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东一脸笑容,心情轻松之极。
他现在争取到赵家庄对协河亭公房、学堂、医馆、困难户的的援建,已经把最主要的建筑承担了。
解决大部分问题,现在协河亭就关键是扶贫,还有马路建设。
协河亭不偏僻贫穷,关键的是,这里是一条小河,运输极为困难。
原来他计划修建一条普通马路,现在他决定修建一条宽一丈的大马路。
黄东最满意的不是驰道,不过现在不可能一步登天。
他还考虑修建两边有实用的排水沟及美观实用行道树,已经超过大宋九成道路,这个乃是百年大计。
小圣人不是说过,要想富,先修路。
只要大马路修好了,协河亭建立各种作坊就不是问题。
此时黄东嘴角上扬如括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他刚才办妥之后,与六个手下在静远酒楼吃饭,算是见面。
任黄河个子不高,身子有些粗壮,皮肤白皙,圆脸,大约二十多岁。
他是秀才考试第七十六名,根本无法与黄东相比。
协河亭以后就是半个官府了,又是大兴土木,无论是从监督角度,还是人员角度,黄东一个亭长显然无法应付。
钱绍考虑比较长远,干脆给黄东安排一个副手。
他看到胡泊表现不错,又是有一定文化伍长,干脆让他兼任另外一个副亭长。
六个人之中,任黄河初来报到,资格最小。
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观察其余六人。
胡泊与陈南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
胡泊对着黄东拱手一礼,小心翼翼说道:“亭长,下官有事请求。”
“尔等有什么事情?”黄东心情极好,愉快地问道。
胡泊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一番地说道:“亭长,吾等家人想在衙门旁边修建几个店铺,希望亭长能够同意。”
“尔等家人经商什么?”黄东听到有些吃惊,没有料到自己这一群手下,眼光极为毒辣。
协河亭虽然没有与赵家庄镇相提并论,但是绝对有一个成为小镇的可能。
衙门、学堂、医馆已经有了,人口也有两三千人,还有几个作坊,极有可能成为一个小镇的可能。
大宋规定官员家人不能经商,其实规定是这样,实际上大部分官员家人都经商。
这些官员也没有法子,大宋南渡之前俸禄养活家人没有问题,现在实际上只有南渡之前差不多一成,如何能够养活家人。
水至清无鱼,黄东这一点还是知道的。
自己家人是否可以趁机在这里修建一个店面,也经商呢?
胡泊听到黄东没有拒绝,心里一喜:“就是米面油,还有日杂之类。”
“协河亭还没有店面,有店面当然是好事。”黄东嘴角勾勒一抹微笑,接着突然脸部一板,“不过本亭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胡泊原本微笑的脸呆滞下来,有些紧张地问道,“请亭长告之。”
“不得欺行霸市,不得哄抬物价,不得欺骗打压同行。”黄东扫视众人一眼,表情一板,极为严肃地,口气冰冷说道,“否则本亭绝不轻饶。”
他们这些人都是官府之人,如果利用手中权力,打压同行,绝对会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他必须把丑话说到前面。
“诺。”包括任黄河六人听到此话,表情一紧,身子一凛。
他们原来可能也有此意,听到此话,顿时收回这种想法。
协河亭谢家庄。
远远望去,它的墙体雪白,屋顶青瓦,加上岸边垂柳,仿佛一幅山水画。
议事堂很大,差不多有一亩的面积。
它四周都是轩窗,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
正中间墙壁上方是天地君亲师一个牌子,中间是一个香案。
下面是两个香炉,檀香的香味悠悠从香炉袅袅升起。
它呈现碧色,又慢慢散开,一缕一缕变化成细雾上千,凌空而去,随风飘渺檀香香味四处散开。
香案下面是古色古香的高脚案桌,两边各是一张椅子。
谢德文与谢德书两人坐在两边椅子上面,正在焚香品茗。
谢家庄其它耆老及长老,则分别坐在两排。
“独坐闲无事,烧香赋小诗”,正是谢家庄这种耕读世家的写照。
天空飘着雪花,不过是小雪,落入地面正在慢慢堆积。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谢德文两人根本就不觉得寒冷。
不是两人不怕冷,而是因为案桌下面的仙炉烧得通红,把两人下身照得亮亮的。
谢家庄果然财大气粗,其它的十个耆老长老,每个案几都有一个仙炉。
两排案几中间铺着地毯,上面绘着彩色牡丹。
牡丹鲜艳欲滴,更加显得富贵大气。
议事堂仙炉众多,不但增加了整个议事堂的光亮,更增加室内温暖。
外面虽然还是寒冷的雪天,里面则是温暖的春天。
本来这个天气,他们这些读书人,还可以来一个煮雪烹茶。
不过他们并没有心思吟诗作画,而是商议事情。
谢家庄谈论的事情,显然与张家庄有关。
议事堂位置很高,更主要视野开阔,可以把对岸的张家庄大部分风景收入眼底。
谢德文闭眼轻轻缀茶,然后睁眼看了小河对岸随风飞扬的茅草,摇摇头。
他嘴角勾勒一抹嘲笑:“张家庄这次劳力尽出,虽损伤殆尽,大部分还是重伤。今天他们还拿什么与吾等争斗。”
他为了这次争水斗殴,准备了整整一年,早已盼望到来。
“族长,这个难说,如果没有官府出现,他们真的可能已经损伤殆尽,但是后来还有四成人没有重伤,最多受了轻伤而已。”谢德书鼠目一转,急忙提醒。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谢德文拍了拍案桌,茶杯顿时跳了起来,目露凶光,恨恨地说道,“没有料到竟然有官府横插一脚,不然张家庄全部都得趴下。”
“族长,不过已经不错了,现在张家庄大部分受了重伤,又是天寒地冻,看看他们如何挺过这个冬天。”看到谢德文胸口起伏不停脸色铁青的样子,谢德书急忙安慰。
听到此话,谢德文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深深地用力,大大地吸了空气的檀香,又喝了大口醉春风。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谢德文脸上终于露出平静表情。
他此时嘴角勾勒戏谑一笑:“子卷(谢德书字),汝觉得吾等到张家庄去救济那些穷人,张家庄那些人是什么想法?”
