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隐寺的路上,段音离和段昭闲聊。
她问他:“大哥,你有想过娶妻吗?”
段昭先是一怔,随即白净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语气无奈,带着一丝宠溺:“你还小,不许乱讲。”
“我不小了,再过几日便要出阁了。”
段昭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的确,阿离身为他妹妹却已经要嫁人了。
段音离扒着他的手笔轻轻晃了晃,央求道:“大哥,你说说嘛,你心仪什么样的姑娘?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阿离……”
“活泼的还是文静的?清纯的还是妩媚的?”
段昭脸色愈红,无奈的垂眸失笑。
段音离双手托腮望着他,兴致勃勃的等他回答。
段昭被她瞧的没了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回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异议。”
“也就是说,日后二叔和二婶让你娶谁你便娶谁?”
“嗯。”
“那万一对方不合你的心意怎么办?日子要如何过下去呢?”
“我……我总会待她好的。”同自己的妹妹聊这些,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段昭说完便低头为她剥瓜子,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段音离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大哥,你的意思是,不管那女子是否是你心仪的,你都会对她好、负起责任,是吗?”
段昭点头。
这话若换了旁人来说,或许没有问题,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这公子温柔纯良。
可段音离却不想她大哥如此。
秀眉微蹙,她淡声道:“大哥,你如此想、如此做,是在对你将来的妻负责,而非你心仪的女子呀。”
段昭不解。
难得,他也有脑子没转过弯来的时候。
段音离慢声向他解释:“若你有了心仪的女子,那你就只想娶她,世子女子千千万万,你却只想待她一个人好。
可照你方才所言,你是对发妻这个身份好,无论是谁与你成亲,你都会对她好。”
恐这话太绕不便理解,段姑娘拿自身举例:“就拿我与傅云墨来说,他会对我好是因为我这个人,不是因为我将要嫁他为妻。
假如我们没了婚约,他另娶旁人,也像如今待我这般,那我会不高兴的。
我嫁给他,一生一世心中便只装着他一个人,相对的,我在他心中也该如此独一无二才是。”
段昭怔怔点头。
他发现,他妹妹教给了他一个道理。
段昭就是段昭,他做不来有错不认,反端起兄长的架子教育人的事,虽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正色道:“阿离说的对,此事是为兄草率了。”
“所以大哥你将来娶媳妇可一定要选一个自己可心的。”
“好。”
“那大哥你现在有可心的吗?”
“……没。”他方才在外走动不久,各府的人都还没认全呢。
闻言,段音离不禁松了口气。
她心说大哥和葫芦走的那么近,万一一来二去暗中看上了笑笑就糟了,毕竟她不能不顾笑笑的想法把她抢过来当大嫂。
想了想,段姑娘试探道:“大哥,你知道武安侯府的二小姐吗?”
段昭摇头。
“我见过她,是一位特别沉静温婉的女子。”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她一侧的脸颊上有一道很狰狞的伤疤。”
段昭听后神色未变。
他不曾目露嫌弃,亦不曾轻言叹息。
段音离觉得他这反应和当日步非念一样。
越想越觉得他们俩有cp感,步非念、段昭,步非念、段昭……起个名字就叫“不断”cp。
“大哥,若是让你娶这样一个姑娘,你愿意吗?”
“你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心仪的女子吗?”
“就是假设你心仪步姑娘,她的性格、为人你都喜欢,只是她的样貌略有些不美观,你能接受吗?还是会希望她经受一些痛苦把疤痕去掉?”
段昭毫不犹豫的回答:“这要她选择。”
他不会因为心疼她就强硬的阻拦不许她改变,毕竟脸上有疤痕的人不是他,他无法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
何况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比男人要苛刻一些。
相反,若她怕疼不想改变,那也无妨,左右他也不在意她的样貌究竟如何。
是以他说:“我尊重她的决定。”
段音离愣愣的看着他,随即忽然笑了:“大哥,你真是一位君子!”
“嗯?”
“不是那种惺惺作态、故作风流的君子,而是懂得尊重别人,内心坦荡的君子!
我从前看过一个故事,那故事里有个人就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大哥你同他一样!”
“是什么故事?”
“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的皇帝抓了另一个国家叫狗剩子的人,本应将其处以死刑,但皇帝见他年轻乐观,十分欣赏,于是就要求他回答一个十分难的问题,如果答的出来就可以得到自由。”
段昭听的认真,适时发问:“什么问题?”
“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段昭蹙眉。
段音离继续讲:“狗剩子开始向身边的每个人征求答案,皇子、公主、大师、儒者……结果没有一个人能给他满意的回答。
有人告诉狗剩子,城外的山上住着一个师婆,据说她无所不知,但收费高昂,且要求离奇。
期限马上就到了,狗剩子别无选择,只好去找师婆。
师婆答应回答他的问题,但条件是,要和狗剩子的挚友,新晋的状元郎萧朗成亲。”
“萧朗?”
“嗯嗯,就是之前你教我的那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啊。
大哥你不是告诉我,这话是形容人举止萧洒,气质清逸吗?”
“是,但是……那狗剩子?”这两名也差太多了,甚至都不像同一个故事里的人。
“他不重要。”
“……哦。”
段姑娘继续讲:“一听师婆说要嫁给萧朗,狗剩子惊骇极了。
他看着师婆,驼背、丑陋不堪、只有一颗牙齿,身上散发着臭水沟难闻的气味……而萧朗高大英俊、诚实善良,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狗剩子说他不能为了自由强迫朋友娶师婆那样的女人,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而萧朗知道这个消息后却对狗剩子说,我愿意娶她,为了你和我们的国家。
于是婚礼被公诸于世。
师婆便回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她说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
每个人都知道师婆说的有道理,于是狗剩子自由了。
成亲时,师婆用手抓东西吃、打嗝、说脏话,令所有的人都感到恶心,狗剩子也在极度痛苦中哭泣,萧朗却一如既往的谦和。
洞房花烛之夜,萧朗不顾众人劝阻坚持走进新房,准备面对一切,然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绝世美女却躺在他的榻上。
师婆对他说,我在一日当中,一半是丑陋的师婆,一半是倾城的美女,萧朗,你想我白天变成美女还是晚上变成美女?”
故事讲到这,段音离顿了一下。
其实答案归纳起来不外乎两种。
其一,白天是师婆,夜晚是美女。
因为老婆是自己的,不必爱慕虚荣。
其二,与之相反。
师婆白天是美女,夫君就可以得到别人羡慕的眼光,而晚上可以在外寻欢作乐,回到家一团漆黑,美丑都无所谓。
回过神来,段音离抬眸看向段昭,一字一句道:“萧朗的选择和方才大哥你一样。
他对师婆说,既然你说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主宰自己的命运,那就由你自己决定吧。
师婆热泪盈眶,她说,我选择白天夜晚都是美丽的女人,因为你懂得真正尊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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