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时今日那个已经结束了黑道时代的海城里,几乎所有熟知那段历史的人,都会有同一个共识。
白道的陈海波,就相当于黑道的吴师爷。
陈海波每一步棋似乎都下得那么漫不经心,甚至连吴师爷都猜不透他想要的是什么,但到了最后,最大的赢家还是陈海波。
吴师爷也曾经说过一句发自肺腑的话。
既生瑜,何生亮。
“稳定?”鬼荣没明白陈海波的意思:“你明说吧。”
“黑道不能不给我们白道面子,黑道也不能不守白道的规矩。”陈海波往后靠了靠,不怒自威的看着鬼荣:“我来之前就听说海城的黑道嚣张跋扈,连白道都要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有这回事?”
“扯淡,我们敢不给白道面子?”鬼荣摇了摇头。
“可能我的意思你没明白,这么说吧。”陈海波笑得非常诡异,低声问鬼荣:“白道就等于法律,你觉得你们黑道守法了吗?”
鬼荣一愣,没反应过来,等他要回答的时候,陈海波却已经接着往下说了。
“你们是不守法的组织,但你们也是社会里必不可少的组织。”陈海波拿出烟递了一支给鬼荣,然后自己慢慢点上一支,抽着烟说道:“小混混太多,我们白道管不过来,所以才能容许你们黑道组织的生存,你们就等于是我们容忍的地下秩序。”
鬼荣抽着烟,默默的听着陈海波的话。
“虽然我们容忍你们的生存,但也不代表,我们能容忍你们乱来。”陈海波用手指头点了点桌面,笑呵呵的说道:“说实话啊,我个人是很喜欢看见你们黑道自相残杀的,死的黑道越多我就越高兴。”
鬼荣冷笑了两声,没说话。
“你们犯的罪挺多啊,但能摆上台面的大罪,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故意杀人,私藏枪械,聚众斗殴,卖.毒卖.淫。”陈海波说道,然后沉默了一下。
接下来陈海波所说的话,就让鬼荣完全迷糊了。
“除开卖毒卖淫,前面犯的几个罪,我都觉得很正常,黑道嘛,都这样。”陈海波说道:“可是在你们伤害了民众利益的时候,就代表你们踩过了我们白道写死的界线。”
“简单来说,黑道的人死了也就是死了,我们国家人多,多死一些这种人渣,对社会来说还是一件好事啊。”陈海波冷笑道:“但伤害到民众利益就不一样了,民众是无辜的,你们踩过了这条线,就得接受国家的惩罚,你应该清楚,内地不少黑帮都是因为什么被国家政府消灭的。”
鬼荣苦笑着点点头:“踩过线了。”
“要是继续让你们这么伤害民众的利益,弄得海城里怨声载道,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被国家机器给灭了。”陈海波大笑道:“说到最后我还是为你们好啊。”
“我最讨厌的就是黑道做出伤害民众的事,所以呢,我就想给你们个信号。”陈海波指了指鬼荣手里的那几张纸:“你们黑道打生打死,我不管,但只要有一起伤害到民众的事,被报到我这里来,我就得找你们要人,不给人,我就打死你们。”
“陈队长,没必要搞这么绝吧?”鬼荣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白道,所以还是觉得陈海波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前的白道可都不敢这么玩儿啊。”
“你觉得你们伤害到民众还有理了?”陈海波问道。
“不是我们愿意这么搞,你看看,比如这件事。”鬼荣打算就事论事,指着白纸上写着的那一行字说道:“不就是喝多了跟几个小年轻打了一架吗?至于抓进去坐牢?”
“至于,法律上是怎么写的,我就要怎么办。”陈海波笑道。
鬼荣把那副刻意讨好陈海波的面孔收了起来,恢复了他往日的模样。
“陈队长,不应该啊。”鬼荣摇了摇头:“你这么干,迟早会被海城的黑白两道逼死的,你信不信?”
“你们敢逼死我?”陈海波跟听见了笑话似的看着鬼荣:“不是我跟你吹啊,别说是你们黑道了,就是在这个省里高高在上的那些白道,有几个敢来逼我的?”
