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亮依然彬彬有礼拱手回答:“是的。”
“给张军师一杯醉春风。”哈得乐基对着雷特尔说道。
随后,他指着左边一个案几,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式,嘴里说道:“张军师请。”
左边为贵,哈得乐基请他在左边坐下,显示他的尊敬与诚意。
“谢谢将军。”张亮拱手一礼,摆弄一下长袍,随后坐下。
他还是第一次在哈得乐基身边坐下,以前这些都是千夫长的位置。
醉春风也是第一次上,以前一般都是团茶,醉春风太贵了,实在太昂贵。
果然是醉春风,在这个已经是深处季节,泡出来的茶水依然浅绿明亮,叶底停留在春天。
他一边揭开茶杯喝茶,一边打量茶杯里面的茶水及叶底。
手里的茶杯,嘴里品尝的茶水,这个都是汉人制作出来,不是胡人制作的。
他在为自己汉人身份感到一丝自豪之时,又为刚才失态感到羞辱。
如果自己生在大宋多好,可是自己出生在山东,而且还是世家豪门,已经与胡人紧紧捆在一起了。
看着哈得乐基打量自己,张亮收起自己的想法。
他对着哈得乐基拱手一礼,沉声说道:“将军,可以在八仙桌上面捆绑一床湿被子试试。”
“就这么简单?”坐在哈得乐基后面茶几的雷特尔,不敢相信地问道。
张亮一边喝茶,一边望着哈得乐基,这个关键在于他。
哈得乐基未置可否,一边喝茶,一边思考,突然问道:“你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
“将军还记得你们攻打河滩关吧?”张亮望着哈得乐基问道。
哈得乐基仿佛沉浸在回忆之中,点点头:“正是那一仗,让汗国见识保安团的旋风炮及桌子阵,汗国的法子用尽了,似乎没有占到上风。”
说到这里,哈得乐基露出尴尬神情。
他正是没有达到目标,转而进攻定军山的。
没有料到的是,定军山他栽的跟斗更大,把所有老本西部赔了进去。
“那一仗将军打得不错,后来其它万夫长也没有将军打得好。”张亮赶紧解除哈得乐基的尴尬。
哈得乐基摇摇头:“保安团与其它南蛮确实不一样,是老夫一生最厉害的对手,那一仗发现了什么?”
“保安团的桌子阵不但不怕汗国的刀剑,而且还不怕火箭。”张亮眼睛也沉浸在回忆之中,继续说道:“当时余就留意了,保安团是如何做到的,余当时就想八仙桌一定蒙了一件物事。”
哈得乐基与雷特尔互相看了一眼,一边喝茶一边看了张亮如何说下去。
“可惜保安团防守得极为严密,让汗国勇士没有发现其实机密,于是余就思考,保安团是蒙了什么物事呢?”
雷特尔喝茶一口,看了哈得乐基一眼,说道:“张军师确实有心。”
“余一直在想此事,就是晚上睡觉也在想,可是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张亮摇摇头,露出苦笑。
雷特尔打量张亮的表情,发现他不似作假,点点头。
张亮一边喝茶,一边思考,一边说道:“直至昨天,余在观看汗国勇士攻打河滩关,发现了一个机密。”
哈得乐基与雷特尔两人互相看了一下,没有说话,望着张亮。
“昨天汗国勇士在进攻河滩关,也用桌子阵。当然在保安团的火箭及火器之下,结果可想而知。”张亮此时眼睛盯着茶杯,仿佛茶杯就是战场。
哈得乐基不禁苦笑,他们胡人虽然也学着保安团用上桌子阵,可是只学到皮毛,没有内涵,当然只有挨打一份。
张亮继续望着茶杯,继续说道:“其中一个十夫长打攻打之中,竟然从汉水落水,但是他竟然没有一点事情。”
哈得乐基与雷特尔此时忘记喝茶,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余不禁大吃一惊,不禁仔细打量此人,”张亮眼睛突然一亮,望着茶杯说道,“经过一番观察之后才发现,此人没有皮甲,只有棉衣。”
哈得乐基与雷特尔眼睛互相看了看,眼里露出疑惑神情。
“余回到营房,想了想,难道是棉衣吗?棉衣极易燃烧,但是泡水之后,不但不容易燃烧,而且吸水重量大大增加。”张亮望着茶杯,眼睛沉浸在昨天的过程之中。
哈得乐基与雷特尔互相看了看,点点头觉得有理。
雷特尔想了想,突然问道:“那你试过没有?”
