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平这边为三司要人,还一要就要王安石和司马光,韩琦等人心里免不了犯嘀咕:这个老张准备干嘛?
赵祯倒是没别的想法,张方平手头事情不少,现在又要搞政绩考评,需要帮手很正常。不过王安石这边他可以直接做决定,司马光的话他得问问包拯的意见。
包拯一听张方平要人,眉头皱起。
包拯和张方平有过一点点小摩擦。
庆历新政期间张方平提出转运使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在明察暗访上头,好好看看地方官员有没有干啥贪赃枉法的事,而不该只管仓库里有多少陈芝麻烂谷子。
包拯本来是赞同的,可是他提携过他的恩人站的是反对庆历新政一方,他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不得不与另一位同僚一起上书表示转运使过于苛刻,导致地方官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两道上书导致当时积极表现的几个转运使被定义为“四瞪”“三虎”等等,相继被贬。
跟着庆历新政走的人不仅没好处,还遭了秧,还有谁愿意跟着范仲淹他们的新政策走?
庆历新这些举措逐项被废除。
后来包拯和张方平还有过点别的交集,比如包拯在御史台给张方平当下属,上书奏事时把张方平岳父给弹劾了之类的。
总而言之,虽然他们一起共事过,关系却绝对算不上亲近。
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裂痕。
庞籍与韩琦关系不错,庞籍这次遭重贬没托韩琦他们转圜过,就托付个学生给他们。
包拯作为韩琦的同年,平时没少照顾司马光这个下属。
得知张方平要人,第一感觉就是张方平莫不是想坑司马光。
可赵祯都开口了,包拯也不好断然拒绝,只得先应了下来,回去后便与司马光说了此事。
包拯把朝中先前有人提议三司重视印纸历子之事给司马光讲了,说张方平怕不是想把这棘手事交给他和王安石去办。
司马光早闻王安石其名,平日里却没太多机会往来。听包拯说了事情始末,司马光便道:“既是朝廷所需,下官不敢稍辞。”
司马光对审案工作没多大兴趣,早些年做大理评事已经让他犯愁很久了,如今当这个开封府推官也让他十分烦恼,尤其是他禁绝《金瓶梅》之中,总感觉走出去时旁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前些天他收到老师的书信,老师远贬定州,不仅没怪他这个拖累了他的学生,特地来信命他别再想着麟州之事,务必要好好在朝中站稳脚跟。
司马光觉得去三司兴许能做更多事。
包拯听司马光这么说,便没再多言。
第二日是休沐日,包拯去寻韩琦吃茶? 赶巧文彦博也在? 三人便聊起了张方平突如其来的一笔,觉得这个老张现在的行事有些难以捉摸。
别看张方平现在是个“计相”? 手头却没多大话语权? 平日里只管着分内之事罢了。
如今三司能伸手的事务都是由韩琦和文彦博摊派过去的。
他们和张方平不太对付,不过事情总得要有人去做? 张方平别的不说,办事能力着实不错!
文彦博与庞籍是好友? 闻言说道:“不碍事? 君实和介甫都还年轻,让他们去历练历练也好,三司可是个好地方。”
韩琦说道:“对,张安道搞起盐政来很有一手? 按照他年前的上书? 京东东路那边的盐场该有消息了。”
文彦博捋须点头,接着又微微皱眉,与韩琦说起自己这个宰相当得差不多了,最近朝中不少言官找他茬,他再赖着不走就该出事儿。
这是当宰相的惯例? 一般来说当个三两年就得了,别太贪心? 给别人点机会,要不然底下那么多人排队等着? 能不恨你吗?
文彦博吃了一口茶,对韩琦说道:“过几日我就上表辞去相位? 到时我会向官家举荐你。”
提及正经事? 韩琦说话也言简意赅:“上头还有贾相公。”
文彦博辞去相位的话? 紧接其后的该是他后头的贾昌朝。
文彦博说道:“他上不来。”
文彦博给韩琦讲了讲自己私底下得来的消息,言官那边得知他已经上书辞去相位,目前正准备搞贾昌朝,怕的就是贾昌朝会接棒当宰相。
贾昌朝之所以招言官恨,是因为他曾经走过温成皇后乳母贾氏的路子!
温成皇后也就是赵祯十分宠爱的那位张贵妃。
对于这种靠后宫门路上位的人,言官们一向深恶痛绝。
这一点,文彦博深有体会。
毕竟张贵妃在世时,他也曾私底下通过张贵妃刷赵祯好感度,后来东窗事发自然被言官们喷了个体无完肤。
不过他和贾昌朝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与韩琦、富弼、庞籍等人交情都很好,名声缝缝补补还能补回来。
相比让交情平平的贾昌朝接替自己,文彦博还是更倾向于让韩琦上去。
毕竟他们几个宰相轮流当,时机一到想回来多简单?
