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前的少女一丝不苟、完全挑不出一丝毛病的表现,钱形平次心中也不由得涌起一阵欣慰的感觉。
霞之丘诗羽的确能当得起钱形家下一代主母。
优秀的少女,钱形平次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经历过钱形悠巨变的这一次经历过后,钱形平次心中已经把那些「要能和钱形家匹配的主母」、「能帮助钱形悠发展壮大钱形家」等等之类的想法全都抛诸脑后,仅存下来只有一个想法。
「只要悠喜欢,能让他开心、幸福就足够了。」
现在看来。
“方便和我说一说吗?”钱形平次很有耐心。因为十分清楚霞之丘诗羽和自己的儿子之间的感情以及他们对自己未来的构想,钱形平次相信如果不是有钱形悠的原因,霞之丘诗羽是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身边甚至连自己儿子的身影的看不见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
霞之丘诗羽抿了抿嘴唇,这时,离开学校之前钱形悠没有回复的那一条信息。
「也许,这是一个契机。」
........
“岚,你说平次会不会说什么「请你离开悠,你们不适合」、「考到东大我才考虑你们的婚事」、又或者是「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等等之类的话?”
坐在松岛岚身旁,宫平一郎带着调侃的坏笑,小声的凑到坐在他身旁的松岛岚说道。
对于宫平一郎这句话,松岛岚不仅没有回答,甚至忍不住冲着对方翻了一个白眼。
你是白痴还是神经病?明知道除了没有正式的名分,现在位于东京上层哪个家族不知道「钱形家下一代当家主母名字为霞之丘诗羽」而且。
你自个说的这些话,你相信吗?凭你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你特么摸摸自己的良心,然后回答「会不会」在说话。
“一郎先生,你昨晚是看了韩国的偶像剧吧?”坐在这一对情侣对面的町田菀子笑着问道,“这么狗血的剧情你也说得出口?等会要是给那个把诗羽酱看成眼珠子的男朋友知道你这样看这件事情,你说,他会不会冲到警视厅找你麻烦?”
强忍着笑意,町田菀子似乎像是看不见宫平一郎变得越来越青的脸色,像个二愣子一样往宫平一郎心中的伤口上狠狠的撒了一把盐。
“我听小岚说了,一郎先生现在好像都不敢和悠酱对练了,呐?”
“行了,多大的人。”早就被吵得有些不耐烦的松岛岚一巴掌拍在准备暴走的宫平一郎身上,“能不能正经一点?”
“嗨。”宫平一郎憋屈的点点头,然后瞄了眼不远处面对面坐着看上去聊天氛围还不错的钱形平次和霞之丘诗羽一眼,过后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对着身旁对着手提电脑认真工作的女友一眼,委屈的说道。
“但是,真的很无聊啊,小岚。”
唉——
扶额深深的叹了口气的松岛岚嫌弃的看了眼宫平一郎。她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找个明明都已经30岁了,但是怎么都和靠谱搭不上一点边的男人作自己男朋友。
台下的脚用力的踢了一下对方,松岛岚压低自己的声音在宫平一郎的耳边说道。
“再胡闹,今晚就不准你进门!”
一听这话,宫平一郎还管得上无聊不无聊的,这连门都不让进的话,难道要自己灰溜溜的回宫平家?
想想上一次自己一家人见到松岛岚的时候,那副恨不得现在就把什么白无垢、什么纯黑和服立马备齐、然后在顺手他们摁进明治神宫里举行婚礼的样子。
不难想象,当宫平一郎从自己的公寓被松岛岚赶出门之后,等待他的会是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
“今天我是打算盘下这一家咖啡店,然后开一家咖啡店的。”
“因为悠一直都很想很想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咖啡店。”
“能看看书、安静的冲上一杯咖啡、能给他一个安静的角落,悠他就觉得很开心的。”
安静的倾听着少女的话,钱形平次听到了一个不管是妻子也好、他自己也好,完完全全都与印象中的儿子完全不一样的形象。
不喜欢别人弄乱自己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最多也就算是自己女朋友一起窝在家里看书。
不喜欢油烟。
但是却很喜欢吃煎炸的料理。
阴雨天喜欢坐在窗台听着雨声看书。
晴天喜欢下午出门到公园里嗮太阳。
有些时候明明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弹、但是总会因为轻微的强迫症和洁癖又爬起来做家务。
霞之丘诗羽这一番话,为一直只看到钱形悠规规矩矩、拘束、甚至有种感情淡漠的一面的钱形平次阐述钱形悠在这一面之外,那不一样,他完全不知道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一面。
“其实可能悠他自己也忘记了,我们还没考上丰之崎的时候,他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话「唉,国中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去过咖啡厅,以后一定要自己开一间」的说。呵呵。”
这句话刚说完,霞之丘诗羽突然反应过来,她好像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
国中没去过咖啡厅,换作是平常的国中生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种家境贫寒的,一次两次总会去过的。
但是,对于国中的钱形悠来说,去咖啡厅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虽然不是没有钱去,但是对于一个正遭受欺凌、家人都不理解的国中生来说,他哪有时间、或者是想法去这种最适合和朋友增进感情的活动呢。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许久,钱形平次忽然开口问道。
“悠,他,恨我吗?”
一时间,钱形平次语气里的疲惫和软弱让霞之丘诗羽愣住了。
“嘛,恨我才是正常的。”抬起头的钱形平次注意到霞之丘诗羽脸上的表情,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下意识的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昂着脑袋视线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这一家家庭餐厅的青蓝色天花板。
“如果换作我是他,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又怎么可能不恨呢?”
