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通街蜿蜒的青石板路,有淅淅沥沥的冷雨下起,街上的行人走的匆忙,冬雨不躲的话,要伤身子。
巨鲸帮百十来号人打着火把,一家一户的搜查着,连山港出了白莲教徒,东海七州,最后的安宁之地,海州,也被白莲教的阴影所笼罩。
区区一条四通街,区区一个古稀老人,竟然修炼了白莲教返老还童的邪术,竟然是本地从出生到老就没有离开过海州的本地人。
所有人的心头都仿佛被这冬雨浇了个透心凉,明明穿着厚厚的冬衣,却还是能感觉到从脚心冲入头顶的寒气。
巨鲸帮过分激动的表现也并非是演给田七看的,这一艘名为大翼号的海楼船,承载着的是泉州分舵舵主陈识的武道梦想。
从先天圆满突破到宗师,就是一道谁都绕不过的坎,没有天地灵物,再好的体质也不能凭空突,二十年的水磨功夫,或者是白银十万两去买一株天地灵物,这其中的买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陈识的全部身家,全部投入在了远洋的大翼号上,他还年轻,四十五岁的先天圆满,若是这一趟远洋运气不错的话,最迟三年,他就有机会去冲一冲宗师的境界。
可惜这一切都随着大翼号的触礁成为了梦幻泡影,此刻惊闻白莲教在背后出手,可想而知陈识心中有多么恼火。
连山港有点眼力劲儿的,都不会在这个当口去得罪这个潜力极大的帮新贵。
健步如飞的四个壮汉冒雨抬着一顶黑色的长轿急速的跑入到灯火通明的巨鲸帮分舵。
很快,陈识便快步走到了书房之中,点灯提笔,有条不紊的在一张信笺之上汇报着四通街出现的紧急状况。
只是片刻,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描绘的清清楚楚,包括田七这个神秘人出手经过,以及关于其实力的猜测,都有详细的描述。
显然这一封信和那个简单的通报有着明显的不同。
敲了敲桌子? 门外等候着的巨鲸帮弟子很快便走了进来? 不作一声接过信封揣入怀中匆匆离去。
黑色的信戳则是代表着事情十万火急,陈识此刻才稍稍放松下来。
“嘶~”
似乎只是提笔的动作就已经牵动了他好不容易压制住的伤势? 这个刚才还在四通街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一般的男人? 此刻却是扶着椅背在揉捏着自己的肩膀。
肩膀处有一大片淤青,那人的手法极其的高明? 仅仅是站在暗处,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看到了他的背影? 但是这隔空的一道指力就让他受了不轻的外伤。
一直到那人离开食肆? 陈识都不知道其面貌,当真是鬼影神宗!陈识心头甚至有那么片刻,坚定的认为此人或许是一位大宗师!
而大翼号上,值得堪比大宗师的高手为其奔波的? 也就只有那一位搭便船的女子了。
如此一来? 那神秘人的身份恐怕都直指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田七,隐匿了九年踪迹,传言躲藏于西蜀幽篁谷的孤鸿派掌门人田七。
上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酒,淤青散开,但是红肿却难消? 合衣,走出书房? 陈识回到了自己的卧寝之中。
年过四十,陈识却依旧是独身一人? 想在江湖之中的摸爬滚打,情爱这种东西? 太过于奢侈? 不是一个区区先天圆满就能够追逐的。最起码陈识是这样认为的。
要了一碗参汤? 简单的运功调理了一番,便更衣睡下,或许是这一天太过紧张刺激了一些,放松下来的陈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鼾声随即响起,陈识翻了个身,仿佛睡熟了一般。
一直到了半夜三更,夜起小解的陈识却诡异的走到了卧房的书桌前,也没有点灯,就那么摸着黑从一本《华严经》中抽出了一张纯白无暇的纸张。
若是将这纸斜斜的放在太阳下面,就能够看见一朵白莲跃然纸上。
“事有变,速离。”
等墨干之后,陈识又将其放在了那本《华严经》中,归复原为,仿佛从未曾醒来一般。
夜壶被放在地上的轻微触碰声,随后便又是鼾声传来。
而此刻,与巨鲸帮分舵一街之隔的客栈之中,田七缓缓的从打坐之中睁开了眼。
好一个巨鲸帮,好一个陈识,真就是干的瞒天过海的勾当,要不是田七有些感觉到有那么一丝不同寻常,恐怕他也要被这厮给蒙蔽了。
的确值得怀疑,首当其冲的就是为何巨鲸帮会听信一个海夫张洋的消息,当然,整件事情就只有这么一点不合情理,但却少有人会将其死抓到底。
陈识不是断尾求生的本领,不惜出卖了白莲教在连山港的暗字,能够完美的撇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田七想要一探究竟的决心,恐怕没有堪比大宗师的高手会无所事事的去监视一个先天圆满。
但是田七会,因为那个消失的人是风离,这个原因足够了。
田七很早就知道,有些威胁,有些逼问手段,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完全没有作用的,就好比宋伊人,她就让田七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矫健身影仿佛夜猫一般,在三更天穿着夜行服摸进了陈识的房间,但是陈识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呼呼大睡。
在那人安静离开的时候,陈识嘴角微微勾起,心中默念了一声“吾心安处为白莲盛开之地”,随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了下来。
一道悄无声息的指风透过了房顶的青瓦,准确无比的点在了陈识的心口。
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还在睡梦中的陈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死亡和这夜一般寂静,来的悄无声息,田七远远的吊在那取走那本经书的夜行衣身后。
雨夜之中,那人的身影仿佛能避开雨点一般,连脚板底都没有沾染着水渍与泥狞,就这样走到了一处还点着鱼灯的渔船跟前。
三长一短的口哨声,如此往复吹了有三次,一根飞镖带着那本华严经稳稳的钉在了船舵之上。
黑衣人的身影随即消失在海港的楼船之间,而田七则是记下了渔船的位置,纵身一个起落之间稳稳的停留在了那黑衣人身前。
先前的夜行衣已经被抛在不知道何处,眼前的女子却是一身绛紫色的长裙打着一把油纸伞。
只是,此刻的田七却有些惊叹于这黑衣人的容貌。
并非是人间少见的绝色,而是从其眉眼之间,却是带着有七分与风离相似之感。
认不错的,田七足足有六个年头没有见过风离了,这女子就是长得像极了风离。
田七开口:“姑娘留步,你长得好像在下的妻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面前的女子神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即便抬手指向了这身后林立着海楼船,嫣然一笑道:
“公子是在开玩笑吗?这连山港,还是头一次有人跟我玉蛟龙开这般玩笑,公子你,负责吗?”
田七抬手,一股轻柔至极得掌力横推而出,那抛锚定在海港的十来艘海楼船,齐齐向海中进了有数丈远。
玉蛟龙握着雨伞的手,能看见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田七则是微微一笑,看向了不知所措的玉蛟龙,再度开口说道:“姑娘心中是否已经有了答案?”
几乎是在一瞬间,玉蛟龙已经猜测出了田七的身份,而她此刻却是连面色上的平静都已经维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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