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吴杨氏的话,吴文博不禁苦笑。
看了吴杨氏一眼,吴文博摇摇头:“夫人,你这个也太贪心了吧。”
“官人,你难道忘记了,我们与他们多多少少还是表亲,难道作为亲戚,连一点小事也不能帮助吗?”吴杨氏信心十足,把一顶亲戚的帽子盖了上去。
“小事?”吴文博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要求子边帮忙三个儿子进入赵家庄学堂,还是小事?”
如果只是进入赵家庄学堂倒也罢了,但是他们要求的是考上进士,至少也是秀才或举人。
可以说,他们这些京官子弟,只要到了赵家庄学堂,基本上有了出路。
“官人,你是礼部官员,子边又是吏部官员,难道这些小事也不能办成?”夫人见没有效果,又是一顶大帽子盖了过来。
吴文博一脸苦笑,摆摆手,又是无力地坐下:“夫人,你太高看我的,老夫不是礼部尚书,连侍郎也不是。子边也只是一个郎中,赵家庄能够买帐吗?”
“官人,为了三个儿子,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吴杨氏一咬牙,来到吴文博耳边,说出自己的法子。
吴文博叹了口气,只好点点头。
景东刚刚送走杨伟,没有料到吴文博又来了。
让他苦笑不已的是,杨伟三个儿子只带一个,而吴文博竟然把三个儿子全部带来了。
吴文博看到景东,一脸谄笑,非常热情地称呼:“子边,子边。”
看到吴文博谄笑的表情,景东暗暗吃惊。
吴文博平时说话非常严肃,脸上难得笑容。
没有料到,今天他竟然一脸谄笑。
景东心里摇摇头,刚才应付了同窗,现在又要应付亲戚加同年了。
“子深,子深。”景东立即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道,“进来坐,进来坐。亲戚之间,何必提什么礼物?”
原来今天吴文博手里提了十斤羊肉,这个可是重礼。
羊肉价格有多贵?就是景东一年的俸禄也未能能够购买几回羊肉。
价格是多少,高达九百文钱一斤。
如果是以前,价格更贵,高达一贯多一斤。
现在小圣人占领西县,有不少商人从西县贩运进来,价格下降了差不多一半。
吴文博手里提了十斤,价格则是九贯铜钱,差不多是两月俸禄。
如果说大宋人最喜欢吃什么肉,其一是羊肉,其次是鱼,最后都是猪肉。
鲜是什么,就是羊与鱼合成的字,可以见到羊肉的地位。
尴尬的是,大宋人最喜欢吃羊肉,偏偏几乎不生产绵羊,最多山羊。
大宋南渡之前,西北及中原还有绵羊,现在只有山羊。
这个时代的羊肉,完全只有是权贵大户才能吃得起。
如景东这种中下层官吏,也只有逢年过节重大节日才能吃一点,平时根本就不敢想。
苏东坡为何发明东坡肉,就是因为吃不起羊肉,只有用猪肉这种贱肉了。
赵平虽然发明了骟猪的方法,但是尚未普及,普及还有一个过程。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骟猪没有饲料,完全依然自然生长速度极慢,一般一年以上。
而去了膻味的猪肉,市场根本就没有销售,只是因为数量太少。
如果想品尝,就只有静远酒楼。
这里,可以回锅肉、烧白等美食特供销售,完全是碾压羊肉存在。
羊肉虽然鲜美,但是无法烹制那种香味。
回锅肉及烧白这些虽然美味,但是家庭无法烹制。
今天吴文博上门送礼,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用羊肉最好礼物。
吴文博脸上带着谄笑,手里的羊肉向着景东塞去:“表妹夫,知道你喜欢吃羊肉,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表姐夫,这个礼物太贵重了,还是请收回,小弟愧不敢当。”景东头部摇晃得拨浪鼓,双手乱晃不停。
他不是不想吃羊肉,而是担心收下羊肉之后,拒绝之话就不能开口。
吴文博依然一脸谄笑:“表妹夫,羊肉买来就是吃的,再说这个肉不能在放,时间久了,就没有鲜味,当天烹制最好。”
吴文博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吴杨氏使了一个眼色。
“表妹,表妹。”吴杨氏哪里不知吴文博争相,对着另外一间屋子大喊。
里面屋子传过来欣喜的声音:“表姐,表姐,妹妹出来了,妹妹出来。”
说话之间,景田氏掀开门帘,一脸微笑从门后出来。
“表妹,表姐来到这里,也没有带着什么礼物,只有一点心意。”吴杨氏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羊肉向着景田氏塞去。
景东看到景田氏出来,心里大急,拼命使眼色。
景田氏嫣然一笑,仿佛没有看到景东的眼色似的,从她手里接过羊肉。
不但如此,他还吩咐大郎,从吴文博手里接过另外的羊肉。
景田氏对着吴文博一家人嫣然一笑:“表姐夫你们来了,正好一起品尝羊肉。”
说完,她就吩咐新招聘的与她年齿差不多的使女,让她烹制羊肉了。
吴文博看到景东家里竟然有了仆人,不禁面面相觑。
两个品秩差不多,不知哪里来钱请仆人。
他哪里知道,这个就是景田氏搞出来的结果。
本来听到景田氏要招女仆,景东坚决反对。
道理非常简单,他的俸禄养家糊口都困难,哪里有钱来招女仆。
没有料到,景田氏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官人,奴家年齿已高,没有一个得力的使女,落胎了怎么办?”
