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的行为,可谓让张献忠对他再无半点念想,这个义子已经成了最凶恶的恶狗。
他张献忠好勇斗狠半生,征战十多年,自诩英雄,只有他张献忠杀人,哪能栽在眼前这条养不熟的豺狼手里?
何况这条恶犬已经六亲不认,不但想要了他这个义父的命,连十多年的兄弟感情也不顾了。
不过,张献忠虽然很愤怒,但神情上却没有表现出来,看来这几年的软禁也让他内敛了不少。
只听他淡淡的道:“孙可望啊,额养了你十几年,额很清楚你最是诡计多端,也最是善变。”
“你说撺掇宁宇营救额,是反间计,目的是为了除掉额。”
“可额也不是愚笨之人,你这反间计怎么用啊,怎么除掉额啊?”
说罢,他看向沈浪问道:“沈大人,你能想到吗?”
沈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可是很愚笨,太高明的计谋我可用不了。”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孙可望,孙可望的心头不由一凛。
在他的认知中,张献忠应该暴跳如雷才对,可没想到会心平气和的将了自己一军,而且还拉上了沈大人。
反正已经撕破脸,张献忠他可以不在乎,但沈大人他不敢无视啊。
于是他绞尽脑汁,然后才道:“回禀大人,末将的这个计谋还没有完善就被捅了出来,所以还有不少缺漏,实在是让大人见笑了。”
他这是提前做一个预防,免得自己的谎言无法圆下去。
沈浪笑道:“那你先说来听听,我也学习学习。”
听到沈浪如此说,孙可望知道逃避不开,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偶然发现了一个和张献忠长得极为相像之人,然后来诓骗他,告诉他会用此人将他换出来,再把他救出京师。”
“如果他没有阻止,反而全力配合,那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有真正的归顺朝廷,依然心存反意。若是放虎归山,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患。”
听了这话,张献忠嗤笑道:“心腹大患?如何成为心腹大患?如今大明天下太平,谁愿意再跟着额造反起事?”
“再说了,连额这个关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几年中,大明在沈大人的率领下,收大员,从红毛鬼手中复南洋,灭建虏,讨倭国,到如今甚至远征万里之外的欧罗巴。”
“你觉得额张献忠在这样的大明还能闹出甚事吗?你觉得额能成为沈大人的心腹大患?”
孙可望目光微凝的看向张献忠,仿佛这个便宜义父已经变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个粗人,不破口大骂,不拿刀杀人,竟然玩起了心机。
但这个问题他不得不回答,不过不是向张献忠解答,而是要说给沈浪听。
于是,他立即呵斥道:“在几年前你手握几十万大西军都不是沈大人的对手,如今你一介草民,而大明更是昔非今比,你当然不会成为沈大人的心腹大患。”
“但你张献忠嗜杀成性,连妻儿都不放过,对其他人的性命更是视如草芥。”
“若是让你出去,你召集百十旧部应该不难,然后到处惹是生非,杀人放火,岂非大患?”
“到时,坊间便会责怪朝廷早没有将你处死,从而遗祸苍生……”
听了这话,张献忠差点儿都要气笑了,合着老子好不容易逃出去,就是为了肆意杀害无辜的人报复是吧,那不是疯魔了吗?
不过,这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说服力,毕竟他张献忠双手确实沾满了鲜血。
为了不被拖累,也为了笼络人心,甚至连妻妾子嗣都杀光了,以显示自己反明的决心。
现在被孙可望抓住把柄,一次次的提及,真的是杀人诛心。
“既然你的计划如此周密,那为何将宁宇牵扯进来?而且还向他隐瞒,他一直不知道你只是假意救额。”
孙可望小心的瞥了一眼沈浪,然后才道:“因为李定国所部已经改编为勇卫营,他比我更容易进入京师,也更容易接触到你,并执行这个计划。”
“至于隐瞒,那是因为李定国对你还顾念旧情,我怕他不忍心对你下手,才没有告诉他最终目的。”
“但只要最终揭露你的真面目,相信他会理解我的。”
张献忠随即反驳道:“额张献忠可是皇帝下旨软禁在此,你要执行这样的计划,却不提前上报,你是何居心?”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那皇权的威严何在?你置皇帝和朝廷于何地?”
孙可望的脸色微变,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现在终于被张献忠问了出来。
他直接扑通一声,跪在沈浪面前道:“回禀大人,是末将考虑不周,末将只想替朝廷尽快除掉这恶贼,还望大人明察啊。”
张献忠却是哈哈大笑道:“你孙可望如此聪明,会想不到这一点?你以为沈大人看不出来你在撒谎?”
“你编造如此低劣的谎言,又置沈大人于何地?”
这次是张献忠杀人诛心了,一个个问题直击孙可望的死穴,让他胆颤心惊,额头的汗珠不自觉的渗了出来。
他脑海飞转,不停的想着法子补救,可一时间,又哪能拿得出让人信服的理由?
却是听张献忠继续道:“你孙可望如果只是为了除掉额张献忠,也不会等到现在,几年过去了,大西军早没了,额还有什么威胁?”
“就算除掉额,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落下骂名。”
“你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宁宇,想撺掇他来实施你的计划,然后迅速向朝廷汇报。”
“宁宇已经是勇卫营的将官,你举报他图谋不轨,背叛朝廷,这就是大功一件啊,这不比除掉额张献忠更划算?”
看到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被拆穿,孙可望心头大骇,连忙呵斥道:“胡说八道。”
张献忠没有气恼,又大笑道:“额胡说八道?你以为沈大人没看出来?不然的话,你今天为甚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
这一刻孙可望明白了,自己自以为的精心算计,不过是一场笑话,沈大人早已经弄清楚了一切。
他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突然大喝道:“我排行老大,当初也是我带头提议大西军归顺朝廷,我对大明是有大功的。”
“凭什么他李定国能编入勇卫营?而我只能被发配到西南?兵器、军饷、官职,样样不如他,凭什么?”
张献忠冷笑道:“就凭你心胸狭窄,不忠不孝,你能背叛兄弟和养育你十几年的义父,难道就不会背叛朝廷吗?”
“沈大人明察秋毫,早已经看出你的为人,怎么可能用你?”
“不……我都是被逼的,被逼的。”
孙可望大喊一声,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双眼中依然带着愤怒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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