“我于是拿出自己的棉被,打湿绑在八仙桌上面,用火箭试过,确实没有燃烧,而且还有一个发现”,说到这里,张亮顿了顿,“那些箭矢竟然不能射穿棉被。”
“那是因为你的力气较小,不能射穿这个湿棉被。”雷特尔打量张亮单薄身材,脸上一丝讥笑,摇摇头,“南蛮用什么遮挡汗国的箭矢,是铁皮,而不是你这个棉被。”
“确实,在下乃是一介文人,没有力气射穿这个湿棉被。”张亮不好意思,只得点点头。
哈得乐基在雷特尔与张亮之间打量,思考一会儿,最后说道:“我们去看看。”
万夫长营房不能没有人,雷特尔留下一百亲兵及一个副亲兵队长看守。
他带着一百亲兵,跟着哈得乐基去看看,这个被张亮吹得神乎其神的八仙桌。
张亮一直没有得到哈得乐基的重用,隔了几个营房。
张亮的营房的臭哄哄的味道还在,老远就闻到,让人不禁捂住鼻子。
雷特尔随便打着两个亲兵,说道:“去把那个有湿棉被的八仙桌抬过来。”
“遵命。”两个亲兵一边捂住鼻子,一边从张亮的营房抬出捆绑湿棉被的八仙桌。
他们来到辕门附近,这里是一片空地。
哈得乐基仔细打量这个八仙桌,果然与普通八仙桌没有多大区别,不过成色比较新。
由于是深秋,捆在八仙桌上面湿棉被并没有干。
八仙桌是倒立放在地面,方便用弓箭射击。
看到这个单薄的棉被,雷特尔不禁冷笑。
一床被子,竟然能够挡住勇士的厉害弓箭,他怎么也不相信。
“什科乐,你不是喜欢射箭吗?现在就试试。”雷特尔向一个跃跃欲试十夫长的说道。
什科乐不禁大喜,他早已看不惯张亮在自吹自擂。
听到要在来当场揭开张亮的笑话,还有比这个更加爽的事情吗?
你不能射穿,那因为你是汉人,是只知道卖弄嘴巴皮文人,现在老子就揭开你丑陋的面目。
什科乐一边想到,一边站在五十步开外,拿起一张大弓。
什科乐这大弓乃是两石弓, 需要两百四十多斤力气。
他张弓搭箭,呼的一声,箭矢如流星向着八仙桌射去。
乓乓,那箭矢射在八仙桌湿被上面,竟然被弹回。
什科乐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取出一支利箭,拉弓如满月,嗡一声,箭矢飞了出去。
乒乓一声,那箭矢虽然射在湿被上在,还是被弹回。
在场之人不禁目瞪口呆,没有料到小小一床湿被竟然有如此之大威力。
此时,雷特尔来了兴趣,高兴一喊:“我来试试。”
雷特尔拿起一张三石长弓,搭上利箭。
三石长弓要拉开,需要三百六十斤力气,一个普通弓手根本就拉不开。
什科乐两石弓丝毫没有问题,但是三石弓他只能勉强拉开,箭矢也未必能够射出。
雷特尔力气极大,三石长弓在他手中轻易拉开。
八仙桌距离雷特尔大约五十步,雷特尔的箭矢射在湿棉被中间,竟然从八仙桌掉下。
雷特尔年齿还没有达到三十,正当壮年。
他自然不服气,这次把弯弓如满月,显然已经达到长弓的极限。
“嗡嗡”一声,箭矢砰砰射在八仙桌上面。
这次还是没有射穿棉被,可是摇晃一下,它依然掉下。
哈得乐基不禁眼眼闪亮,这湿棉被果然能够抵抗三石弓箭。
但是这个距离有些远,如果近点效果如何呢?哈得乐基不禁想到。
“近点试试看看。”哈得乐基一边打量八仙桌,对着雷特尔下了命令。
五十步没有问题,那么四十步呢?
