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匡老还在的时候,这孩子一直是他在带,现下匡老走了,瑕先生应该也是念及旧情,不愿将他抛下吧。”
贺夔又执笔写道,「难怪我几次与他搭话,这少年都不理会。」
六郎笑了一声,“你想和他说什么?或许我可以转达?”
「让他不要再来。」
“这可能有些难办……”六郎挠了挠头,“青修的本事很特别,我们这些人中,能在极短时间内来去千里的就他一个,你就当他是个信差,随他去吧。”
贺夔默然。
“再就是,您不要再和搭话了。”六郎又道。
「为何?」
“青修的另一个天赋就是撒娇,任何比他年长的人,只要是在短时间内连续满足了他三个要求就会变成他的傀儡,再加上这孩子又狡猾,防不胜防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理会他,不管他说什么,要么无视,要么拒绝——”
六郎才说完,门外就响起了暴躁的敲门声。
“药热好了!快来给我开门!”青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把药放在门外就好。”六郎答道,“这里没别的事了,你走吧。”
青修的声音软了下来,“快来开个门嘛……”
然而不论他如何叫门,六郎都不再答话。
过了一会儿,等到外面完全安静了下来,六郎起身将门外已被风雪吹得温热的药汤拿进屋。
一阵北风猝不及防地从门外涌入,贺夔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不能在这里久待,一会儿就要回去了。”六郎轻声道,“您快把药喝了吧,听说是瑕先生专门让青修送来的。”
贺夔按着心口,喘息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
贺夔又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六郎原以为他是要回答不愿喝药的原因,等接过一看,才发现贺夔是问他,「你的家人都安置妥当了吗?」
六郎沉默了一会儿。
“……退路我已经留好了,看他们到时候愿不愿走吧,不过无所谓了。”
贺夔稍稍颦眉,眼中带着不解。
“我这次回来最想见的人不在了。”六郎低声答道,“而且——”
门外再次传来了叩门声。
六郎稍稍颦眉,“别再敲了,走吧。”
门口的叩门声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迟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六郎?”
六郎心中一惊——这声音分明是……杜嘲风。
屋内沉寂了片刻。
杜嘲风很快听见一阵脚步声。
——果然,开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冯六郎。
“杜天师?”
两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满是惊异之色。
杜嘲风眉心轻皱——也好,关于纪然,他正有一肚子的问题想向冯易闻求证,原本是打算回洛阳以后亲自去问的,现在刚好碰上了,还免去一趟劳碌。
杜嘲风进屋之后随手把门关了起来,他望着冯易闻,“……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天师……”六郎仍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是来……”
“我来找贺夔。”杜嘲风看向屋内——昔日的老友正枯坐在不远处的坐席上,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您不会是奉陛下之命来的吧?”六郎冷声道。
杜嘲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陛下现在恨不得把我除之而后快,我还奉哪门子命呢?”
他解开外袍,很快走去了贺夔跟前,坐在了冯六郎先前的位置。
杜嘲风摸着坐席上的余温——冯易闻来这儿显然已经有一会儿了。
“今日本来是跟着我五哥出来找小七的,结果在山野中发现这里有个茅屋,就来看了看,”六郎答道,“没想到贺夔老先生在此隐居……”
“巧了,巧了。”杜嘲风往自己冰冷的手掌上呵了口气,他看向贺夔,“老贺啊,我找你可是找了一天一夜……”
六郎看向杜嘲风,“……您是特意来找人的?”
杜嘲风没有应声,他一眼就看见了铺在贺夔面前的琴谱——杜嘲风立刻像个强盗一样伸手将琴谱取来,信手翻阅了两页,确信这就是魏行贞想要的东西之后,直接将书册收进了衣服里。
六郎愣了愣,“杜天师……你干什么!”
“这东西虽然之前一直放在独幽琴里,不过说到底是琴师妙微留给他的好友魏行贞的,林大人也好,殷大人也罢,虽然有机会将它暂时扣留,不过辗转千年,最后交还到魏行贞手里才能称之为一段佳话,”杜嘲风看向贺夔,“你说是不是?”
贺夔笑了一声,看起来也没打算反驳。
“我先前听魏行贞说,他几个月前就送你去岭南了,殷时韫昨天和我说他前段时间在山林中与你偶遇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认错人了,搞不好是有人打着你的名号出来骗那些文人雅士的钱……”
杜嘲风顿了顿,望着贺夔。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岱宗山了呢?谁接你回来的?”
贺夔望着故友,眼中带笑。
他抬笔停了好一会儿,才写下,「……你怎么也这么老了。」
杜嘲风哑然失笑。
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不小心打碎了东西。
杜嘲风霎时警觉起来,“……这儿还有人?”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应该是附近的山民吧。”六郎佯作并不知情的样子,“好像是特意来帮贺先生熬药的,我不认识。”
杜嘲风这时才留意到桌上还没有动过的棕黑色汤药,他端起药碗闻了闻。
“……用的药都还挺名贵。”杜嘲风喃喃道,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六郎,“方才我敲门的时候,你是把我当成了谁?”
六郎感觉浑身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现在这个时候,会突然杀出一个杜嘲风来。
从先前他与贺夔的聊天来看,杜嘲风正是从殷时韫的那个口子找过来的。
六郎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一个拳头。
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但凡有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就一定会生出令人难以预料的变数。
“是来给贺先生送药的人。”六郎平静答道,“除了汤药之外,他们还准备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过贺先生不肯收……”
杜嘲风的眼睛已经扫去了一旁,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包袱。
“那个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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