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踩在虚浮的黑色大地上,仿佛随时会陷入另一个深渊。
黑色迷雾带着蚀骨销魂的穿透力,直接腐蚀人的魂灵,血肉。我不得不屏住呼吸,眯起双眼。
剑心跳动如打鼓,耳膜鼓噪,明明听不见任何声音,却震耳欲聋。
透过无尽的黑暗,我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魔躯,头上长着尖利的金属长角,外面披着一件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铠甲。
这战甲,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又带着烈焰的焚灭之威能。
他的头发像滚烫的流火,胡须像是一柄柄尚未猝火的利刃。我无法看清他真正的面容,因为他的面容被无尽神威所笼罩。
就像一只蚂蚁,无法看清一个人的面容一样。
这恶魔又恐怖,又完美至极。
看到他,我终于明白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在他面前,渺小的不止是我,连同我所在的世界都变得单薄而脆弱。
在他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扭曲,扭曲的不只是光影,还有维度。
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无法本尊来到我们的世界,而要降下一道投影。
因为他来自于高维度的空间,这是一位高等生灵,他跨越维度的降临,给他本人也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看到他胸口裂开,露出猩红燃烧的内脏。
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莅临这个单薄而脆弱的世界,伤害到了他完美的躯体,同时也彻底亵渎了他的尊严。
抬手毁灭亿万颗星辰,一生中不知毁灭过多少个宇宙的毁灭之主,虚空大君,不得不以本尊亲自降临来毁灭我们的世界,对他来说是一种亵渎。
这种亵渎令他无比的愤怒,他在怒视着我,眼中带着无情的嘲讽和嗜血的神芒。
他的武器是一把剑,和我手中的一样也是一把断剑。
邪气凛然,上半段剑刃已然断裂,剩下的半截依然带着撕裂苍穹之威。
我非常好奇他的剑是谁斩断的,因为我根本无法想象还有谁能够是眼前这位恶魔的对手。
完美的恶魔,无人匹敌。
我见过时空大君,时空大君在他面前孱弱的如同婴儿一般可笑。
我见过南华,更难以想象南华是如何在他的追捕下,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瞬间,我便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难道只有混乱和虚空才是真正的永恒?
若无极是最终形态,为何这世上又会太极?
我想起来了,是梦境的力量。
南华借助了梦的力量,才能一次次侥幸逃脱。
可是,梦境,也是虚无的一种。
姽婳曾经说过,那存在的终将幻灭,那永恒的终将消亡,世间万物缤纷色彩,只是迷惑人心罢了。
可见她也是认同虚无的,只是她所认为的虚无断然不是眼前这般恐怖。
噩梦终于醒了,我看到了自己的脆弱,也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脆弱。
虚空大君无须出手,仅仅展现了他完美的身躯,就令我对虚空有了清晰而深刻的认识。
有些人因为活着而存在,为了保全,为了求同存异,为了天人合一。
而有些人是为了毁灭而存在,只有无尽的毁灭和杀戮,才能令他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同样,也只有缔造一方又一方的虚空,才能填补他们本就空洞无物的心。
因为,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最可悲的是,虚空很有可能是一切存在的归宿,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可惜了,如此精湛的剑道,却要用来捍卫一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破碎世界……”
恶魔开了口,字字如雷,敲打在我的心脏上,鲜血从我七窍中汩汩流出。
“加入我,你会品尝到世界上最甘美的快感,属于毁灭的快感。并且我可以保证,你可以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你自己,永远不会被荒诞的梦境所引诱。”
“我一直真实的活着……”我虚弱的回应道。
“你们的世界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真实,而死亡并非终结,不过是另一场开始罢了。”
“在你眼中或许死亡值得赞美,但我依然要用我手中的剑捍卫生者的尊严。”
“曾经有无数人在我面前说过这句话,你可知他们的结局?”
我沉默。
暗自蓄力,准备发动攻击。
在他的神威面前,我无论是生机神念还是意志都在迅速衰败,枯竭。
尽管我被恐惧主宰,剑心中尚还保存着属于生命的最后一点余温。
只因,我手中还有剑,剑上还雕刻着一万道属于生者的谶言。
我察觉到,恶魔胸口的伤痕越来越严重,鲜血如瀑布一样洒落,流淌在深渊大地上。
“曾经有个贼从我这里窃取了一颗珍贵的世界之种,有人利用这颗世界之种编织了一个完美的梦境,试图将其打造成永恒。可惜,只要是梦,就会有醒来的一天。”
“你说的贼可是魔道祖师谢秣陵?既然你知道是他偷了你的世界之种,你为什么不杀死他?”我问道。
我想尽可能的想要拖延时间。
虚空大君不可能在我们的世界长时间的逗留,我要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对他发动致命一击。
“我没有杀死他,是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我穿越重重宇宙莅临你们的世界,我只需要一道投影便可将他冭灭于无形。”
“你不杀他,却要本尊来杀我,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说道。
“看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
“我是什么?”
“你是……”
恶魔的话语只说了一半,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很显然,他要说的话引起了他的困惑,或者他忽然忘记了他想要说什么。
但是,这份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又舒展了眉头,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狞笑。
“我想起来,你就是……”
便在噩梦即将把真相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选择了进攻。
我要等的就是这一刻,完美的进攻时机。
噩梦要说的这句话对我来说很重要,甚至比我的命还重要,他以为我一定会耐心听下去。
甚至以为,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应当侧耳聆听他所要说出的那个真相。
可惜,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万千谶言之剑,已经不足以释放出剑气,我的攻击孱弱的近乎可笑。
并且由于我的身躯已经被黑暗腐蚀,我连大幅度的移动都做不到,近在咫尺,远在天涯。
最终,我选择将手中的断剑掷出。 万千谶言之剑,犹如一片羽毛,轻飘飘的不具备任何攻击力,却又以完美刁钻的角度,直直的插在了恶魔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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