雷特尔到了四十步,八仙桌湿棉被射穿,摇晃一下,箭矢依然掉下。
效果出乎意料之外,竟然还能够挡住。
不知三十步如何?在场所有人期待着这个答案。
雷特尔到了三十步,这次湿棉被被射穿,但是箭矢在上面摇晃几下,最终还是掉下。
看来三十步还是挡住三石大弓,那些亲兵不禁发出欢呼。
到了二十步,箭矢三支有一支能够定在桌子上面。
哈得乐基眼里都是亮光,这个八仙桌太抗射击。
到了十步,所有箭矢全部都稳稳当当定在上前。
什科乐不禁大喜,说道:“这个八仙桌的湿被子果然厉害,在二十之外,竟然能够抗住三石弓箭。”
“能够承受箭矢是小事,关键是火箭。”雷特尔打量八仙桌一样,恭恭敬敬对着哈得乐基说道。
“火箭准备,你们那个来试试?”雷特尔对着手下吩咐
雷特尔刚才射出十几支箭,手臂早已酥软。
什科乐不禁大喜,队长出了风头,他就要上前。
此时百夫长佰阿拉突然出来,说道:“我来试试。”
百夫长佰阿拉力气介于雷特尔与什科乐之间,用的是二石半,大约三百斤的样子。
他正要射箭,张亮突然说道:“暂停,暂停。”
所有人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要说此话。
“为何如此 ?”佰阿拉不禁大怒,非常不耐烦问道。
老子想上来表演,难道你不要老子表演,佰阿拉心里想到。
“过了这么张的时间,湿棉被水少一些,应该加水。”张亮急忙解释,心里想到,蛮夷果然就是蛮夷。
“原谅则个,”佰阿拉不好意思,拱手一礼说道:“我一时手痒,没有料到还有这些讲究。”
他们这些亲兵,个个眼高于顶,能够说出此话,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现在这个八仙桌至少已经成功一半,显然会得到万夫长重用,万万不能得罪。
张亮点点头,给棉被加了几瓢水,随后作了一个请的姿式。
佰阿拉站在二十步之间,队长在三十之外不能射穿,他自然选择这个位置。
他深深地吸气,点燃之后向着八仙桌射去。
第一箭,火箭没有让八仙桌燃起,仅仅是火箭火苗;
第二箭,火箭也没有让八仙桌燃起;也是火苗在燃烧;
第三支,火箭没有让八仙桌燃烧,开始出现三团火苗,其中前两支火苗变大了;
第四支,火箭还是没有让八仙桌燃烧,前面火苗越来越大;
第五支,前面的火箭终于让八仙桌开始燃烧起来。
在场所有之人不禁目瞪口呆,湿棉被不但抗射击,也在一定时间抗燃烧。
虽然八仙桌燃烧起来,胡人还是觉得珍贵,急忙上前把湿布火箭拔掉。
哈得乐基心里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哀叹,一会儿忧愁。
他心情极为复杂眼前这个八仙桌,望着张亮一礼,深深叹气说道:“你们汉人虽然武力不如勇士,但是脑子确实聪明,如此一个简单的湿棉被八仙桌,竟然胜过铁制的盾牌。”
虽然张亮一直给他行礼,但是哈得乐基从来没有张亮行礼。
“张军师,”他同时郑重向张亮一礼,口里说道,“我正式请你为军师,上报元帅,请不要推辞。”
张亮不禁大喜,一边闪身让过说不敢当,一边急忙还礼。
虽然哈得乐基一直称他为军师,那只是说给别人听,表示他很在意张亮。
现在他说出此话,才开始真正把他当成军师。
张亮突然想到,他不过偷师那个传说中小圣人一点皮毛,就被胡人万夫长推为军师。
想到小圣人层出不穷的兵器与手段,他顿时对这次西县大战茫然起来。
不过小圣人再厉害,也不过几万兵马,而胡人却有五十万大军。
双方比例几乎是十比一,小圣人绝对没有取胜的机会,张亮这样安慰自己。
哈得乐基反复打量这个八仙桌,感觉自己突然从地狱升上天堂。
这个湿被子八仙桌加上仿佛旋风炮,绝对让他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是,哈得乐基这种好的感觉没有多久,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湿被子八仙桌已经被保安团淘汰,取而代之是铁制的八仙桌。
想到这个这个被汗国视为珍宝湿被八仙桌,竟然是保安团已经淘汰产品,他心里顿时有一种无力之感。
赵平,你真的是这么强大吗?汗国能够战胜你吗?
哈得乐基第一次对于这次西县大战产生怀疑,但是此话他不能说出。
不过一想西县保安团只有几万兵马,而且又远离成都府及四川,并且这千里都是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胡人有整个汗国作为后盾,而西县只是一个弹丸之地而已。
南蛮君臣一向猜忌,特别官家与武将之间隔阂更是比大海还深。
南蛮朝廷绝对不会支持西县,赵平又在千里之外的成都。
这五块战争,他们汗国绝对会胜利。
想到这里,他对这一场大仗依然还是充满信心。
此时,一个甲胄齐全的胡人骑兵过来,冷冷对着哈得乐基说道:“元帅命令你到营帐去。”
哈得乐基不禁大惊,这是元帅的传令兵,难道元帅知道自己大败的消息了?
自己应该怎么办?如何面对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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