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华一时难以回答……自她记事以来,峨嵋派、嵩山二老以及那些佛门高人的事迹就被父母反复地在耳边念叨,就跟洗脑似的,所以在李英琼她们以不屑的语气提及这些人的时候,她还有些不高兴。
良久,她才蹙着眉头说道:“不是不报,时候没到,那些正教高人们有自己的思量。”
“没错。”
李英琼这一次反倒是同意她的观点:“他们确实不是坏人,但他们也确实有自己的思量。但就因为如此,才导致之辈横行无忌。”
这话,就差直言这些人自私了。
要虞舜华将长久以来受到的影响改变掉,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需要慢慢入手。
“我师父曾经说过,道者,盗也,我们修行之人以各种手段盗取天地资源为自己所用,就应该懂得回馈。那些所谓的因果、宿命,不正是我们修行之人所要打破的桎梏吗?生老病死,同样是人生宿命,我辈修行之人不是同样修炼、服食灵丹和天材地宝……甚至是用夺舍、投胎转生来延续生命?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讲因果了?说穿了,就是自私,为自己承担因果没问题,为别人承担因果则要看有没有切实的好处。”
“不是这样的。”虞舜华有些弱弱地争辩。
“是这样的。”
李英琼以非常肯定的口吻说道:“这种行为并没有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修行者也是人,不是真正的神仙,也没有理由去承担别人的因果。不正常的是寻找各种理由去掩饰自己的行为。”
“是啊,有多大能力,负多大的责任。”
旁边的余英男也开口说道:“譬如这一次,我师父知道铁砚峰鬼老为恶,她就准备带领我们围剿鬼老和他的一众弟子,毁掉他们的老巢。”
“什么?”
虞舜华惊讶了,失口问道:“你师父那么厉害?”
“比嵩山二老还是不如的。”
裘芷仙说道:“甚至有可能比鬼老还差上那么一些。但我师父说过,如果单纯以修行境界来衡量一个人的实力,那些恶人岂不是无人可治?有些时候,准备工作做得充分一些,也可以弥补硬实力上的差距。普通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更何况是我们修行者,只要有一丝可能,我们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惟有如此,我们才不负人生的精彩。”
“人生的精彩……”
虞舜华喃喃自语,眼中却渐渐流露出一丝光彩。
人为什么要修行?
很多人可能会说,是要成仙,是要长生不老。
有错吗?
当然没错,雁千惠就是这么想的。人类最初的修行可不是为了长生不老,仅仅是想活下去……就像是吃饭是为了不饿死;穿衣是为了不冻死一个道理。
最初的人类生活环境极为恶劣,可以说是生物链中最为低下的一个种族,为了种族的存续,人类的祖先们才会想尽办法的让自己强大起来。
虞舜华可以说的上是修二代,如果她父母健在,生活可以说的上是无比幸福,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她。
但她父母早早的飞升,只留下她们姐妹和几个侍女在长春宫生活,说得不好听一些,她们跟传说中的嫦娥没什么区别。
如果虞舜华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她自小修炼,成就了一身的实力,就如同学了屠龙术一般,却始终无法去屠龙,这种人生她也是极为寂寞的。
李英琼等人的出现,无疑是给森冷的宫殿中开了一个窗口,让她见识到外面的多姿多彩,尤其是对方的理论,虽然和她的潜意识有所冲突,但又有几分别开生面的感觉。
“是啊,人生是精彩的,我师父说过,她就不干涉我们的人生,但如果我们有需要,可以向她请教,她也会给予回应。太过理智的人生,被人安排好的未来,其实都是束缚我们的桎梏,我们之所以修行,不就是为了打破天地、命运强加在我们身上的桎梏吗?”裘芷仙柔声说道。
这个外柔内刚的女孩这一次回去探亲之后,也有了一些改变,未婚夫罗鹫为了寻找救她的机会出去学艺,据说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
但那又怎么样?
如果不是师父相救,恐怕自己已经变得不堪入目了,纵然日后救回来,那种人生还能够期待吗?
再者,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将来和罗鹫成婚后相夫教子,也是一桩美事,现在……除非罗鹫愿意投入蓬莱门下,否则自己和他的交际恐怕不会再有了,因为裘芷仙知道雁千惠对于嵩山二老有些不感冒。
这会儿,虞舜华的心里已经转了无数个念头,她的双拳在衣袖中微微捏紧,开口说道:“裘师姐,不知令师什么时候去剿灭鬼老巢穴,小妹虽然不才,但手上颇有几件能够克制鬼老的宝物,而且因为家父母的叮嘱,不便为外人所用。”
“可是……”
听到虞舜华的要求,裘芷仙犹豫了。
毫无疑问,虞舜华肯定有实力,至少裘芷仙不觉得自己能够战胜对方,尤其是听说对方有克制鬼老的宝物后,那就更加心动了。但是,虞舜华明显没有经过社会毒打……哦,是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把她卷入这件事情,可不符雁千惠的初衷。
“怎么?裘师妹是觉得小妹自不量力?”虞舜华故意问道。
“虞师妹误会了。”
裘芷仙是个老实人,她当真了:“鬼老是很危险的人物,如果……我是说万一惹上麻烦,你还有妹妹需要照顾呢。”
“裘师姐,你放心,家父母还是留下一些保命手段的。”虞舜华知道裘芷仙犹豫的原因,更相信她们的人品了。
“这个……”
裘芷仙犹豫了一下,正色说道:“虞师妹,这件事情我只能答应你,跟家师说一下,如果家师拒绝,我也是不能答应的。”
“小妹明白,还望裘师姐美言。”虞舜华点头答应。
……
“她胆子倒大,就不怕在鬼老面前失手?”
