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嫣突然停了下来,六郎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阿姐?”
“六郎,你先回去。”
六郎有些迟疑,冯嫣的口吻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坚持道,“……我不能留阿姐一个人在这儿,不然到时候怎么和娘他们交待——”
“我这几天都在魏家,如果娘问起,你就这么答。”
“可桃花卫守得这么严——”
“我有办法进去了。”冯嫣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六郎不用为我担心……明天,明天我会送信给你们……”
说罢,冯嫣再次转身,在夜色中快步跑了起来。
六郎站在原地,望着冯嫣离开的背影。
看来在他离家的这三年间,变化巨大的人远远不止七妹一个……
姐姐也像是,变了一个人。
……
冯嫣按照去甚的指引,沿着夜里的街道一路找到了魏宅的另一个入口。
当初狄扬一身是血地出现在魏家的马厩之中,也正是通过这地下的通道,过道很窄,冯嫣不得不弯下腰通行。
去甚的小纸人站在她的肩上,不断地指示她直行或转角,直到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处绳梯,绳梯尽头的井盖连着夜空,冯嫣才抬起头,就见去甚的脑袋探了出来。
“太太!”
冯嫣顺着绳梯攀上井口,去甚也向她伸出手来,用力地将她拖上地面。
“太太,还好吗!”
“我没事……行贞呢?”
“大人傍晚的时候就回来了,一个人回小楼去了,我来给您引路。”
冯嫣立刻起身,面对眼前阔别已久的魏府,她感到一阵久违的亲切。
离小楼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提着灯的去甚忽然停下了,他将灯交到冯嫣手里,冯嫣不解,去甚解释道,“大人说这几日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小楼,我们几个也是——但我猜,应该不包括太太?”
“为什么?他伤得很重吗?”
“伤……?”去甚眨了眨眼睛,“……大人受伤了?”
“他傍晚回来的时候人怎么样?”
“就……老样子啊。”
冯嫣一怔,“没有什么不对劲?”
去甚摇了摇头。
冯嫣颦眉,“好的,我知道了……”
她稍稍松了口气,向去甚道别以后,她提着灯笼向着小楼跑去。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下午杜嘲风也说,行贞那边应该没有什么事……
“行贞?”
小楼里一片漆黑,冯嫣点燃了屋内的灯。
她看见地上散落着一些灯架烛台,似乎是谁不小心撞倒的,桌椅的位置也不像从前那样摆得方正。
冯嫣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即便在进屋之后,她也没有魏行贞就在附近的感觉。
小楼里冷冷清清,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冯嫣端着灯去里间的卧房看了看,床榻上空无一人,平日里她和魏行贞读书写字的地方也空空荡荡,只有手中摇曳的灯在冯嫣身后拉出一道暗淡的影子。
“阿嫣……?”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阁楼上传来,冯嫣几乎立刻认出了这是魏行贞的声音,她沿着楼梯上楼,很快就看见,在她往常一个人午休的矮塌上,魏行贞就躺在那里,他似乎是刚刚睡醒,半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他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扼止了自己身上的妖气,但减轻的一点痛楚和镇妖钉带来的折磨相比,也只是杯水车薪。
镇妖钉的厉害远远超出了魏行贞的预料,他很难理解在妖物并不盛行的中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真是你……”魏行贞坐起身,“外面那么多人,你怎么进来的。”
冯嫣忽地有些鼻酸,她一句话也不说,走过去抱住了他。
他的手与后颈依旧如常,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若是以灵识凝视,就能看见金色的镇妖钉深深扎入其间。
魏行贞的额上全是汗水,冯嫣听到他竭力克制的呼吸,忽然明白他白天大概是骗过了所有人。
“你没听到我吗?”冯嫣若无其事地问。
魏行贞摇了摇头,他的眼睛始终闭着,但眉头却紧紧拧在了一处,连最轻微的鼻息似乎也是痛苦的。
冯嫣握着魏行贞的手,眼泪一滴滴地掉下来。
“别哭。”魏行贞再一次用指背抚去冯嫣的眼泪,“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冯嫣摇了摇头,她开启自己的灵识,将所有的灵力都集中在手心,而后轻轻覆在魏行贞的手背上。
魏行贞吁了口气,“阿嫣……做了什么?”
“我听天师说,修士可以以灵力止痛。”冯嫣轻声道,“我就用自己的灵力试试……你有好受一些吗?”
“嗯。”魏行贞依旧闭着眼,如释重负地展眉,“好多了……”
“那你躺下。”冯嫣低声道,“转个身。”
魏行贞顺从地照做了,冯嫣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身体。
冯嫣两只手的手心分别覆在魏行贞的手背上,额头则轻轻抵靠在他的后颈。
听见魏行贞缓慢而悠长的一声吐息,冯嫣明白自己做对了,只是不一会儿,被魏行贞枕靠着的左臂就有些发麻,她不得不重新调整姿势。
还未等她重新躺好,冯嫣感觉怀中人忽地变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绒绒的狐狸,就像寻常狐狸那般大小——冯嫣一只手就能握住它的两只爪子。
她将自己的狐狸抱得更紧。
今晚的魏行贞很虚弱,虚弱到像是一个普通人,偶尔夜风狂劲的时候,冯嫣感觉小楼像是一只载着她和魏行贞两人的小船,飘荡在无垠的海浪之中。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远在家宅之外的桃花卫的气息——以往魏行贞带来的安宁,在这一刻忽然消失了。
一整晚,冯嫣都在用自己的灵力为魏行贞止痛。
拂晓时候,魏行贞似乎终于是睡去了,冯嫣却越来越清醒。
她贴靠着狐狸的背,想起的却是孙幼微的脸。
只要还在这个框架中,只要自己还想把这出戏,按照原先的模样接着唱下去,有一些规则,始终是绕不开的。
是逃走也好,是留下也好,都各有代价。
在完全地臣服与彻底地挣脱之间,孙幼微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留给她第三种选择。
——
大家圣诞快乐!
今天只有这一更,我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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