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苗疆待了几日,段音离和谢家爹爹的关系日渐亲近。
毕竟是亲生父女,只有给时间相处,他们很快就会适应彼此的存在。
尤其是在三观契合的情况下。
当然了,他们自己并不知道他们的三观很合。
因为这爷俩都在伪装。
谢景重装善良。
他不想让他闺女知道她爹其实是一个反社会,是以就整天装的跟个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似的。
段音离呢,也装善良。
她琢磨着自己毕竟才和亲爹相认,总不能就给他一种“这孩子完了,长歪了”的感觉。
她怕他想象中的女儿不是她这个样子会失望,是以她想尽量展现自己积极阳光的那一面给他。
就这样,父女二人开始飙戏。
比如这一天。
他们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这要换了平时,段姑娘保不齐就烤来吃了。
但这会儿余光瞥见旁边的谢家爹爹,她便收起了蠢蠢欲动的下手,一脸平静的说着悲悯的话:“它受伤了,好可怜。”
话音方落,便见身边之人缓步走了过去。
谢景重抱起受伤的小兔子,克制着自己手不往脖子上掐:“阿离,你喜欢兔子吗?”
段姑娘看一眼那只大兔子,心说这得不少肉呢。
她点头:“喜欢。”
喜欢吃。
谢景重弯唇:“那咱们把它治好了,然后留下它给你养着。”
段音离轻轻抿了下唇,微微摇头:“爹爹,治好了伤,咱们还是把它给放了吧。”
养着它只能看不能吃,还得白白浪费她许多食物去喂它,不划算。
谢景重不知她心中所想,单听她说出口的话,抱着兔子的手不禁一紧。
完了!
他忘了这一茬儿了。
真正善良的人是不会想着要豢养小动物,剥夺人家的自由的,应该放它们回归山林才是。
谢景重心虚,恐自家闺女怀疑什么,拼命往回找补:“啊……那个……爹爹原本就有此意,但恐你太喜欢了是以有此一提……”
“谢谢爹爹!”
“跟爹说什么谢谢啊,来来来,咱爷俩一起给它治伤,治好让它回家找妈妈。”
“嗯嗯。”
父女二人蹲在草窠里忙活。
傅云墨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实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刚刚段音离和谢景重之间互动他瞧了个满眼。
段音离自是不必说了,甭管她做什么在傅云墨眼中都是可爱且正确的,没有任何问题。
可换了那位岳父大人,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傅云墨刚刚有留意到,谢景重在抱兔子的时候先掐住了兔子的脖子,可正常人抱兔子通常都会先拎起兔子耳朵。
当然有可能是他鲜少抱兔子,是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类似这样的小细节傅云墨这几日注意到了许多。
偏偏谢景重越是想在段音离面前表现的良善,他在傅云墨这暴露的也就越多。
因为他们处境相同,心境相似。
为此,傅云墨也就一直没有戳穿他。
能为了一个拼命掩饰自己身上的一些不好,这从某种角度来讲,本身就是一份好。
*
谢景重毕竟在榻上躺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一醒来就活蹦乱跳的,好在有段音离帮他配药施针,让他得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自如行动。
他的身体日渐好转,心里便盘算着要去找媳妇了。
段音离自然跟他同去。
谁知就在这时,白长老不愿意放人了。
这些时日,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段音离如何操控麒麟蛊的,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若能将她留在苗疆,日后必能护卫苗疆一方安定。
再一则,麒麟蛊在她身上,她若走了,麒麟蛊便也不在了。
而没了麒麟蛊的苗疆终归差了点意思。
“还有一事,之前盘龙蛊被盗,我族之中有人受人威胁,被逼着做了许多恶事。
我恐那歹人再故技重施,那我苗族这一支岂非要凋零殆尽了?”
白长老这痛心疾首的一番话并没能在段音离的心里掀起任何涟漪。
不过对方说有人把盘龙蛊也盗走了……
“盗走盘龙蛊的可是一个叫‘傅爷’的人吗?”
白长老生无可恋的摇头:“不知那人是谁。”
“留我是不可能留下的,你若非不让我走,那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寨子,把你们精心炼制出来的那些蛊虫串竹签子上烤,然后喂给你们吃。”
“……”他们之间貌似没这么大的仇怨吧。
段音离这话说的并不如何狠戾,却偏偏听的见惯风浪的白长老直咽口水。
太残暴了。
白长老试探着问:“那我若是不拦你呢?”
“不拦我就走呗。”
“不放火了?”
“嗯。”
段姑娘心说这老头儿咋回事,他都让她走了她还放什么火,她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还是说其实他挺喜欢炭烤蛊虫的?
“喂他们吃炭烤蛊虫”什么的,这是段音离说出来唬他玩的。
她不会那么做。
甭管苗疆是看着谢太傅的面子还是为了什么,他们费心费力的照顾谢景重十几年。
单单是冲着这一点,段音离就不可能与他们为难。
关键是她不讨厌这白胡子老头。
于是她想了想,说:“之前我曾遇到一人,猜测他手里拿的便是盘龙蛊,但他中了我的毒应当已经死了,盘龙蛊既已认他为主,那想来要不了多久也会死了才对。”
白长老:“小孩儿你有所不知,这蛊后与蛊王可是不同,它可不止认一主啊……”
说完,白长老留意到段音离腰间缀着的玉铃铛,想起麒麟蛊也认他们夫妇二人为主,不禁在心里感慨要么说是畜生呢,都这么水性杨花。
他进一步解释说:“盘龙蛊在麒麟蛊之后炼化而成,原不该那么快问世的,皆因你师父盗走了麒麟蛊,族中之人恐他生乱,是以才用了些旁门左道催化了盘龙蛊问世。
是以世人所传的盘龙蛊只是理想状态下炼化出的蛊虫,而真正的盘龙蛊非是什么良蛊,也远不及麒麟蛊正统。”
段音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白了,就是个“私生”呗。
“哦,对了,你方才说拿着盘龙蛊那人中了你的毒要死了?”
“嗯。”
“你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了?”白长老进一步追问。
段音离摇头。
见状,他不禁缓缓的皱起眉头:“那你可就要留心了,若他利用盘龙蛊寄生于体内,像你爹那样,那他就死不了。”
“可我记得二师父曾说,以蛊御人须得是至纯的良蛊。
照你方才所言,盘龙蛊虽厉害如今却是一只阴毒的蛊,如何能御人?”
“一时尚可,久而久之人就会被一点点蚕食,最终彻底死去。”
“也就是说,傅城极有可能还没死……”
“虽未死,但那样的人基本和怪物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既然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包括那只蛊虫。”
“不过……”
白长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忽然插进来的傅云墨的声音给打断了:“我猜长老真正发愁的,不是盘龙蛊和傅城下场如何,而是苗疆日后的处境。”
白长老一副被说中心思的样子。
的确如此。
苗疆地处南境,与南楚比邻,与其关系就和北燕与凉族差不多。
从前尚能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安宁,可自从当今楚帝登基之后,便几次三番命族人前去为其所用,最终都不得善终。
白丘只是其中一个。
苗疆先祖最初炼化蛊虫是为了治病救人,可渐渐地,却沦为了皇权争斗的工具。
若为楚帝效力,便有违先祖初衷,也恐害全族丢了性命。
可若拒绝,又担心铁蹄犯境,难以御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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