几人边吃茶边聊着相位交接之事,商定之后便散了。
如果苏辂知道文彦博他们开了这么个小会,心里一定羡慕得很:宰相轮流当,这就是拥有一群大佬朋友的快乐吗?
可惜苏辂现在还没资格参与这样的朋友圈小会议。
既是休沐日,他又要忙碌地去苏颂家溜达,带去些吃的喝的用的。
苏颂妻子凌氏与苏辂已经挺熟,苏颂几个孩子也很喜欢苏辂,因为苏辂每次过来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
见金刚和小翠又提着大包小包,凌氏说道:“来就来了,哪用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
苏辂笑道:“要的要的,我答应苏贤兄要好好照顾你们来着。”
凌氏说道:“对了,今儿一早有人给我们送信了,我拿给你看看。”她擦了擦手,拿出苏颂的来信给苏辂看。
苏颂的家书写得很简单,就是告诉凌氏自己的工作初见成效,肯定是能成的,让她别太担心。
苏辂笑道:“看来苏贤兄可以回来与嫂子过年了。”
凌氏就是想问问苏辂信里是不是这个意思,听苏辂这么一说自是喜笑颜开。
若是家中没有那么多张嘴巴等着吃饭,她肯定希望能跟着苏颂去任地,现在家里没个顶梁柱,她夜里都睡不安宁,只是男人有正事要忙,她也不能时常写信去扰着他。
苏辂宽慰完凌氏,便溜达去张方平家,问张方平是不是收到了苏颂的报告。
张方平说道:“就你消息多。”
说归说,张方平还是把苏颂写的晒盐工艺试验报告拿了出来。
苏颂的学习能力很强,早前又跟林亿他们琢磨过苏辂捣鼓出来的医学统计学,底子摆在那儿,写出来的报告条理分明,很有苏辂的影子了。
苏辂粗略扫了过去,便知道晒盐之法算是成了。他对产量有些不满,忍不住嘀咕:“一次才出几千斤啊?就算是夏天,一个月也才几万斤!”
张方平骂道:“这种晒一晒就能出盐的好事儿,你还想一个月出个几十万斤不成?”
张方平看到苏颂预估的产量之后已经高兴过了,哪怕最后达不到这个产量,对于能够开设盐场的地区也算是多了一大进项。
想想看,要是一个试点盐场一年就能多产几十万斤盐,多搞几个大盐场还得了!
要知道这些盐只需要一点人力当成本,剩下的全是白赚。
只是具体年产量如何,还得让苏颂观察到入冬再正式向朝廷上报,免得大伙空欢喜一场!
苏辂又跟张方平念叨起来,说他知道觉得有两个地方的大盐场特别有搞头。
一个是沧州那边。
沧州那儿在后世可是有着全国最大的盐场,年产量过百万吨的那种。
过百万吨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全国盐产量的四分之一!
可惜啊,这个地方离辽国太近。
要是不把燕云十六州搞回来,真怕辽国人眼馋来抢盐场!
还有另一个地方琼州。
也就是海南岛那一带。
海南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周围全是海,且常年都拥有充足的日晒!
最重要的是,那边开发度很低,地超便宜的,那些个违法犯罪的家伙统统赶去盐场干活不挺好。
等盐场开发起来了,商贾们闻着味儿就过去了,到时还可以以海南岛一带为基点好好搞搞东南沿岸。
可惜啊,万事艰难在起步,还得他们这些聪明的大人琢磨一下怎么搞,搞好了的话,多的不敢说,年产量一亿斤还是有可能的!
就算路途远点,一斤只能赚十文钱,那也是一年白赚一百万贯钱。
琼州那么个破地方,一年赋税能交几个钱?朝廷不倒贴就算好了!
还有沧州那边,现在还有几个人敢安心住那儿?赋税根本收不上来多少对不对?
可惜了那辽阔的海岸线,可惜了那白花花得盐,可惜了那每年几百万贯的进账!
扣扣搜搜地省钱能比天上掉钱爽吗?
唉,真是可惜啊可惜。
那都是很赚钱很赚钱的,就是搞起来太不容易!
张方平听着苏辂在那叨逼叨逼,眼都有点绿了。
要不是他还有那么一点理智在,说不准就要捋起袖子上书赵祯让朝廷去琼州、沧州两地搞盐场了!
张方平思量半晌,还是摇摇头说道:“这两个地方风险太大,还是先把别处的盐场搞起来再说。”
大宋的海岸线那么长,没必要非找苏辂说的那两个地方。
苏辂见张方平没被自己忽悠住,只得叹气。
他为堂哥提前发展发展海南岛的微小期望,终究还是错付了!
这个岳父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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