“高,高,确实是高。”谢德书放下茶杯,右手大姆指高高竖起,口里不停称赞,“争水是争水,善事是善事。族长如此做派,不但大大打了张家庄的脸,更让张家庄族长无地自容。”
“族人厉害。争水之际先是让张家庄之人身子放血,下雪之际又让张家庄心口撒盐。”一个叫做谢德春的耆老,放下茶杯,口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谢德春大约五十,须发已经有了不少白发,脸上也有不少皱纹,但是人还精神,说话中气十足。
谢德秋也是一个耆老,年齿大约六十,须发白了一半。
他跟着大笑了一阵,放下茶杯,想了想说道:“族长,这个积善之事,那些人给多少粮食?”
“族长,这个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一个叫做谢德夏的男子立即说道。
此人大约五十出头,眼角有不少皱纹,不过人比较富态,显得油光水滑,没有显得那么老。
谢德文放下茶杯,沉思一会儿,嘴角勾勒戏谑一笑:“每家一斗粮食,顺便把不要的衣物送去。”
“族长厉害,你这是让他们饥来者食。”谢德春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茶水喷了出来,把茶水直接吐进茶杯里面。
“嗟,来食也。”谢德秋点点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口里吐出的茶水也把案几打湿了。
旁边侍侯的侍女看见之后,不敢怠慢,马上擦干收拾干净,重新给他们泡了一杯醉春风。
两人显得有些狼狈,但是其它没有人讥笑他们。
他们跟着哈哈大笑,因为这里嘲笑张家庄。
如果他们嘲笑谢德春及谢德秋,就是跟谢家庄过意不已。
谢德文满意点点头,对着管家谢德冬吩咐:“子寒,准备粮食及衣物,吾等要到张家庄积善积德。”
管家谢德冬大约五十,一脸瘦削,眼角也有不少皱纹,但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非常精明。
“诺。族长。”谢德冬躬身一礼,答应一声,去安排粮食衣物。
谢德文扫视两排的耆老长老一眼,嘴角勾勒戏谑一笑:“吾等一起去行善,去看看张和斌生气的样子。”
他根本就瞧不起张和斌,干脆不称号其字号,真呼其名,显然蔑视之极。
“张和斌一定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吧。”谢德春哈哈大笑不已,下巴高高抬起。
谢德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脸嘲笑:“老朽想,张和斌一定掩面而逃。”
“张和斌应该气得吐血吧。”谢德书眼睛乱转,口里冷笑不已。
“当,当,当。”张家庄突然传过来打锣的声音。
谢德书眼睛本来乱转,此时突然停止转动,表情一症:“张家庄要发生大事了。”
“什么大事?”谢德春脸色大变,腾一声从坐位上站起,“莫非张家庄死人了!”
“死人,莫非张家庄人是被吾等的护院打死的?”谢德秋一霎间全身紧张得像一块石头,他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其它之人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对于民间争水械斗,只要不出人命案,官府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德夏脸色阴沉如水,“但是现在对方突然出现敲锣之事,好像出现人命案之事。”
“如果出现人命案,官府必定介入,必然有人坐牢。”谢德春小心翼翼向着谢德文看到,“这个对于谢家庄则是沉重打击,更是对族长声誉的沉重打击。”
“如果没有亭长还可以文过饰非,现在偏偏亭长又在这里。”谢德书一脸忧愁,沉重叹了口气。
“此事确实难办。”谢德秋点点头,脸色铁青,“亭长本来就想介入两个庄子事务,正在忧虑没有找到借口。”
谢德文也是目瞪口呆,从椅子上面起来,在议事堂中间不停走来走去。
他远眺张家庄一眼,想了想,突然说道:“官府派出一个郎中给了他们医治,应该不会出现死人之事。”
“可是那个郎中乃是一个江湖郎中,医术根本就不行,吾看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一拉一送,根本就没有治好他们病情。”谢德春努力想了想,摇摇头。
谢德书眼睛此时乱转,突然哈哈大笑:“这是好事,这是好事。”
“发生人命案,怎么还是好事,难道汝不怕官府追责?”谢德夏气得吹胡子瞪眼,抬手指着谢德书。
“怎么不是好事,人命案吾等就向那个郎中身上推。正是他这个劣医,把活人医治死了。”谢德书一把推开谢德夏的手,不满看了他一眼。
“对,对,当时没有死人,是官府医治之后死人,即使有责,也是在官府身上。”谢德夏急忙把手臂缩回,立即改口,显得非常不好意思。
谢德秋捋了捋胡须,仰望苍天,下巴昂起,高兴得哈哈大笑:“此乃一石二鸟之事,既打击张家庄,更打击官府,看看官府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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