落仙殿中,听了裘芷仙的禀报后,雁千惠笑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都是从她这个年龄过来的。”
邓八姑也笑了,“师父,您答应吗?”
“当然答应。”
雁千惠说道:“消灭鬼老这种恶人,人人有责。我们不会用道德去绑架别人,但如果有人愿意加入,那就再好不过。”
最重要的是,虞舜华跟她相处的越是融洽,收入门下的机会越大,雁千惠仿佛看见任务奖励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了。
……
铁砚峰,不仅是形如砚台,而且山石灰黑,寸草不生,雾惨风凄,绝对是穷山恶水。山石当中更是有毒蟒、恶蝎、守宫、蜇蝎之类活动,大者数十米,小者亦有数米,盘踞路隅。见了人来,牙吻开张,蟠旋伸缩,似要攫人而噬。
大头修士和干瘦修士也是司空见惯,根本不予理会,直接向一个山洞走去。
洞里面看上去甚是幽黑昏暗,洞里弥漫着一片昏惨惨,绿阴阴的亮光,洞壁间到处都是些骷髅鬼怪之类,凶恶狰狞,各具异相,每当洞中刮起一阵阴风的时候,那些魅影就越显生动,个个都似在飞舞攫拿。这种可怖的景象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每次进来都感觉得阵阵心寒,唯恐哪一天真正成了它们的猎物。
再进数十步,便到尽头,二人首先朝壁跪下,俯伏默叩……片刻之后,二人眼前一花,顿时豁然开朗——眼前已然换了一个空间似的。
洞中雪亮,到处通明,八根钟乳并排立在当地,上面雕着好些巨蟒,柱前设着一个水晶宝座,座上面铺着一张虎皮。全洞面积大有亩许,地上也铺着一张大毛毡,将全洞都铺满,花纹如绣,五色斑斓,也不知是用什么兽皮织成。
在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道人……面黑如漆,口红如火,头上乱发披拂,腮下疏落落生着几根山羊须,身却瘦小非常。披着一件黑色道袍,长可及地。
他看了二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干瘦修士身上:“谁伤了你?”
“一个女修……”
干瘦修士不敢隐瞒,将观察到的情形和战斗的情况向那道人复述了一遍。
那名怪模怪样的道人正是鬼老,在听完干瘦修士的复述之后,又看向大头修士,后者点了点头,表示干瘦修士所说无误。
“有些意思。”
鬼老捻着那几根山羊胡须,脸上露出沉思的神色,口中缓缓说道:“你挨上的那记神通毫无疑问是专伤灵魂的,对付肉身的时候,必定没有那么大的威力。不过,她们究竟是何出身呢?”
“师父,弟子有一个推测。”
大头修士在一旁说道:“弟子和师弟在回来的时候讨论过,对方极有可能是来自海外,而且还是遭逢了什么变故,之所以来了青城山,应该是想托庇于朱老鬼或者银发老鬼。”
“海外?”
鬼老沉吟道:“如果是想托庇于朱老鬼和银发老鬼,为什么要离那么远?”
“估计还没有联系上吧?而且朱老鬼到处惹事生非,很有可能不在金鞭崖,银发老鬼向来是明哲保身,未必肯接这种事情。”大头修士却是条理清楚的分析,只是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似乎很想我去找那女子的麻烦?”鬼老忽然望向他,目光森冷,像是要将他看个透彻。
“弟子不敢。”
大头修士心中一凛,冷汗都流出来了,“弟子只是看那件洞府法宝稀罕,非常适合师父您使用,而且那些少男少女无一不是根骨绝佳,如果师父能够将她们收录,铁砚峰异日必能取北邙山而名扬天下。”
“哼!一派胡言!”
鬼老口中呵斥,心中却是意动非常……北邙山冥圣徐完,那是教祖中的教祖,当年连长眉真人都不能小觑的人物,自己只有在他身后提鞋的份儿。不过,这种期待倒是挺吸引人的,那些人真的如同这位弟子所说,根骨有那么好?
他知道,自己的这些弟子若是说道忠诚,这还真的没有办法保证,但话的真假他还是能够区分出来的,尤其是这两个家伙明显是希望自己能够出手为其泄愤,所提供的情况一定是真实的,而现在就是那些人到底有多大来头,后面有没有厉害人物撑腰。
而且,这件事情要加快进行,万一真如自家弟子所说,那些人来自海外求庇于朱梅或者银发叟怎么办?
一旦他们接手,就没自己啥事了。
鬼老知道自家的事情,正面对决,打不过也跑得过,所以他不是太害怕,而且只要是在自己的老巢之中,就算是嵩山二老齐至,他也不见得怕了对方。
思忖再三,鬼老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而且是要做就得立即去做,以免夜长梦多。
要不怎么说呢,‘贪’字一个‘贫’,原著中鬼老是在裘元出世之后,老被朱枚、银发叟和几个小辈联手利用大阵绞杀的,但这一次……呵呵,雁千惠既然出手,那又岂容他逃走?!
鬼老行事,确实算得上是雷厉风行,当下他亲自前往青城山百丈坪……他要亲眼看看大头修士所说的是否属实。
一道黑烟疾若闪电般的向青城山百丈坪的方向激射而去——然而鬼老不知道的是,一道红光几乎是在他飞出后不久,便从铁砚山脚下一堆乱石中飞出,射向高空,比鬼老的遁光还要迅速。
片刻之后,这道红光已经飞入雁千惠的手里……这是一道传讯符:鬼老已经赶来,随时可至。
“我们走。”雁千惠脸上露出喜色,翻手取出了一件约寸许见方,长约三尺,形如玉链的法宝,通体宝光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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