听到此话,看到景田氏依旧平坦的小腹,景东只得苦笑。
还没有怀孕,就想到落胎的事情。
不过景田氏年齿很大,不得不小心,说得也有道理。
景东一心一意以为景田氏是为了怀孕,没有料到景田氏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余如孙只是一个八品的大理寺寺丞,比他们品秩低得多。
但是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府邸,还有仆人与管家。
余玠虽然是置制使,也没有钱财办府邸,余如孙更不用说,勉强能够家人。
显然,这个府邸是小圣人办的,因为余如孙女儿与小圣人有了婚约才置业的。
现在她的三娘还没有与小圣人赵平有任何关系,不过景田氏的心思已经想开了。
先请一个使女再说,到时有了条件,也计画置办一个府邸,请一个管家。
看到使女进去之后,她亲自用茶杯给表姐一家人泡茶。
吴文博看到表妹竟然用醉春风及茶杯来招待他们,又突然有了使女,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醉春风茶叶及茶杯,现在已经成为大户人家标准配备,可是他们还用的茶碗加团茶。
他已经用尽储蓄,又到亲友那里借了些铜钱,才购买了十斤羊肉,不知这个表妹夫满意不?
如果表妹夫不满意,他只有退而求其次,看看能否让一个儿子到赵家庄学堂。
可是吴杨氏要求的是,三个儿子全部送到赵家庄镇。
如果不能完成,难道让三个儿子与仕途无缘?
想到这里,他一身冷汗淋淋,手里的茶杯差点掉下。
不过吴文博反应极快,马上就掌握好茶杯,学着景东开始品茶起来。
他以前很少品茶,对于茶道还不太熟悉。
此时看着景东打开茶盖啜茶的样子,他也跟着他打开茶杯现场学习。
不但是吴文博,他的夫人吴杨氏也脸色大变,变得极为难看。
不过景田氏比较老辣掩饰得好,很快就变得一脸慈祥的笑容。
“大郎,二郎,三郎,快来见过表姑父、表姑。”她对着三个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三个儿子急忙上前,对着景东及景田氏急忙前躬身一礼:“见过表姑父、表姑。”
“尔等不错,都是一表人才。”景东放下茶杯,捋了捋胡须,不停赞扬。
而景田氏也是一脸微笑看着吴文博的三个儿子,感叹不已:“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之中,大郎二郎三郎已经长大成人了。”
“表妹,人倒是长大,可是没有成才,表妹,你看看,我们这三个儿子,竟然还没有一个进士,甚至还有一个举人也没有中过。”吴杨氏挨着景田氏,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叹气不已。
景田氏急忙安慰说道:“进士,那个难度极大,大宋三年一届,也有三四百人,没有考起倒也正常。我们家里不是也没有进士。”
吴杨氏尴尬一笑,打量景东的两个儿子,羡慕不已:“大郎与二郎才貌出众,不但年轻,差点就考上进士,着实让姐姐羡慕万分。”
去年大郎参加省试,据主考官说发挥不错,不过由于录取名额有限,因此没有上榜。
当然,这些都是小道消息,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景田氏摇摇头,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没有考上就没有考上,不由找理由,只有继续努力,期待下届。”
此时,羊肉已经烹制好了,浓郁的羊肉香味四处飘散,开始上桌,让人食指大动。
景东家里几个儿女还好点,这几天到静远酒楼品尝过赵家庄制作的烧白、回锅肉,已经瞧不起羊肉。
但是吴文博一家人就是不一样,他们从来没有去过静远酒楼,回锅肉及烧白是什么味道根本就不知。
