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信城地处岭南,又是从荆州、交州往来要道上的大都市,这些年吴巨的励精图治,让这广信城已经成了这岭南的明珠。
这件事很出乎刘禅的意料,自己想过诸葛亮治理地方能到那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也想过蒋琬、费祎等等诸多名臣的治理能力,但是唯独没有想过在这交州偏僻蛮荒之地,一个曾经在历史上因为交州的政治斗争而被杀的吴巨,居然能给刘禅这么大的惊喜。
这个惊喜真的是没有预料到,而且这惊喜还真的足够大。所以吴巨给两个儿子求官,刘禅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
不答应不行啊,人家为你干活,头发都熬白了。
刘禅见到吴巨的大儿子,这个名叫吴柔的汉子,却一点也不温柔,在码头上正对着撞毁了一小块码头的商船破口大骂。
“你今天要是不给耶耶把这块码头修缮好,以后你的船就别想在广信城靠岸了,王八蛋,不会开船靠岸你靠什么岸?今天有十几艘商船要过来,你让人靠哪里?全都靠你商船上卸货?”一通噼里啪啦,那商船掌柜连连赔不是,忙答应一个时辰内一定修缮好。
今日码头上很是繁华,船只众多,虽然荆州已经是北国风光,但是交州这边不受任何影响,天气温暖宜人,从荆州穿过来的绵衣都已经脱下,换成了袍子穿在身上,河岸的风吹在身上,很是舒适。
“今日有十条商船从郁林、南海两郡运输粮草过来,还有一些布匹和两郡的特产,都是广信城中急需的物资,不能有耽误。”
吴巨的话并没有假,从吴柔的外貌来看,这几年吴柔是与吴巨一起吃了苦的,憔悴的面容、黝黑的皮肤,无不说明这个人这几年遭受了不小的磨难。
身上穿着虽然是从蜀中来的蜀锦袍子,在吴柔身上却看不到雍容华贵,有的只是给人一种穷苦人家突然暴富了,穿的锦衣华服招摇撞市一般。
“如今的粮食还受制于人?”刘禅问道。
“堪堪自给自足,稍有一点不顺,就可能有很多人饿肚子,所以要保持每年囤积一部分的粮食。这些来的都是新粮,而旧粮则会售卖到市面上。”吴柔给刘禅说道。
“少主不必忧虑,再过两年,广信城就能产出足够的余粮了。目前很多百姓还没有稳定下来,是没有产出的,想要保证他们一年口粮的情况下有余粮,最少还需要两年。”似乎是知晓刘禅的忧虑,还不待刘禅说出口,吴柔就已经解释了。
“广信城开垦出多少田地出来了?”刘禅问道。
“城内外总共十三万七千的百姓,每人都能分到三亩地。这里是排除了富户豪强的,他们地多则数万亩,少则数千亩。”
刘禅闻言道:“我在益州,清理了不少地方豪强,他们有的大户,有良田数十万亩,家仆佃户数万,如今这些豪强全都消失,田地都分给了百姓。益州民心尽得,后年征收赋税,益州府库当中的粮食将会爆仓。天府之国将会名副其实。”
吴柔皱着脸对刘禅道:“少主,目前广信城的建设还离不开那些豪强富户。”
中原之乱,很多大家族避居交州,其中苍梧郡最多。这些人在苍梧郡已经十余年,甚至二十年,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形成了一股豪强势力。想要清理他们,确实很难。
刘禅笑了笑,不再多说。清理难度很高也很危险,但是收益非常的巨大。风险往往是收益成正比的。
不是谁都有刘备那样的魄力的。当时益州疲弊,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刘备敢冒着外患逼近的前提下,对益州之内的世家豪强动手,可见一斑。枭雄到底还是枭雄。
刘禅没打算劝吴巨父子对境内地方豪强动手,一方面是没必要,在广信城留着他们还有更大的利益,另一方面就是根深蒂固的关系网。当年吴巨几乎是走马上任苍梧郡,能在太守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全赖当初苍梧郡内的地方豪强扶持。
十艘商船陆陆续续从上游和下游而来,这些商船很大,是专门用来运载货物的船只,靠岸之后,这些商船立马放下跳板,在码头等候负责搬运的工人,在书吏官清点完之后,开始忙碌了起来。
吴柔亲自上了每一艘船检查这些粮食,查看是否够数,其中是否有贪墨,还有这些粮食是不是新粮,如果出了纰漏,就是很大的损失。
交州的粮食价格也并不便宜的。
