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顿悟了,人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长辈的循循教导很难听得进去,反而是同辈的几句言语,让他茅塞顿开,瞬间醒悟,扶苏心里有些明白了,赵括并非是反对他的正义,只是希望他不要迷失采用如何手段之上却忘记了最终的目的,他想起了从前的名家,就是沉迷在了诡辩之中,直到公孙龙子被荀子点醒,随即调整了自己的方向。
据说,公孙龙子有一位门徒,唤作韩名,在大一统的时候,给了庙堂很多的建议,包括对新事物的准确定义,像新出来的很多词语,都与这人离不开关系,而他也因此深得秦王的尊重,如今在庙堂里与儒家的大佬们吵得最欢。扶苏结合这些事情,心里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接下来的时日里,扶苏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直接离开赵括的身边,前往各地查看,他在地方上抚恤百姓,赏赐给百姓们钱财粮食,以太子的身份来亲近他们,并且要求他们有困难直接找自己,若是有官吏为难他们的情况,现在也可以说出来。这个举动,简直就是震惊了会稽的百姓。
太子啊,这是未来的国君啊,国内地位仅次皇帝的存在,当扶苏完全动用太子仪仗,浩浩荡荡的前往乡野,拜访当地百姓,送给他们礼物钱财的时候,这里的百姓既是害怕又是惊喜,这个时代的人很简单,你尊重他,他也会尊重你。扶苏对百姓们的态度当然是没话说,他没有嬴政那样的傲然,言语里满是尊重与亲近。
当太子扶持着年长者,在他的随同下观看各地情况,训斥当地官吏,要求他们一心为民的时候,太子扶苏的名望就在楚地开始疯狂的增加,而扶苏也没有将目光仅仅局限在会稽一带。如此过了几天,就连赵康也有些坐不住,扶苏弄出的动静实在有些太大,其实,各国的储君平日里做事都是比较低调的。
生怕引起父亲的忌惮,没听说过哪家的太子能如此正大光明的拉拢百姓,训斥官吏。
可是,皇帝是头一个,皇帝的太子也是头一个,太子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似乎谁也不知道,在白纸上作画总是要容易的多,赵康有些害怕,他心里清楚,兄长当然不会来忌惮扶苏,嬴政自带着一种霸气,能让他忌惮的,大概也只有正史上的王翦,吕不韦这两个人,其余人,皇帝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皇帝心里非常的高傲,他可能会觉得忌惮这些人是对自己的一种羞辱吧,正是因为这种傲然,皇帝在完成大业后也没有随意的杀害自己的功臣,他一个都没有杀,大概就是白起这样的人在他手里,他也不会去杀。他杀吕不韦更多的原因还是嫪毐...在真正的历史上,王翦这样父子横扫了六国的将军都没有被杀死。
而某些小说里一个黝黑的穿越者被皇帝所忌惮,险些被迫害就有些不合理。
皇帝不会忌惮扶苏,扶苏越是强硬,或许他会越是开心,若是扶苏敢当面跟他硬怼,皇帝可能会处置他,但是心里一定会非常的开心,儿子终于变得像自己了!赵括非常的了解这个被自己所抚养长大的儿子,故而对扶苏的行为,他没有任何的介意。越是霸道的皇帝,对储君就越是苛刻,最终都会不可避免的出现父子相残的悲剧。
可是每位霸道的皇帝,其实性格上都不是一样的,同样霸道,第一位皇帝的霸道里带着一种傲然,他看不起任何人,认为三皇五帝也不过如此,故而他不能容忍儿子的不尊敬,却又不允许儿子的软弱。那是他的儿子,当然就跟跟他一样的强大!而后来一位同样霸道强硬的君王,他性格与皇帝相似,只是,他没有那么的张狂,他的霸道只是一种手段,维护统治的手段。
