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贺君忆带着陆嫣和老太傅从南楚死遁之后,便隐姓埋名去了药王谷。
不过他们并未一直住在那边。
药王谷与世隔绝,虽是如桃花源一般的存在,但山下阵法一开,内外往来多有不便,因此后来贺君忆便带着陆嫣搬走了。
他不像苗疆人那样只为求一方天地安身,他还想带着媳妇多看看这大千世界。
后来,他们在平溪县安了家。
一个十分古朴雅致的小院,院门口便有一条小溪,溪边是一棵粗壮的柳树。
院内养了一些小鸡小鸭和小鹅,外加两条看门护院的大狗。
房前种着花,房后种着菜。
一开始的时候,贺君忆还担心这样的日子对于陆嫣来讲会太清苦,不料她兴致勃勃:“我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很想试试。”
“那若是日后……”
“若是日后我觉得苦了,一定据实相告。”
贺君忆这才放心:“嗯,到时咱们就搬到城里去,买所大宅子,再买些丫鬟仆从。”
从南楚离开的时候,他别的东西倒是没带什么,就是银子拿了不老少。
是以若家里人想过从前那样的生活完全没问题。
村里忽然多了一户人家,同村的人自然关注,问起贺君忆的名姓时,他只说自己姓陆。
有那好心的大娘见他模样生的端正俊俏,便有意给他说媒,他忙拒绝:“多谢您一番好意,不过家中已有贤妻。”
大娘不禁失望的轻叹:“哎呦,那可可惜了,我要给你介绍的可是我们的村花呢。”
贺君忆礼貌的笑笑,心说什么花也比不上我家里的那朵娇花。
因为身边只带了一个自北燕就跟随贺君忆的护卫戎凌,除此之外连个小丫鬟都没有,所以陆嫣所有的事情都是贺君忆亲力亲为。
比如梳妆。
贺君忆原本倒是不会给女子挽发,但看陆嫣弄过几次之后他就学会了,之后甚至自己钻研起了此事,争取隔一段时日就换个花样。
有一日陆嫣有意逗他:“夫君挽发的手艺倒巧,可怎么从来不见你为我描眉傅粉呢?”
贺君忆俯身,从后面将胳膊架在她的肩膀上,透过镜子同她对视,目光含笑,语气却十分认真:“嫣儿貌美,已无须后天雕饰。”
“又哄我。”
“天地可鉴,为夫所言句句属实。”
“好啦好啦,快去做饭吧。”陆嫣失笑。
“夫人吩咐,即刻照办。”
说到做饭这件事,那自然也是贺君忆的活儿。
陆嫣要帮忙,他说什么都不让:“仔细这烟呛到你,去外面等着,乖。”
说完,他还搬了个小板凳搁在门口,就让陆嫣坐在那陪他说话,有时也让她念书给他听,偶尔甚至还会连句作诗。
若是哪日老太傅放鹅回来赶上了,还会同他们一起对两句。
至于戎凌那个大老粗就算了,他就只能搁旁边劈柴当是给他们助兴。
贺君忆宠着陆嫣的事当然不止于此。
再比如洗衣裳。
若按寻常人家,这样洗洗涮涮的事情多是女子来做,可到了贺君忆这就又变了。
冬天时他说:“水凉,仔细冷着你的手,我来洗。”
到了夏天时他又说:“就这么两件衣裳,水又不凉,我一会儿就洗完了,不用你帮忙。”
反正一年四季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不让她动手。
还比如侍弄菜园子。
陆嫣照旧申请不到下地干活的机会,她只有一次体验机会,过后就没了。
贺君忆要么像之前那样给她搬个小板凳让她坐在旁边看他弄,要么就给她一个小水壶让她给花浇浇水、给菜浇浇水。
饶是如此,他竟还觉得不够。
这日晚间,陆嫣在绣荷包,贺君忆沐浴回来便凑到她身边看。
他从后面拥着陆嫣,让她坐到他怀里,下颚往人肩上一搭,看的仔细。
“嫣儿,不如日后得闲你教我绣花啊?”
闻言,陆嫣一脸错愕的回头看向他。
他不知羞的倾身在人唇上啄了一下:“好不好吗?”
“你学绣花干嘛?”
“学会了,到时候我也绣荷包给你啊。”
“可这是女子才会做的事情。”
“谁说的?”贺君忆扬眉,明显不认同这话:“这世间之事,我觉得除了生孩子男人干不了,其他女子能做的男人都能做。”
区别只在于想不想而已。
每次收到嫣儿送他的她亲手做的东西,他都很开心,可反观他自己,送给她的那些胭脂啊、簪花啊却都是拿钱买来的,感觉好像差了点意思。
他也想自己动手给她做点什么。
就从绣花开始。
环着陆嫣的手笔微微收紧了几分,贺君忆信心满满道:“我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即通,你只管放心教就是,我一定是一个让你满意的学生。”
陆嫣忍不住轻笑:“你不怕让人看到了笑话啊?”
“笑话什么?”
“笑你胸无大志,专做些小女子的活计。”
“我胸前有痣无痣,难道嫣儿还不清楚?”
陆嫣先时一愣,而后不禁红着脸去扯他的手:“说着说着就没个正经,不同你说了。”
“我们家嫣儿害羞了?”
“你……”
“哈哈,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该歇了。”话落,他径自夺过她手里缝了一半的荷包搁在榻边的小几上,将人搂过就躺了下去。
这两日陆嫣的小日子来了,贺君忆不能胡闹,只能安分的搂着她睡觉。
这一晚的谈话,陆嫣虽认同贺君忆说的,但她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心里是十分坚定的这样认为并且也是这样做的。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这日陆嫣在自家门前的柳树下纳凉,悠闲的看着书。
不远处跑过来几个六七岁大的小姑娘,都是这个村子的,许是见陆嫣穿的好看又生的漂亮,于是便围前围后的待在她旁边。
陆嫣耐心的同她们闲聊,提及名姓时,那些孩子却只会说不会写。
她心念一动,便拿一截树杈在地上一一写下了她们的名字,见她们感兴趣,便索性教给她们。
不想自这日之后,这几个小孩日日都来找陆嫣。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也越来越多。
陆家门口俨然成了一个露天的小私塾了。
原本来的多是一些女孩子,后来有那已经去了村塾的男孩子听说这里有位女夫子教的好还不打人手板,赶紧也来了。
学生跑了,那村塾的夫子得看看是什么情况啊,然后就发现了陆嫣。
陆嫣本就无意与人家抢生意,她只是见那些小姑娘没学上,好心教她们读书习字罢了。
村塾的那位夫子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那里是不收女学生的。
村长得知此事后肯定要从中调停,见那些小姑娘的确是喜欢读书习字,家里大人也不反对,最后决定干脆在村塾另设一个班,请陆嫣专去教这些女孩子。
贺君忆得知此事后,举双手赞成:“你安心去吧,家里这一摊我都会打点好,晌午时分去给你送饭,你想吃什么提前与我说。”
陆嫣懵懵的点头,心说怎么感觉他们俩的角色好像互换了呢?
旁人家不多是夫君在外务工,夫人在家操持琐事吗?
贺君忆是迟些时候才注意到了这一点。
因为有人来勾引他媳妇了。
这种体验对于贺君忆来讲不可谓不新奇,也让他更深切的体会到了他和陆嫣之间的差距。
从前他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对他趋之若鹜的女子不胜枚举,可如今他没了那层身份,即便他脸蛋儿生的再好也不会有姑娘对他青眼相看。
相反,他家嫣儿挣脱了深宅大院的束缚,却开始在人群中散发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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