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见面了。"
"给您拜个早年。您老吉祥。"
这个老太太,赫然就是前几天在魔都卖给金锋两件珍宝的老妇人。
金锋的声音故意的放得大,老太太吓了老大一跳。手里的东西径自滴溜溜的滚出老远。
金锋俯身将那东西捡了起来仔细擦了干净,慢慢走近。
"是你!?"
金锋微笑颔首轻声说道:"欢迎您老回家。"
老太太雍容的脸上轻然一笑。白了金锋一眼:"早就不是了。很多年前就卖给夏鼎了。"
这当口,曾子墨主动上前给老太太鞠躬见礼。
金锋将手里的那东西给老太太递了过去:"没想到你老藏东西还真有一手。这都八十年了吧。"
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一个早已褪色的小童子。不过十来公分的高度,小童子面容早已全非,很是丑陋。
褪色严重的小童子露出了本来的颜色。这个小小的童子。赫然是纯金的。
小童子下半截固定,上半截还可以动。有些像活动的人偶。
左手和右手一上一下的摆着,就像是正在蹒跚学步的幼童。
"都八十一年了。"
老太太爱不释手看着手里的小童子,脸上露出一抹哀婉的气韵,着实令人伤感。
"这是我舅舅送给我的。我妹妹老是爱抢,我就把他在假山洞里,还想着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去看过你妹妹?"
"早没了,大改造,连墓都推了。都不知道放哪儿去了?还有我妈的骨灰盒也都没了。"
"家也没咯。"
老太太轻声细语的说出这番话,脸上看不见半点的感伤,就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推了好。推了干净。也就没了念想。"
"这地方。本来就不属于咱。"
顿了顿,老太太冲着金锋说道:"麻烦给这家的主人说一句。这东西,我带走了。多少钱,我认。"
"不要钱我拿东西给他换。"
金锋轻轻颔首:"好像发条坏了。我给你修修。修好了你老也送我件东西?"
老太太嗬了一声,盯着金锋看了两眼:"又想捡我的漏。事不过三。没门儿。"
那份华贵,那种气度还有那种神态,就连一边的曾子墨也觉得不可思议。
金锋眯着眼浅浅笑说:"修不好,我赔你件儿好东西。"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抿着嘴又看了金锋两眼,随手一挥轻声说道:"我就不信你修得好这个。你还能有造办处的厉害了。"
金锋咧嘴一笑,指指前面还挂着夏鼎研究协会牌子的厢房:"这里边暖和。你老里边歇会。很快就好。"
夏鼎生平研究协会和夏商周断代研究协会是夏鼎故居唯一没摘牌的两个机构。
只是。这两个机构里的人,现在还有很大一部分都在里边关着。
请了老太太进了屋,曾子墨泡上上好的信阳毛尖,金锋则慢吞吞的走到一边打开包包取出工具开始拆卸金童子。
老太太坐在旁边,一边优雅的品着香茗,一边抽着细支的香烟,一边打量厢房里挂着的那些字画。
曾子墨惊奇的发现,老太太似乎很懂书画的样子。
随后大神兽又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现象。
那就是。老太太对这满屋子的名人字画完全就不屑一顾。
这里边,可都是近现代一帮子国宝级大师的字画呀。
还有。老太太对柜子里摆着的那些个文房四宝都不带多看一眼。
这些文房四宝,可都是宫里边的东西,溥仪用过的。
最恐怖的,摆在老太太旁边的那套茶具。那可是嘉庆时候的物件。算是相当的好了。
而在老太太眼里,这套茶具就跟普通茶盏完全没两样。
这一刻,曾子墨暗地里惊讶,更是涌起阵阵的不解。
那时候她们家早就没落了呀。怎么还这么牛?
好奇心和其他心理的驱使让曾子墨有些意动。起了身去到了会议桌上,开了一个箱子。
这,是金锋从考斯特车上拿下来的其中一个箱子。
先取出了一个乾隆御用的鼻烟壶出来走到老太太跟前轻声询问。老太太眼皮垂着完全都不看。
曾子墨这下有些不服气了。
自己未婚夫的收藏竟然被人看不起,这让曾子墨莫名其妙的就来了一股子的气。
鼻烟壶看不上,行。这个总够分量了吧。
当即,曾子墨就把杏林春燕小碗揪出来。
那老太太,随眼一瞄,鼻子里随意的嗯了一声便自没了下文。
曾子墨愣住了。
这只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可是价值一亿半呀。这还是十四年的价格。
她有这么牛吗?
有些小生气的曾子墨小心翼翼放下杏林春燕。捧起另外一个盒子到了老太太身边。
盒子里面有两支钢笔,一块满钻手表。
"嗯!?"
"嘿哟。"
这回。老太太总算是嘿哟了一声,把那钻表拿起来看了看:"你们家男人买的?"
"捡的漏!"
曾子墨在这一刻找回了自信。
"小妮子。眼光倒挺好。"
"还有什么好物件儿。都拿给我瞅瞅。"
曾子墨娇声说道:"您老可别吓着。"
老太太翘着二郎腿嘿了一声,一幅云淡风轻的从容:"能吓着我的东西。真不多。"
曾子墨傲气一来,其他康熙朝珠和和珅大东珠全都舍弃不拿。
上前开了另外一个超大号特制箱子爆出一卷东西,去开包裹平平的平铺在会议桌上。
跟着曾子墨优雅的向老太太做了一个请字。
老太太偏头看了看起身走近,见到眼前的赫然是一张整张的象牙席。
这是金锋在峨眉山时候花了三百块买的。
雍正亲自睡过的象牙席。
清宫造办处和起居注里面清清楚楚记录得有,当时的整个清朝,登记造册的仅仅只有八张象牙凉席,其中三张现在在故宫和天鲁省博物馆,还有五张下落不明。
最珍贵,最稀有,最具价值、整个神州象牙制品最出神入化的最高工艺。
在雍正时期,集合了整个神州的财力物力和超高水准的工匠,也仅仅只做了八张出来。
到了乾隆的时候,那么有钱那么败家的乾隆皇帝都舍不得做一张,而是将就那八张象牙凉席凑合着用。
由此可见这种凉席珍贵到了什么程度。
正当曾子墨有些小得意的时候,却是发现老太太嘴里叼着香烟径自掉落在了象牙席上。
曾子墨赶紧把烟蒂刨下地面,拿起丝绸轻轻擦拭烟蒂。
两颗眼泪却是在随后滴落在象牙席上,滴落在曾子墨的手背上,滚烫而炙热。
曾子墨手僵了僵,抬起头来,只看见老太太两只手平平紧紧的压在象牙席包边崭新的蜀锦和锦缎上,瘦小的身躯不住的抖着,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老太太您……"
老太太捧起象牙席的包边,偏着头一张老脸不住的在那蜀锦上摩擦,泪水长涌。
一颗颗的泪珠滚落在乳白的象牙席上,像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这是哪儿来的?"
"你们……你们怎么会有得起这个?"
"我小时候就睡过,在双喜城,我睡过。这是我的。"
听到这话,曾子墨下意识的捂住嘴,低低说道:"这是金锋买的。在峨眉山。花了……三百块。"
老太太怔了怔,一下子笑出声:"三百块。好大一个漏。"
"卖东西的人真是瞎了。"
"她可没瞎。"
冷不丁,金锋转过身来笑着说道:"当时那老板可凶得很。我给了二百八都不卖。"
"说来也巧。"
"这凉席是我大冬天的买的,又在这大冬天的给您老见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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