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雷或许是没有见过唐衍这么固执的人,不耐烦地一击落在他的左腿上。
唐衍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他咬着牙,就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用剩下的那只脚站起来。
又是一道雷落下。
唐衍的另一条腿也断了。
“娘……”唐衍固执地用手要爬过去。
那劫雷失去了耐心,干脆地朝他的脑袋砸下。
生死攸关之际,唐衍脑子空白一片,只忽然间想起程寰曾经对他说的话。
——
“以后你就是我罩的了,出了什么事,惹了什么人,就报——”
“报师父的名字?”
“报你师兄魏知的名字。”
——
“师兄。”唐衍下意识地呢喃道。
在怒雷的轰鸣声中,他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
如同一个不切实际的幻觉一般。
惊雷劈下。
一道黑色的灵气挡在了劫雷前方。
魏知站在唐衍前,他的右手还死死拉着程寰,像是担心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左手将唐衍捞了起来,往背上一扔。
“没看见师兄还在吗,你瞎逞什么能!”
唐衍伏在他的背上,明明方才还好好的,此刻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砸。
漫天雷云闪烁,疯风不止,凤鸟尖啸,烈火与天雷几乎要把整个梧桐山灼成一片焦土。
凤明生死未知,只隐约能见到刺目的电闪雷鸣里点点星火顽强地支撑着。
魏知仰头看着在劫雷中摇摇欲碎的凤凰蛋,低骂一声,身上灵力暴涨,浑身的灵气化为一条庞大的黑龙,盘踞在凤凰蛋上。
刺目的强光照着魏知冷硬的脸。
“师兄……”
“闭嘴。”魏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一如每次唐衍靠近程寰的时候,那冷冷的眼神。
劫雷无情地撕扯着黑龙。
魏知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唐衍挣扎着想要从魏知背上爬下来,可魏知反搂着他的手跟铸铁似的。
四九天劫,哪怕只是残雷,也不是现在的魏知能够正面硬撼的。
魏知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绞了个稀巴烂,他吐了一口血,忽然松开了反搂着唐衍的手,神色微狠,想要召出体内的魔影。
一道浩瀚的剑气却骤然划破天际,直直地斩向那道劫雷。
惊人的剑意势如破竹,居然硬生生把劫雷逼退了两分。
魏知在看见那道熟悉的剑光的时候,脑子“轰——”的一声巨响,瞬间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近乎仓皇地侧过头来,看见程寰对他笑了笑。
在程寰的耳后,江月白亲手画下的封印竟然被程寰硬生生冲破。
千里外,江月白突然抬起头,脸色剧变,下一刻,整个人的身影鬼魅的消失了。
魏知口不择言地怒喝道:“程寰——”
他的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程寰收回自己的手,让他平躺在地上,扶住了差点摔落在地的唐衍。
唐衍茫然地看着她。
程寰低头望着他,眼神平静:“你入门至今,不是很想看看师父的沧溟剑吗,今日可要瞧仔细了。”
说完,程寰忽然一笑。
她笑的时候说不出来的肆意癫狂,眼底藏了几分刻骨的恨意。
沧溟剑犹如感知到程寰心中所想,发出了迫不及待的低吟声。
一剑霜寒。
也不知程寰是如何起手的,沧溟剑闪电般出鞘,在漫天惊雷中搅出了惊人之势,似山顶万年的雪突然崩塌,震雷霆,动四方。
一剑飞来,堪定乾坤。
程寰的身影消失在惊雷中。
剑影,雷声,火焰。
唐衍呆呆地看着前方惊天动地的酣战,四肢百骸忽然像燃烧起来,白嫩的眉间,一个红色的妖纹逐渐汇聚成型。
意识渐渐被烧成了灰烬。
“师父……”
唐衍倒下的时候,看见的是义无反顾的一路剑影。
劫雷顺着剑影,贯穿了程寰的身体。
等程寰意识到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已经被那道劫雷刀一样剐过一番。
她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只死死咬着后牙,模模糊糊地想着,当年魏知,也是这样痛吗?
还好,这一次她没有再害了他。
她守住了所有想守的人。
程寰意识几乎被劫雷击溃,只留下一线无论如何也不肯散去的清明。
恍惚间,她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往下坠的身体。
木质的香气扑进四肢百骸。
又要被骂了……
程寰心里一咯噔,彻底昏迷过去。
昏昏沉沉中,程寰随着那缕木香飘回了道宗。
她像是又回到了十三岁的那年春天。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捡到魏知。
远远没有长大成人这一概念,成日里把季风灰气得跳脚。
江月白护着她,季风灰拿他无法,只得回去把气撒在程岩身上。
以至于后面程岩看见程寰的时候,总苦着一张脸劝道:“小师妹,你别折腾师父了。”
“那我折腾你如何?”程寰趴在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程岩。
程岩站在树下看她:“难怪陆遥这些年每次斩妖除魔比我这个大师兄都还积极,敢情就是躲你。”
“陆遥师兄可喜欢我了!”程寰瞪他。
圆鼓鼓的脸上,一双眼睛跟会说话一样。
程岩一看,顿时什么气都散了,忙笑道:“对对对,你长这么可爱,说什么都对。”
程寰摇摇晃晃地树上跳下来。
程岩明知她修为已至灵动期,放在整个道宗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可看她小小的身子跳来跳去,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当心点。”
程寰嘟着嘴不理他。
程岩把程寰放下来,抓了抓脑袋,从怀里掏出一根糖葫芦:“师兄刚才说错话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程寰一看到吃的,顿时笑成了一朵花,她接过糖葫芦含在嘴里,懒洋洋地躺在地上,翘着一条腿问道:“二师兄,什么时候我才可以和你们一样下山啊?我都是灵动晚期了,这山上能打过我的就没几个。陆遥师兄说,你们筑基期就开始下山历练了。”
程岩也有些茫然:“掌门不允许你下山。”
程寰熟练地吐出糖葫芦里面的核,小脸皱成了一团。
江月白宠她宠得明目张胆,偏偏不允许她下山。
程寰这些年撒泼打诨什么办法都用了,江月白也没有点过头。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孩子气的踢了踢腿:“师父最坏了。”
程岩忍不住一笑,摸了摸程寰的头:“掌门自有掌门的道理,他可能是担心你年纪太小,怕出意外吧。或许等你长大,一切就好了。”
“长大么……”程寰眨了眨眼,夸张地叹了口气:“好想长大啊!!!!”
程岩欲言又止,最后道:“过几天我也要下山,等师兄回来,就给你带好玩的。”
程寰眼睛一亮,她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陆遥师兄这几年总是神神秘秘的,这次下山都快两年了,怎么还不回来。”
程岩眉头微蹙,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季风灰沉着脸走了进来。
程岩一股脑从地上爬了起来。
程寰动也不动。
“师父……”程岩走过去。
季风灰对他点点头,神色凝重:“跟我来,陆遥出事了。”
程寰猛地抬头,嘴里的糖葫芦顿时失去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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