陈海波说道:“我给你们生存,也给你们这些白道赚钱的机会,我绝对不会多事,让你们断了财路,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但这些都得建立在你们跟我合作的基础上。”
话音一落,陈海波摊了摊手:“省里想弄死我的白道多了去了,但我敢说,还真没一个人敢动我,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上的乌纱帽了。”
“哟,从中央过来的人就是不一般啊。”鬼荣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的意思是,不守你的规矩就得死,是不是?”
“是。”陈海波点点头。
“那么你为毛要拿我开刀呢?”鬼荣有些不明白了。
陈海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谁叫你是第一个跳出来跟我对着干的呢?枪打出头鸟啊,我不打你,我都觉得对不起国家,更何况我这人还挺记仇的,正想着杀鸡儆猴呢,你跳出来了我不弄你我弄谁啊?”
我操。
鬼荣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牛逼的解释了。
“人我今天就给你。”
鬼荣无奈的说道,然后又忍不住重复了那句,可以完美表达他此时此刻心理活动的话。
“我真他妈是日了狗了。”
鬼荣一脸的大彻大悟:“下次再有白道找我的麻烦,孙子才跟他们对着干,妈的......”
“这就对了嘛,支持我们的工作,就等于支持我们国家,跟我们对着干,那么你就是在跟国家对着干啊。”陈海波见服务员来了,便转开了话题:“这顿饭我请,你安心吃,别想那么多没用的。”
于当天傍晚,鬼荣跟罗汉回了堂口,然后开始安排逮人的工作。
这一次鬼荣无比的配合陈海波,他知道,这个人绝不像是以前的那些本地白道好对付。
背景硬,外加软硬不吃,连钱也不愿意收,这种人还能怎么对付?
杀了他?我操,别说是鬼荣了,就是陈百虎都没这个胆子!
“搞定了啊?”二哥跟傻哥他们看着电视,拿着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鬼荣聊着:“陈海波这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难接触啊?”
“我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白道,真的。”鬼荣的语气很无奈:“他说了,他要的是安稳,要是咱们做出了危害民众的事,他就得从严来办咱们。”
“那么就配合他呗,这种为民除害的雷锋可不多见了啊。”二哥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鬼荣:“场子没事了吧?是不是不装逼了,跟陈海波和谈了?”
“妈的,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什么叫我装逼啊?”鬼荣骂骂咧咧的说道,随后,他又担心的问了二哥一句:“咱们办的那些事,这孙子不会抖出来吧?”
二哥跟吴师爷自然也听鬼荣说了,陈海波跟鬼荣第一次打照面的时候,似乎就在试探鬼荣,所以吴师爷他们也就松了口气。
试探,就代表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
“抖出来也没事,他有证据吗?”二哥倒是看开了,轻松的说:“实在不行就跑路,吴师爷也得跟咱们一起跑,有他跟着,咱们准能跑出海城。”
“跑了咱们能上哪儿去?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鬼荣苦笑道。
“既然都做了那些事,咱们怕也没用,何必想那么多呢?”
之后,二哥跟鬼荣便没多聊,毕竟鬼荣那边还得继续忙,得帮陈海波把那些人一个不落的全逮住,这个是个不小的工程量啊。
“你们先看着啊,我去阳台抽支烟。”二哥冲着钱东来他们说道,嘴里还不停的抱怨:“这天气怎么这么闷得慌啊,坐这儿都能闷出一身汗来......”
“要下雨了吧。”钱东来说道,往窗户外面瞅了一眼,信誓旦旦的说:“我今儿才看天气预报呢,说是今儿晚上要下大暴雨。”
“怪不得。”二哥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二哥把烟盒从兜里掏了出来,慢步走到了阳台外面,吹着冷风,透着气,点上了一支烟,满脸享受的抽着。
就在这时候,二哥的手机响了,只不过不是有人打电话给他,而是来了一条短信。
发短信的人跟短信的内容,都让二哥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哑巴发过来的短信,里面就一句话。
“来新轩道的爱尔格酒店,就你一个人来,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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