因为有货物交易,今日码头上格外的热闹,拖载粮食的马车左侧进入码头,装满了货物后,从右侧出去,虽然排着很长的队伍,但是井井有条。其他商船交易则被放到了码头的一旁,不能让这些商船影响了粮食的交付。
虽然人满为患,车马众多,但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慌乱的景象。
刘禅与王平两个人坐在棚子下面,两人旁边的棚子就是负责称重的书记官,一袋袋的粮食从船上搬运下来,然后用吊钩一次五袋装入藤网当中负责称重,称重完的粮食袋才能搬上马车,运去城中的仓库。
刘禅很有兴趣的看着那杆用巨大的树干支撑起来的称,这东西居然还用上了齿轮、轴承,这秤很像个龙门吊,钩子挂着一张坚固的藤网,五袋粮食放入后,用树干做成的秤杆另一头就是吊着秤砣了。这种秤操作一次,需要最少六个人操作。很是影响工作效率,但却是最准确的。刘禅就看到了码头上其他的称重工具,不如说是计算容量的工具,许多四四方方的柜仓,大小不一,有容量一石的,也有十石的,还有一百石的大型柜仓。只需要将粮食倒入,抹平,里面的粮食就是多少石了。军中为了效率,一般计算粮草的时候都是按照这种办法。
所以这个石,在这个时代可以看做是容量单位,也可以看作是计量单位。
吴柔气呼呼的走过来,声音嘶哑的向刘禅讨了一杯水喝。
“有个船舱稍稍漏水,粮食被侵湿,那负责运货的人居然还想蒙混过关,被我训斥了一顿。”吴柔说道。
“这些粮食不能送入仓库当中了,不然堆积起来会发芽。这段时间老天爷也没有给个晴天,翻晒都不好办。只能另作他用了,可恶啊,一下就没了两百多石粮食。”吴柔心疼的说道。
刘禅对吴柔道:“打算做何用?”
“酿酒。酿出来的酒放出去卖,能赚大概四百石的粮食。”吴柔答道。苍梧郡有禁令,不准私酿酒水,其他州郡差不多都有这样的条例,这就是为了不浪费粮食,保证粮食能进人口。所以这酒的价格还是很高的。吴巨用这些湿粮来酿酒是不错的主意。
与吴柔聊了几句,看到一车粮食侧翻,吴柔急匆匆的跑过来,将散落的粮食装起。
王平吐槽道:“他现在都是广信令了,怎么什么事情还亲力亲为啊?”
“所以广信城才有这样的繁荣。现在我突然觉得,广信城能有十万人口,最大的功臣应该是吴柔,而不是吴巨。”刘禅说道。
王平赞同道:“很有可能,如果吴柔不是作秀的话,应该是我见过最勤劳的县令了。”
不去想其他的,吴柔是个干吏,只希望他能在广信令的位置上继续大放光彩了。
“来了。”刘禅看到一艘小船从上游飘下来,然后向着码头靠过来,船只接近码头的时候,刘禅就看到了从船舱里走出来站在甲板上的人。
此人还是穿着破烂的道袍,一丝丝仙风道骨的样子都没有,面容更是比以前丑陋了几分了。
那道人登了岸,也发现了刘禅。不发现很难,码头上一堆穿着黑甲的士兵汇聚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刘禅所在了。
“少主,你怎么就来交州了。”葛玄走过白毦兵的重重保护,来到刘禅面前。
“我才来交州没有半个月。”葛玄对刘禅说道。
刘禅惊讶道:“你这几个月时间都去干什么了?”
“自从夷陵道一别,我走武陵、零陵一路过来,寻找乌青的踪迹,半个月前才到达苍梧郡这里调查,昨日天网就通知我,你在广信城。”葛玄说道。
“难怪变得这么丑了。”
葛玄苦着脸道:“少主还真会聊天呢。”
从夷陵道到武陵,再从武陵进入零陵,这一路葛玄风餐露宿,睡在郊野树林那是常事,没有变成野人都是很正常的,再加上风吹雨淋,翻山越岭跋涉千里,这样一番苦日子下来,葛玄就是真神仙,也得苍老了几分。
“喝杯茶先。”刘禅给葛玄倒了一杯热水。
葛玄一饮而尽对刘禅道:“这次没有白费,真让我找到了乌青的一些蛛丝马迹。”
刘禅赶紧道:“快说说。”
“乌青躲在莽莽南疆当中,不太可能躲藏在南疆最深处的,因为天仙教的缘故,他也是需要与外界交流的,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乌青会不会躲在南疆边缘的某个村寨或者部落当中。一番寻找,终于让我在零陵郡和苍梧郡交界的一个蛮人部落发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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