发现阿娘也已经断气,身下全是早已干涸的血迹,至于,我?
我手中抱着一个白色的埙,好端端的躺在阿娘的尸体边上,没有哭闹,只是抱着那白色的埙,沉沉睡着。
因不知生辰,故而,爹爹为了补偿我,后来便每年冬日,下雪之日,就给我过生辰,弥补我。
爹当时抱起我时,就已察觉到那埙带着一股子阴戾之气,故而准备拿走埙,可是埙一离手,我便啼哭不止。
他只能先任由我拿着,我的幸存,算是那年冬日,爹心头唯一的希冀了。
爹认为,这些都是他的孽报,他觉得,是自己替天师做了太多丧尽天良之事,故而,报应才会落到了自己的妻女身上。
此事,也坚定了他要离开祭灵司的决心。
“白色的埙?
孟埙?”
我的嘴里悠悠的嘀咕着。
原来,我出生时,埙便在我的手中?
“那埙,爹已经用符纸封印掩埋,那是阴邪之物,只有这么做,你或许才能平安顺利的长大。”
爹此刻,还不知道,那孟埙,早就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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