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期然落下,为北国这片山河平添了几分壮丽。
而就在张潇陪着白凌霄夜话赏雪的时候。在很远之外的南方,楚国都城永兴正被狂风骤雨笼罩。
一个男人站在修建的气象万千巍峨雄浑的王城前久久伫立,宫门外,一辆乌篷马车悄然等候在那里。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负手而立,渊渟岳峙,自有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散发开来。
在他身后,马蹄如雷,一千骑匆匆而来,风雨之中仍保持着千骑如一的整肃森严。一位人如雄狮,威猛无俦的白发老将飞马狂飙在军阵的最前方。奔驰到男人身后,猛地勒住战马,大喝:“大王请留步!”
男人豁然回身,浓眉如刀眼如寒星,一张刀砍斧剁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英武之气,大声喝问道:“许老将军,你曾跃马天下,以你所见,我永兴比之长安如何?”
白发老将微怔了一瞬,随即大声回应道:“启禀大王,末将以为永兴繁华鼎盛不如金粉长安,雄风伟气胜其百倍!”
“哈哈,你这老儿便是一点假话都不会说。”男人大笑着又问道:“我楚地男儿比之汉地雄兵如何?”
“天下雄兵,楚卒第一!”白发老将傲意凛然,声震长空,气势竟隐约压住了风雨声。
男人又问道:“本王与汉王叶辉相比又如何?”
“大王勇武,盖世无双!”白发老将道:“老贼叶辉,善弄权谋,诡计多端,在老臣心中不配与大王比肩。”
“既然我大楚从王城到军队,乃至君王,处处强于汉国,为什么现在号令天下的人不是本王?”
“汉王背信无德,致我大楚王族含冤受辱。”老将军翻身下马,来到男人面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君辱臣死,君忧臣怒,老臣许彦章愿追随大王北入长安,虽百死无怨。”
男人隔空挥手,一股无形潜力将白发老将托起,道:“许老将军说得好,不过孤不需要你百死,孤只要你为我守住这片江山便够了。”
“老贼叶辉奸狡凶残无信无德,永盛十八年囚先王于长安,迫我大楚签下城下之盟,以至我父子分离三十年不得相聚,如今竟天人两隔,噩耗入永兴,举国哀殇,孤心之悲天风化雨,此国仇家恨,绵绵无绝,令孤心意难平,故此今日决心北入长安送先王入土为安,此行凶险,成败关键不在乎人多与否,孤与蝶衣二人足矣。”
白发老将双眸含泪,沉声道:“老臣愿为大王牵马驾辕侍奉左右!”
“孤说了,此行成败不在乎人多与否。”
白发老将还想坚持。
“老将军休要再提,此乃军令!”男人摆手打断,沉声道:“世人常言苍穹之下一人无忌,却怎奈何苍穹在长安。”
“孤自十四岁临危受命登大宝以来,三十年间北拒强汉,南并南越两国,逐西匪灭羌国,当今天下格局,北国名存实亡,桑国偏安一隅,东陆境内真正称得上对手的只有孤和老贼叶辉,苍穹在上,他和我都不能发动国战,孤要报仇雪恨,唯一的机会便是入长安与老贼争一争那东盟之主。”
白发老将身后一名老文官奔走而出,涕泪横流,悲声道:“大王英勇豪烈,天下不做第二人想,正该是东盟之主,只恨苍穹无眼不识真英雄,汉王窃据神器蒙蔽苍穹,阴谋算计诸国,步步紧逼,招招毒辣,环顾东陆,唯一令其忌惮者便是大王......先王亡故,吾楚国上下无不哀悼,然人死不能复生,大王还需以国事为重啊。”
此人叫齐桓,与楚王陈无忌是总角之交,楚王十四岁当国,期间经历凶险无数,这齐桓始终追随左右,可谓忠心不二的肱骨重臣。这个时候敢旗帜鲜明的站出来阻挡陈无忌的,满朝文武当中也只有他了。
“齐大夫的心意孤王明白,然,孤的心意又有几人能明白?”陈无忌昂扬着头颅,看着夜空下的重重天幕,缓缓说道:“这天下既有我陈无忌,便不该有那叶某人,北入长安吾意已决,诸卿不必再挽留!”
“大王这是铁了心要弃祖宗家业于不顾吗?”齐桓并无退让之意,反而双手一摆,发动魂技破入陈无忌的重力场,伏地叩首,声如敲钟,再抬头时已经前额染血,厉声道:“王不恋国,臣不惜命,齐桓今日便要血荐吾王,先行一步!”
嗡!