他可以低头认错,可以为了获得权位暂时让步,可以强硬的杀人,可以抱着孙子玩闹,也可以下令杀死自己的儿子,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统治,一切都是为了国家。你能想象当今皇帝低头认错吗?他会让步吗?那是不可能的,霸道不是他的手段,那是融进了骨子里的本性,故而他宁可动摇统治的根基,也绝对不愿意低头。
太子强势,对皇帝的统治有利吗?当然是不利的,皇位太过迷人...若是皇子太强大,就会出现杀进玄武门来杀太子囚禁皇帝的事情。可是当今皇帝会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而除掉强势的皇子吗?呵呵,若是他这样做,那他就不是那个拥有非凡魅力,霸气外露的千古一帝了。
他对自己非常的自信,他根本不在乎这些。
扶苏甚至离开了会稽郡,在南方各地来回的巡游,他坐在车上,温和的看着两边的百姓,历史线上的皇帝的出巡计划,却被扶苏抢先进行了,不同的是,扶苏的出巡没有那么大的耗费,而且目的也只是为了安抚南方的民心,扶苏能说一口流利的楚语,他母亲更是楚国的宗室,这些加成加上他善良仁爱的性格,最是能安抚楚国的百姓。
扶苏的成就未必能比得上皇帝,可如今的他,若是能成为皇帝,定然会成为比始皇帝更受百姓喜爱的皇帝。
扶苏亲自上书咸阳,希望自己能巡游各地,监察不轨,安抚百姓。
据说,嬴政看到扶苏上书的那一天,终于是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大手一挥,给与扶苏按着律法来处置地方官吏的权力,要求各地的官吏服从太子的命令,这引发了群臣的震惊,皇帝还不到中年,将这样大的权力交给太子,是否有些不妥呢??众人心里即使有这样的想法,却也不敢直接谈论,按着秦国律法,群臣可以弹劾太子的罪行,可私下里在皇帝身边诋毁太子却是诛族的罪行。
嗯,这是韩非制定的律法,大概也是韩非对扶苏的一种保护吧。
赵括没有再说要带扶苏回去的话,扶苏既然想要做些事情,那就让他做吧,赵括还有不少地方要去,曹参每天陪在他的身边,跟着他学习,曹参通读马服书,心里有很多的困惑,赵括也乐意为他解决他心里的那些困惑。赵括真的很喜欢曹参这个年轻人,曹参的性格大大方方,没有什么心机,有什么就说什么。
而且,他的确是很聪明,怎么说呢,大智若愚,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
会稽郡因为赵康的缘故,没有盗贼敢靠近,可是在其他郡县,匪患非常的严重,赵康询问众人的看法,想要解决南方这些层出不穷的盗贼问题,官吏们提了各种办法,都不靠谱,曹参起身,笑着说道:盗贼之所以打劫,是因为他们没有钱财,不如就在各地放些钱财,让盗贼们去拿,他们拿了钱财就不会再打劫了。
官吏们哄堂大笑,他们从不曾见过如此愚蠢的人。
结果,赵康就让曹参来负责这件事,曹参还真的就这样做了...他在盗贼横行的几个地区放上了钱财粮食,并且放出风声,让盗贼们有需要的时候自己来...结果,各地的盗贼们为了争夺这些钱财,互相残杀,彼此之间严重的不信任,迅速分裂,曹参又用重金收买了几个贼酋,故意引发盗贼群体中更大的矛盾,勾引他们互相残杀。
只是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日,用了一点点的钱财,南方数个郡的盗贼数量直线下降...平日里他们躲起来,士卒们无法找到他们,而盗贼之间互相残杀,显然是比士卒的围剿要更加的方便。用两颗桃子来杀掉三个人,用盗贼来对付盗贼...曹参这一手,玩的出神入化。
不过,他与萧何的关系似乎非常的不好,赵括只是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与同乡的萧何吗?”
曹参就气的险些跳了起来,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个从小到大都迫害着自己的“别人家的好孩子”!曹参问起了萧何的事情,赵括就将他在丞相府里的事情告诉了他,这让曹参倍感压迫,他已经在咸阳任职了??不行,自己必须要追上他,超过他!
