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悯心从醉酒中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谈墨抓紧盘坐在云梯谷边儿弄传承。
现在的谈墨已非当日一顿不吃能饿死的小练气,如今的她不吃也没事儿,嘴馋的时候随便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点啥,解解馋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悯心迷迷糊糊地睡醒,谈墨让她自己找地儿再歇会儿,转头跑到禾几大师那。
“大师,我需要帮忙!”
禾几大师,“……”现在的小崽子都不知道客气怎么写吧?
是他佛门没落了还是这笑得一脸灿烂的小丫头太狂妄了?
其实都不是。
禾几大师很喜欢这个笑得像只小狐狸的小姑娘!
看起来莽了些,没心没肺了些,可关键时候又鬼灵精怪,心细如发。
从她帮着相伯琮狠狠讹诈了悲慈寺一波就可见一斑。
听完谈墨要的东西,禾几大师略一思忖便明白她是拿来做什么,不禁又有些牙酸。
云梯谷的那些毒物他和慧恩再清楚不过,多少去那修炼的佛门弟子都被这些‘拦路虎’拦住了继续下行的脚步。
这小姑娘才几天,居然想到了克制的法子?
禾几不敢说近几百年来道修没落,但是像样的苗子确实没出多少,不然各大修真门派也不会加大招收弟子的名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天衍界的各种秘境和可使用的芥子空间不少,只是前辈们多少都设置了一些阻碍。
这些阻碍放到以前或许都是想想办法就能解决的,可是日渐没落的天衍界却越来越难以打开那些对他们来说一场珍贵的秘境和芥子。
既然综合实力上不去,那就只能靠着人数堆砌,虽然十个金丹也抵不上一个元婴,可若是百个千个呢?
合虚底蕴厚重,这样的情况看起来最不明显,可是看相伯琮近些年来的行径行,也不难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轻松。
否则又怎会盯着这么个小崽子都追到了这里!
佛门也面临的同样的状况,只是佛修本身人数没有那么多,所以相比较而言,情况没有惨烈罢了。
而此时谈墨送来的佛门无间断传承,就显得尤为重要。
禾几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月白的双刀递给谈墨的时候,谈墨惊喜的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师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过,这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
禾几但是将手中的白瓷双刀扔给她,闭眼继续打坐。
别问,问就是酸到了牙齿!
这陶瓷凝住的几柄法器本就是为佛门弟子准备的,结果能想到这法子的都傻不愣登地花了大把时间自己炼制或者花了大家各从外面买了一柄,唯一送出去的,竟然是个道修的小姑娘,这让他如何能舒坦得了。
谈墨看大师已经重新入定了,一刻都不耽搁,乐颠乐颠地跑回了云梯谷。
唤来悯心,两人重新往往下闯。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两人快得多,看不见那些银针的人真以为云梯谷上空蹦跶了两只身形灵巧的鸟儿。
等两人终于到哪银耳状的毒物跟前,谈墨没急着用双刀进行攻击,反而试着用灵力在在那东西旁边凿了两个拳头大的小洞。
下面一个随便了点儿,上面一个,谈墨专门凿的洞内下凹,手抓上去刚好可以扣住。
这事儿说起来轻松,谈墨真操作起来那就是浑身冷汗,连悯心在旁边看着都连连抽气。
首先脚下的银针不会给你站桩凿孔的机会,所以她必须一边保证自己不踩空,还要保证自己法术能攻击在同一个点儿上。
最一开始的时候,谈墨尝试用风刃,首先是这法术谈墨熟悉,其次它消耗的灵力比较少,对于不知道多久才能见成效的东西,这样做是最保险的。
然而她忘了自己是在半空中,脚下更是走钢丝。
风刃一起,周围的空气都被带动,风起云涌,谈墨被白茫茫的云雾直接糊了个满脸,别说看见自己要凿的地方了,她能确定好脚下的银针保证自己不掉下去跟下面的落水湖来了热情拥抱就不错了。
这法子行不通,谈墨只好另外想辙。
这空气中水分充足,风刃不能用的话,其实她可以试试冰刀,只是当云层的水被抽成冰砸到墙面的时候,周围的云层忽然降低了温度暂且不提,这噼里啪啦的雷声是怎么回事!