在他们眼里,羊肉就是至高无上的美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享用。
平时没有法子,他们就用鱼来代替羊肉。
实在不行,也只有用猪肉这个贱肉来过瘾。
鱼虽然味道鲜美,但是鱼一般都有浓烈的腥味。
而羊肉虽然也有膻味,但是味道没有鱼那么强烈,而且还可以调料掩盖。
看到眼前一盘又一盘蒸气腾腾的羊肉,一个又一个喉咙不停上下抽动。
吴文博夫妇还好些,三个儿子口水已经不知不觉流出,急忙用手擦拭。
景东对于这些视而不见,他年幼时家境不好,逢年过节才吃一回肉。
由于平时没有吃肉,肚子里面没有油水,吃了肉之后胃根本无法承受,当天一家人纷纷抢茅坑拉肚子。
他现在对于羊肉已经不那么眼谗,不过也有眼谗之物。
此物不是别的,正是赵家庄作坊的琼浆玉液。
他动了一趟四川之后,得到价值千贯的物事,其中就有琼浆酒与玉液酒。
自从上次到四川喝过赵家庄琼浆酒及玉液酒,他认为大宋其它地方的酒都是水。
味道不但太淡了,香气更是不纯正。
可是难堪的是,景田氏已经下令,家里没有她的同意不允许使用。
好不容易有些机会,岂能错过。
“大郎,去拿一瓶土琼浆酒来。”早已对赵家庄的琼浆玉液眼谗不已,此时对着大郎吩咐。
听到景东的吩咐,景大郎脸色苍白。
景田氏说过,没有经过她同意,任何人也不能运用箱子,包括父亲在内。
想到这里,他目光不由得向着景田氏望去:“娘亲,父亲要喝酒。”
“大郎,父亲叫你拿酒就拿酒,啰嗦什么,去拿两瓶琼浆酒来,让你表姑父与父亲高兴高兴。如果不够,继续拿来。”景田氏瞪景大郎一眼,立即安排。
一瓶景田氏觉得不够,干脆两瓶。
训斥完大郎之后,景田氏对着其它人换成一脸笑容,热情有礼招呼不停。
景东松了口气,没有料到娘子如此深明大义。
景大郎拿来两坛琼浆酒,景东立即拔开木塞,顿时整个屋子都是浓烈的酒香。
闻到这个从来没有闻过的酒香,吴文博一家人又忍不住喉咙上下抽动,鼻子用力猛吸不停。
看到吴家一家人在确实丢人,让景东两个儿子感觉好笑。
可是他们又不敢笑,强制忍住笑容,脸上一抽一抽的,憋得实在辛苦,只好捂住嘴巴。
景田氏看到这里,急忙瞪了两个儿子一眼。
不管怎么说,这是好的亲戚。
景东亲自倒酒,每人都有一杯,包括他的两个儿子。
吴文博字看着眼前小酒杯,有些不解,为何眼前的酒杯如此之小。
他的三个儿子更是目瞪口呆,眼睛差点从眼眶掉出,表姑父为何拿如此小酒杯,难道舍不得好酒不成?
“子深(吴文博字),这个酒实在太凶,一杯酒差不多相当于以前的小碗黄酒,所以只能小杯。”看到吴家人表情,景东哪里不知道,急忙解释。
吴文博尴尬一笑,也急忙说道:“子边,这个酒如此香浓,料到一定凶猛,喝酒一定要小心。”
景东作为东道主,举起酒杯,示意干杯。
吴杨氏喝下之后,仿佛全身火烧一盘,以致就像受到电击一般,精神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
吴家三个儿子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
吴文博喝下此酒之后,激动得眼泪差点流出。
他不但眼里感激,心里更是慌乱。
景东不但让他品尝他从来品尝的从来没有品尝过好茶,更让他们品尝美酒,让他深深自卑不已。
现在他们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只有羊肉,现在看来在表妹夫眼里也是平淡之极。
如此看来,他们三个儿子想进入赵家庄学堂,不知还有希望不。
他心里计较这些,他的夫人更加慌乱,差点把手里的酒杯酒倒出。
还好吴杨氏反应极快,当即稳住,才没有现场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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