而得知赵括要离开的消息,曹参真的是非常的不舍,比起赵康这个亲儿子,还要不舍,赵康私下里跟曹参送别赵括,赵康还没有开口,曹参却已经哭上了,他哭着说道:“下次跟在您身边听您的教诲,也不知道是在几年之后啊。”,赵括也有些感动,他握着曹参的手,认真的叮嘱:“万事都要谨慎,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鲁莽,克服心里的冲动,你将来的成就一定能超过所有人!”
看着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赵康站在一旁,忽然觉得这风有点大,心有点凉。
而面对赵康,赵括就是皱着眉头,严肃的要求他履行太守的职责,不可违背了自己的厚望,交代了不少的事情,赵括又说了句保重,这才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这里。
赵康远远的看着赵括离开,心里隐隐有些苦涩,自己应该陪在他身边的,这些年来,自己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能陪着妻,子,甚至是父亲,等将来,自己一定要补偿他们啊....若是赵括明白他此刻的想法,或许会非常的惊讶。曹参双眼赤红,看着远处的老人的背影,他对赵康说道:“君侯,您父亲真的是一个让人敬佩的人啊。”
“我好羡慕您啊,您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多年...不过,为什么您还是如今这个样子呢?”
“嗯??你什么意思??”
赵括离开了会稽后,一路朝着北方前进,如此行走了一路,他终于来到了兰陵县,兰陵,来到这里,赵括最先就想起了荀子,荀子对于赵括而言,那是他的偶像,那是他的老师,他也可以斗胆的叫一声朋友。荀子当初曾在这里担任县令,赵括来到这里的时候,却正在看到一位县尉押解着一群囚犯,朝着县中赶路。
这些郡县的士卒纷纷从赵括身边路过,赵括让戈将马车停靠在一边,看着他们离开,看到那些被押解起来,低着头前进的罪犯,赵括忍不住的皱紧了眉头,因为他们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这些罪犯看起来都五六十岁,最年轻的,也是发色花白,赵括看了几眼,便忍不住的上前,挡住了押解他们的县尉。
县尉急忙勒马,县尉是一个有着漂亮胡子的年轻人,看得出,他对胡子保养的不错,加上那宽宽的额头,他的确很耐看,标准的硬汉,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严肃,带着些痞气,遇到拦住了自己的老人,他勒马之后,也没有下马,扣着自己的手,有些无礼的问道:“阻拦官吏办公是重罪。”
戈顿时怒了,他叫道:“你怎敢无礼,给我滚下来!”,那一刻,戈猛地扑上去,一把抓住县尉的脚踝,直接将他从骏马上拉了下来,县尉摔在地面上,吃痛的叫了一声,周围的士卒都惊呆了,纷纷拿出了武器,对准了他们。戈用手掐着县尉的衣领,眼里满是怒火,县尉却不理会他,只是揉着自己的屁股,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大的力气?也就是我结实,不然这一摔,我要是没了,你命也就没了...”,县尉笑着,一把打掉了戈的手,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又回身让士卒们放下手里的武器,看着赵括,笑嘻嘻的问道:“请问您是有什么吩咐呢?”
这下,就是戈,心里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请问这些人犯了什么罪呢?”
“哦,您是说这些人啊,他们都是楚国的旧贵族,因为不愿意迁徙,故而逃进深林,我抓住了他们,准备将他们送走...”,县尉的话还挺多,赵括只是问了一句,他却从前到后说了很久,说完,他也不等赵括回答,又骑上了那骏马,他笑着看向了远处的戈,说道:“若是你不忙,就等我片刻,我送完这些人,再回来找你!”
“我不能被你白摔一次,你得请我吃个饭,再不济让我摔一下也成!”
县尉说完,笑着离开了这里。
戈忍不住的抱怨道:“这县尉,简直就是个无赖。”
赵括看着远去的县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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