原本这里,霞之丘诗羽应该说一下话安慰一下这位后悔的父亲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慰的话,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相反,一阵莫名的火气突然从她心底里冒出。
“叔叔,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悠,他又没有做错了什么?」
后面那句话霞之丘诗羽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这句话不应该从她口中说出的,而且一直以来的教育也让霞之丘诗羽根本没办法用这样的话去质问一位长辈。
钱形平次却知道了霞之丘诗羽这句话后面没有说出来的内容。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一口喝完。
遍布口腔的苦与涩,像极了此时钱形平次后悔的内心。
从那段时间开始,发生巨变的又何止钱形悠一个人呢。
“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一辈人对待后代都会犯下的错误吧。”钱形平次压下口中的苦涩,但是声音里的干巴巴却无法隐藏。
“「我们才是对的,孩子必须听我们的。」”
“「孩子懂什么?只有父母才知道什么是对你好的。」”
“「软弱的孩子,没有资格哭泣,培养出这么软弱的后代,是父母的大罪。」”
听着这三句话从钱形平次的口中说出,霞之丘诗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心很疼,为了自己的最爱的人、自己的另一半心疼。
明明身为一个家族的直系继承人,可以锦衣玉食、可以拥有许多朋友、可以享受国中的时光。但是却因为一个有着浓重昭和印记的父亲的教育下,硬生生的成为了一个失败的典型例子。
低下头,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怜惜的霞之丘诗羽一言不发,而见状的钱形平次微不可察的暗叹一声过后,对着她说道。
“悠他,这个有我这么一个不称职的父亲的孩子是他的不幸,往后的日子里他就拜托你了,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待他。”
“拜托你了。”
站起身来,钱形平次在霞之丘诗羽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深深的低下了一直高昂的脑袋,认真的向这位少女鞠了一躬。
鞠完这一躬之后,钱形平次缓缓的抬起头,伸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警帽戴在自己头上,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和后悔,留下一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我,作为他父亲的,最真挚的祝福。”
“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看见钱形平次离开的背影,宫平一郎扭头对着身边的女友简单说了一声之后,然后在松岛岚不耐烦的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的动作中,宫平一郎连忙跟了上去。
刚与钱形平次走出店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宫平一郎就听见走在他侧前方的钱形平次蕴含着些许怒火、低沉的声音。
“收集一下城崎财团的资料,然后布置下去。”
一听这话,宫平一郎想都没想就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是的”,等说完之后,他才想起来一件事。
城崎财团的当代主母,曾经在一个聚会上公开说过一句话。
“那个霞之丘的小姑娘怎么比得上樱子,京都的小地主家的女儿,算得了什么。”
........
「天气还行。」
打开楼梯门,突然明亮的光线让钱形悠下意识的闭上了点眼睛,等钱形悠的双眼适应了这光线亮度过后。
碧空如洗的蓝天、温和却又不显得炙热的阳光、拂面而来的徐徐微风。
那因为霞之丘诗羽突然离开学校、而变得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一下子被此刻面前天台的美景治愈了的钱形悠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些许弧度。
“这种天气最适合逃课看书了。”
钱形悠用着温和的笑容、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么一句让老师听到了发火、让同学羡慕的眼睛都红的话。
不过,这也没办法。
谁让人家是那种不用保送名额都能获得大学入学资格的尖子生呢。
优秀的人总有特权的嘛。
手里拿着书,走出楼梯小屋。转个身走到背影处的钱形悠没有理会地板上的灰尘,直接背靠着墙壁,一屁股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刚想打开小说看的钱形悠突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
像是触电一样,从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的钱形悠扭头费力的看了眼自己屁股的处的裤子。
「糟糕!真的弄脏了。」开心的心情没持续多久,见到自己此时裤子的‘惨状’,钱形悠脸上表情立马垮了下来。
「等会回家又要被说教了。」
苦着脸,钱形悠用力的拍了拍裤子,殊不知钱形悠不拍还好,这一拍下来,简直把原本就已经有一块变成白色的裤子,直接给整成白裤了。
努力想要挽回一点,发现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的钱形悠放弃了‘垂死挣扎’,自暴自弃的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然后翻开了手中的「物语」开始慢慢的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一直沉浸在自己女朋友非常喜欢、也不停给自己安利的「物语」情节的钱形悠突然听见一阵细弱的抽泣声。
原本钱形悠还不怎么在意,毕竟学校天台又不是属于他一个人。
有人心情不好上哭那么个一两声纯属正常。
而且听着声音,钱形悠能确定,这一阵哭声的主人九成九是一位女生。一直都洁身自好、从来不会像日式轻小说的亚撒西的男主角的钱形悠直接在脑子里过滤到这哭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
但是很快。
“闭嘴啊!!!”
这一声带着浓重哭音的怒吼,一下子把刚重新进入到小说情节当中的钱形悠给吓得书都掉在地上了。
被吓得够呛的钱形悠连忙从地板上捡起小说,伸手拍掉了封面上沾着的灰尘,一脸怒意的钱形悠蹭蹭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背阴处,钱形悠甚至连是谁都没有注意到,直接毫不客气的开口就说了一句。
“哭就算了,冷不丁的嗷唠一嗓子!好玩吗!?知不知道你打扰!”
「到我。」
这两个字没说出口,钱形悠看着一脸震惊的连眼泪都忘记擦、回头看着自己的安乐冈花火下意识的将这两个字重新憋回心里。
现场突然出现一丝名为尴尬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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