谈墨不敢浪了,老老实实地收了自己的灵力,一蹦一跳地贴身靠近山壁,握住玄铁刀身体力行。
来回蹦大一圈凿一下,还是那种凿不下多少东西的那种。
悯心看了半天没明白,“姐姐,我们不想办法摘了这棵草下去么?”
谈墨腿一抖差点掉落下去。
伸手一颗杏核砸他锃亮的脑门上!
摘?你咋不上天呢!
你摘个试试?要不是怕把你弄死了,谈墨气的想直接把天神珠扔进去试试!
谈墨一生气,原本在旁边蹦来蹦去玩的不亦乐乎的悯心就遭殃了。
手中的玄铁刀往他手里一扔,“你来!这里,这里,这两个地方,凿俩孔出来,上面的那个要能用手扣住!”
交代完之后,谈墨蹭蹭蹭就窜到了上面继续写传承,至于下面的事儿嘛,她觉得悯心能做好。
悯心和尚单脚轻点,在银针上窜来窜去,任劳任怨地按照谈墨的吩咐当苦力。
虽然他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悯心对她言听计从。
本以为是件轻松的活计,但是悯心这一凿就是十来天。
谈墨每天会下去看看,一来二去,云梯谷的这段路她都能闭着眼踩踏了。
等到两个地方终于按照谈墨说的弄好了,悯心抱着两块灵米做成的甜点吃的不亦乐乎,等他舔舔嘴唇想问能不能再来一块的时候,谈墨忽然丢了个小玉瓶给他。
“又要喝酒么?”悯心开心地弯起了黑黢黢的眼睛。
谈墨嘿嘿笑了一声,带着她下去演示了一下那玉甁的用途。
确实是那天他们喝酒空出来的玉甁,还被谈墨在上面用法术清洗了好几遍。
但谈墨却没打算再用他们拿来装酒。
那两个小洞就是用来踩踏以及给胳膊支撑点的,谈墨单脚卡在上面,一直胳膊攀着墙壁,另一只胳膊伸直了放到那白色毒物下方。
这东西不会往下滴毒液,但是谈墨眼尖地发现,在最下方一个靠墙的位置,那种包裹住东西就能将其笑容的透明液体也会慢慢渗出,然后顺着山壁滑落。
想到寺里的人说,这里到处有毒,有时候不小心碰到墙壁还会将身体吞噬,她觉得应该就是这玩意儿了!
做好示范之后,谈墨把东西扔给悯心,“姐姐以后能不能发家致富都看你的了!”
悯心一脸莫名。
然后就懵懵懂懂地按照谈墨的吩咐照做了。
“胳膊先收回去,等会儿我说开始你再来!记住,千万不要让自己碰到那东西啊!”
谈墨又叮嘱了两边,甩出手中的月白瓷质双刀,直接扎进它下方伸出液体的位置。
白色的银耳状毒物如同是个被戳到心肺,开始疯狂地扭动,那些如海草一般柔韧的不知是枝还是叶的东西也开始剧烈的飞舞。
这东西虽然不大,叶面也不宽,可谈墨却莫名觉得心头一跳,十分不安。
片刻后,她的想法还真就成真了。
枝叶不大没关系,不宽也没关系,凭借着有力的且密集的根部和柔韧的经脉,整株毒物仿佛摇摆除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谈墨毫不怀疑,现在不管是什么东西碰到它,都会被它那快要舞出花来的枝叶给缠勾进去,然后吞噬殆尽。
嗯,除了瓷器。
“小心,躲开!”
这是谈墨对着悯心吼的。
那东西像是有意识一般,在谈墨狠狠给了它一刀之后,所有的枝叶全部疯狂地朝着她不停地试探,以期能将她吃掉泄愤。
可谈墨多贼啊,再加上这一块的银针都被他们这些天快踩秃了,根本不给它一点儿机会。
任你如何疯魔,我就是不靠近你能摸到的范围,谈墨这会儿苟的心安理得。
但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挣扎无果放弃了,还是真会思考,发现旁边还有个看戏的。
所有的枝叶如同千万条绑人的白绳,向后撤出一段距离,绷紧了弧度,如同拉满的弓弦,然后便带着千钧之力朝着悯心扎过来。
谈墨毫不怀疑,这要是悯心被戳中了,他绝对就是个死珠了!