陈无忌忽然双手下压,恐怖的力场散发开来,一圈红光从他身上发出迅速扩散,将齐桓笼罩在其中。
“齐大夫,你是想陷孤于不义来博取你之身后名吗?”陈无忌先出手阻止齐桓死谏,又道:“孤不是亡国之珺,汝等也非亡国之臣,我大楚更无亡国之象,孤走了,孤的儿子还在,闽侯和襄阳君皆已成才。”
“大王春秋正盛,雄才伟略远非两位王子可相提并论......”
陈无忌眼中神光一闪,力场内压力陡增,竟压的五级上境的齐桓说不出话来。
“孤这一生若求不得大胜,便求一场大败!”陈无忌字字铿锵:“既然苍穹无眼,孤便去长安让他开眼看看我大楚王族男儿的志气,生为人杰,死亦鬼雄,诸公莫要再相劝,否则便是无忌的敌人!”言罢转身,决然而去。
话音刚落,齐桓忽然哇的一大口血喷出,站立不稳,趴伏在地仍昂头看着陈无忌,字字泣血道:“臣齐桓身为楚臣无能为君王分忧,作为大无忌角之交的兄弟,却不能与兄弟生死同心,如此这般,吾留这不忠不义的无用之身还有何用?”
“留着你的命,保孤后顾无忧,便是你最大的忠。”一圈红光罩下,陈无忌的声音幽幽传来:“孤走以后,闽侯监国,你为国丞,替兄弟把儿子教好,就是你对我最大的义。”
三刻钟后,永兴城头上,一瞽目老者抱剑大笑:风雨摧城夜,猛龙过江东,不问兴亡史,男儿自横行。老奴楚歌邪恭送吾王北入长安。苍穹该开眼啦!
挥手一剑,白虹飞天,俄顷之间,天开云散!
......
燕蝶衣离开白宗元后嫁给了楚王陈无忌。
白凌霄说,她是为了复仇才做出的这个选择。
张潇只能说这个报仇的办法真不怎么样,抛夫弃女,以身侍仇,可谓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是面对楚王无忌这样的强者,丈母娘一个弱质女流,除了利用身为女子最大的优势外,她又能有多少选择?
“我要变的强大,有一天我要让我娘明白,女人不只有那一种选择。”白凌霄心意激荡,酒不醉人人自醉,说了很多话,也流了很多泪。她很担忧白宗元,也很惦记燕蝶衣,不输男儿的坚硬外壳下,隐藏的其实是一颗柔弱多情的少女心。
最后终于醉倒在张潇怀中。
雪夜,只有雪落的声音,天地一色,反而让人觉得格外寂静。
张潇把白凌霄安顿到床上躺好,正要转身离开,小媳妇忽然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襟,红唇娇艳:“官人,我要......”
嗯?
张潇怦然心动,老子这该死的魅力终于起作用了,这可是你先把持不住的。
白凌霄却又说道:“我要...学你的刺穴截脉功夫。”一歪头,沉沉睡去。
唉!草率了。张潇把她按回被窝,坐在床边看着峰峦起伏秀色可餐,内心几番挣扎到底还是站起身来。暗骂自己连畜生不如,转身出门来到院子里。
北方飘雪,南方落雨。
这个世界里的人,各有各的愁绪。
寒鸦北顾,鸿雁南飞。
大家有各自的选择,正确与否,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雪覆盖的地面上,张潇踩下一串脚印。回头看来路,每个脚印竟都是殷红一片。
雪地上,一个巨大的阴影正缓缓迫近。
悚然一惊,猛回头,就看见了一尊三丈高的六臂神魔从墙外探进大半个身躯。
张潇惊讶之余,不禁有些奇怪:这么一尊魔神魂相附体的法身接近到这个距离,自己的阴神为什么毫无觉察?
那六臂神魔魂相附体之人一只脚踏入院子,一只脚还在外面,动作略显尴尬,与他伟岸的神魔形象十分不符。见张潇看过来,这巨大法身咧嘴一笑,声音尖细:“夤夜拜访,希望不要太冒昧。”
半夜三更,自家院子里忽然来了这么个玩意,换做一般人早就吓的魂不附体。张潇却只是微吃了一惊,随即想到来人身份,点点头,道:“来的刚好,长夜漫漫,正觉无聊,能与上人这样的江湖名人过过手倒也不错。。”
“不愧是白府门婿,许大将军折节下交的结拜兄弟。”六臂神魔开口说道:“张治安官果然不俗。”
“我和上人的确不太熟。”张潇道:“至少还没熟到大半夜陪你聊天的地步,你有什么事不妨还是直说吧。”
“话是开心锁,不熟没关系,聊几句就熟了。”阴光上人巨大的神魔法身一屁股坐在墙头上,一只手挠背,一只手掏耳朵,一只手捶腿,一只手拄着下巴,剩下的两只手不紧不慢的伸过来。
不管战力如何,这魂相真牛逼闪闪吊炸天,六只手都可以用来装逼。掏耳朵,挖鼻屎,哪里刺挠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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