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叛乱失败者的处置,全世界都是一个规矩,那就是斩草除根,这是防备叛乱者死灰复燃的办法。
然而,每一次叛乱,互相厮杀,就已经削弱了这个国家的实力,而后续的灭族政策,又再次削弱了一个国家的人口基础,这就是雪上加霜。
因为无数无辜者被连带冤杀,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心中的戾气不平,就会再次引起一场叛乱仇杀,如此往返循环,就会将一国彻底的推行深渊。
这就是为什么,被敌国进攻,虽然失败,只要缓过劲来,却能反守为攻之后,反倒会让一个诸侯国重新强大起来。而每一次的内乱之后,一个国家会彻底的走向衰亡的根本原因。
内耗之祸,大于外敌啊。
今天,赵兴提出修改规矩,只将在叛乱中有罪的给予处决,以明正法典,但却饶恕那些无辜家眷,这让赵雍很纠结:“老师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规矩不能破,传承必须继续。那些反叛者,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杀光他们所有的族人,也是避免未来再一次的动乱,这样的规矩怎么能改呢?”
赵兴大义凛然的断然反驳:“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一切都在改变,只有改变了,才能富国强兵,才能征服天下。而富国强兵争雄天下最根本的一点,就是有劳作的人口,从军的将士。如果没有了人口,一切的雄图霸业都将是水中花。我们可以对敌国被我们俘虏的将军们,遵循着贵族的规矩,加以款待释放,难道我们对自己的人却做不到吗?”
百官们都看着这师徒两人的辩论,所有人的内心,都希望国师能改变国君的观点,因为这无论从人情还是国情,都需赵兴推行的办法。而大家更愿意拥护这个决定的根本原因,那就是推己及人。一旦自己的家族里出现了野心勃勃的家伙,也就不会株连到自己。所有的人都热切地盼望着赵兴能说服赵雍,打破这个规矩。
“每一次赵国内部的烈乱,都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屠杀。每一次战乱平息,对赵国人来说,都是对国力的一次削弱,这不可取。好的规矩我们坚决要维护,坏的规矩我们必须要打破,这样才能让国家强盛起来。”
赵雍被赵兴指出的先祖一次又一次血淋淋的教训所打动了,但是还是犹豫:“如果他们一旦死灰复燃,那不又是一场祸患吗?”
这也是事实,这也的确是非常难以解开的结。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望向了赵兴,如果他不能将这个死结解开,赵雍是绝对不会答应放掉这些叛乱的家族的。
“之所以我们各国经常出现叛乱,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可以豢养私人武装。同时又聚族而居,形成家族合力。现在我们将这些判乱人的家财土地收回国有,让他们没有了根基,然后将这些族人们互相调换,拆分开来,也就打破了他们的凝聚力。在这样的政策执行下,他们哪里还会有再次暴乱的基础呢?”
廖冲拍手:“将他们的家财包括土地,都收归国君所有,我们就可以弥补这场叛乱给国家造成的财政损失啦,我很欢喜。”
赵兴就疑惑的问道:“我说的是叛乱者的家财,我可没说他们的土地爷收归国君所有,是国有,这一点,请大令搞清楚。”然后想了下:“以后可以,但这次不行。”
廖冲当时急了:“为什么这次不行?”
赵兴不得不耐心解释:“因为这次叛乱,是从推恩令起,更因为这次叛乱如此快的被平息,是那些家族领主中,庶子们的反戈一击而成功。如果他们得不到他们该得的土地,那么,那些庶子们就会对国家,对国君失去信任而心生怨恨,那样才可能再次出一场叛乱。老廖,你是陷害君上呢,你是赵国的祸人啊,祸人当诛,请君上杀此祸人。”说的严重,但脸上是带着戏虐的笑容的。
这话,当然不能当真。
赵雍就再次询问:“既然土地还是归了他们,那天吗还不再次有了叛乱的资本,这一点和老师的上面的想法矛盾啊。”
赵兴一笑:“我的意思是,第一,将土地按照庶子们的愿望,再分给他们,以显示我们推恩令的坚决支持,让其他庶子们继续心怀希望。然后这些土地不是真正的封给他们,而是土地国有,然后以五十年为期承包给他们,收取他们的地租,记住,这是承包制度,如此,他们既为国家财政做了贡献,又能限制他们的发展,岂不两全其美?”
诸位一起沉思,最终拍手叫好。
赵兴再接再厉:“随着这次叛乱,我们有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隐患,那就是宗族问题。现在,赵国的宗族经过从晋以来几百年的发展,已经过于庞大啦,这不但是叛乱的隐患,更是侵占隐匿国家税收的弊端。所以,臣请颁布新的法令,规定,凡是一族,有三丁以上,最小的年满十八,必须分家别立,这不但增加了国家的户,增加税收,同时也避免门阀出现。”
户口,不是一个单词,户是户籍,口是从征的丁壮,因为按照当时的规矩,一户只有一份税,一户中只有一个男丁响应国家的徭役征召。最明显的例子就是红楼梦的贾府,三兄弟不分家,人口过百,但国家征召,且只拿出一个贾宝玉就足够了,其他几十男子就在家继续享清福。这严重的削弱了国家财政收入,和战争的征召人数。
这两条,一个是土地改革制度,一个是户籍管理制度,赵兴又将赵国的奴隶制度,向封建制度,再次推进了一步。这其实是一个波澜不惊的改革。
赵雍仔细的盘算一下之后,不由得拍案而起:“老师的办法好啊,既然有了解决未来战乱的办法,那我为何不打破旧有的恶规矩,推行仁德呢?我们现在就定一个新规矩:从此以后,凡作乱者,只诛杀首恶从犯,不祸及家族亲友,然后颁布分家制度,增加国家户口数目。我们要在以后,推行德政,以德服人。”
堂下不由得发出了一阵欢呼,这让赵雍感觉很骄傲,自己又推出了一条仁政。
看着兴奋的已经18岁,真正成熟起来的赵雍,赵兴也很骄傲:“我是这赵国的改革者,在和风细雨中,重新塑造着一个强大的赵国,一个逐渐成熟理性起来的君主。然而因为我拥有了一块即将属于我的名正言顺的封地,成为这个时代的诸侯之一,为此我也产生了野心。我是规矩的坚定守护者,又是那些恶规矩的坚决砸碎者。我的人格竟然如此撕裂,我是不是应该看一看心理医生?我可能是精神分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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