这么多枝叶绝对能把他戳成个马蜂窝!
就在最前面的一根枝蔓还有一厘之差的时候,悯心也受到了谈墨的提示,飞身后退,瞬息不疑。
但凡他要是多思考两息,那现在看到的肯定不是一个完整的和尚了。
可躲是躲开了,悯心撤退的防线确实他们之没有踏足过的地方。
不知道落脚位置,不知颠倒银针的出现规律,一脚踏空就是万劫不复。
谈墨一边躲着那毒物卷土重来的攻势,一边注意这脚下的银针,目眦欲裂地对着悯心的方向喊,“回来!”
回来?回哪?
谈墨的意思是让他回天神珠里,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息,悯心一脚踏空,身体急速下落,他试图隐匿了身形让自己飞上来,可是并没有用,这里飞不动。
在他隐匿身形的瞬间,手中的瓷瓶朝下坠落,半晌后都没有听见落水的声音。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下面的落水湖距此不知千丈,再没有任何法力的帮助下,摔下就是个粉身碎骨。
悯心会不会粉身碎骨谈墨谈墨不知道,她也不想赌。
手中的牵丝线用力甩下,尽管没有灵力,它也能飞速地下落,只要悯心能抓住,他就能凭借着这根线护住暂时稳住身形,等到谈墨把他拉上来!
可是没有。
扔下的牵丝线上一点儿总量都没有,只有云层涌动带起的气流让它轻微地晃动了几下。
谈墨急红了眼睛。
小和尚从被她挖出来就一直陪着她,陪她从陆家镇到合虚,陪她从合虚辗转各处。
对谈墨来说,悯心早已和谈棋一样,是她可以信赖的亲人,是单纯的弟弟。
什么传承,什么落水湖,谈墨顾不上了!
心底的恐惧和悲伤反弹,她腥红的眼睛里只剩下眼前这狂舞的毒物。
将牵丝线绑在腰上,脚下的动作不停,她精准地踏在每一根银针上保持自己的身形。
手上的月白色瓷质双刀被她双手架着。
她没用过双刀,但她是刀修,虽然左手对这种握刀的感觉没有右手顺畅,但并不妨碍她出招。
双刀交叉架起,阻挡住它凌厉的一拨攻击之后,双刀又分开,右手横砍之后,转手一拧,将它们本是由根部疏散,错落有致的枝条搅动得乱成一团。
左手刀尖下压,用力前刺,类似入肉的声音响起后,又是一记前推,刀刃上挑。
刺啦的声音不绝于耳,听的人舌尖都要跟着发麻。
谈墨却像是听不到,感觉不到一半,双手也似乎脱离的身体,各自为战。
右手刀专注扰乱那些枝蔓的节奏,缝里插入,不分方向地搅动,将能缠到一起的枝条全部绕成一团乱麻。
左守刀破空声阵阵,劈开攻来的枝蔓同时,还能在一招一式之间划过右手刀上缠住的东西。
虽然不能一下子砍断,但谈墨一点儿都不慌。
一刀、两刀、三刀……
那些被谈墨用右手刀缠住的枝蔓疯狂挣扎,试图逃离桎梏,可谈墨会给它机会么?
枝蔓抽动她的右手腕同样跟着拧动,用不了灵力又怎样,她还有一身力气。
经过灵力淬炼的身体使得她虽是个女孩子,虽然骨骼偏小,但依旧又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左手再次砍伤攻过来的触手,刀刃再次以落到右手刀上颤成乱麻的毒物,谈墨眼睛眨也不眨到底提高左手的速度。
她可以快一点,再快一点。
多一刻下去,悯心就多一分生机。
她甚至不敢看系在手腕上的天神珠,害怕它失去了灵动的光泽,害怕看到那些流转的金光此刻变成死气沉沉的金线。
后悔和愧疚并不能把到她什么,她现在只要专注于眼前的东西,只有靠近它,从根部砍下它,她才有继续下行的可能。
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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