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市政工程公司是吃水泥的?能要这么多货?”
吕强实在有点愤愤不平,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冤屈了,“市建总公司和下属的分公司的水泥,都要从工程公司拿的,这是咱们凤凰市的特色,我那些水泥卖的钱,早进了市政工程公司的帐了!”
“你是不是惹人了?还是说你没舍得拿钱砸人?”陈太忠见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个眉目,索姓直接走进了街道办,“不是我说你啊老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老婆……当不了厂长。”
吕老板这四十多岁的胖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愁眉苦脸地辩解着,“太忠,我做买卖这么长时间,还能连这点东西都不懂?”
等两人进了陈太忠的办公室,杨新刚愕然看看两人,旋即很有眼色地端茶倒水,办完这一切,又很主动地消失了。
“我这个助理员不错吧?”陈太忠觉得新刚做事得体,少不得就要向吕强卖弄一下,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他。
“嗯,不错,”吕强胡乱地点点头,他的心思明显不在这里,“这么说吧,太忠,我跟市政工程公司弄的那点钱,早就都花回去了,还倒贴了二十多万,这出手不算小了吧?”
细说起要钱来,吕强真是一肚子的苦水。
事实上,市政工程公司从来不缺钱,凤凰市大部分的市政工程,基本上直接就交给了他们做,有些工程之所以不做,不过是因为那活儿“太瘦”或者“太肥”就是了。
当然,很多时候,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比如说弄个招标之类什么的,这种情况下,“太瘦”的活他们直接无视,“太肥”的活……省里还有更牛的工程公司呢。
可这事就蹊跷在这里了,按理说,市政工程公司手里不缺钱,而且还有不少市政斧划分给工程公司的土地,这些东西倒倒手就是钱——这时的房地产市场已经开始启动了。
就是这种情况下,市政工程公司的账面上,居然没什么钱!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天大的怪事!
吕强本人在银行,还是颇有点办法的,他曾经偷偷查过工程公司的帐户,只是,一个基本户和两个辅助户上,所有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万,钱都到了哪儿去了呢?
政绩!这又是政绩!听到这里,陈太忠马上就有点眼红了,不过显然,查处市政工程公司这种事儿,绝对是轮不到他插手的,啧啧,有点……遗憾啊。
具体到水泥这个项目上,吕强知道,里面涉及的人和部门相当地多,城建委、工程公司、各个分公司,哪个环节都得打交道,都得孝敬。
每个环节的一二把手、专管人员、财务、项目经理……统统都得招呼到,否则的话,很多人想帮他未必帮得上,但要歪歪嘴坏起事来,那是绝对管用的。
该给的必须给到,区别只在于该给多少就是了!
“这样都搞不定?”陈太忠听得,还真是有些瞠目结舌,没钱你让我怎么帮你要?“那……钱都到哪里去了?”
“这谁知道?”吕强苦笑,“别人也不可能告诉我啊,不过……太忠你是修过路的,听说过施工设备的台班费吧?”
陈太忠点点头,他修路的时候,挖机和推机都没有用过,不过,由于结下了白杰这个仇家,他少不得是要琢磨一下其发展史的,所以,他对机械的台班还是比较了解的。
某种机械在单位时间内能达到的工程量,算一个台班,一般来说,一个台班,应该是以八小时为单位的。
“有人的挖机和推机,能在一个月内挣到一百六十多个台班,你相信么?”吕强冷笑着,“一百六十个台班,我草!”
一个台班八小时,就算满负荷连轴转,一天不过是三个台班而已,一个月下来,能到90个,不过,这只是理论值,按说,中型施工机械设备,是不可能不保养的,而且,就算你愿意干,工地上也得有那么多活啊,一个月能有六十个台班就根本忙不过来了。
眼下,居然有人能在一个月报出一百六十多个台班,这就不是一般地彪悍了,陈太忠点点头,“这些……都是关系吧?”
一个台班,按八百的纯利润算,多出一百台班,就是每月多领八万,而且,超出的花头又不用人工和柴油,成本不高,算成十万也很正常。
再加上原本的六十个台班的利润四万八,一台机器下来,一个月就是十五万的纯利。
若是考虑到这六十个台班里还有不少花头的话,那么就说明,一台百十万的机械,一年就可以赚到差不多两百万!
“哼,”吕强冷哼一声,根本不屑回答这么低等的问题,让他不忿的,是别的问题,“大型设备租用费都是现结的,最多是月结,根本不可能拖,一拖,人家就把设备开走了,看你怎么施工?”
“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猪了?”陈太忠非常地不解,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哦,估计外面的挖机,也不敢进场,否则也得被拖欠?”
“有这些关系户的机械,别人的怎么进得来?”吕强叹口气,“现在挖机之类的又不愁租不出去,退一步讲,就算一时租不出去,也没必要到工程公司来找不自在,倒贴油费和人工吧?机械设备还有个磨损和折旧的问题呢。”
现在的社会,真的堕落到这种程度了?陈太忠实在太不了解了,这不是工程公司内部的人,公然哄抢其他供货商的货款么?
其实,事实比他能想像到的还残酷,吕强说了,有关系的,哪怕是一样供水泥,人家的不但能卖出天价——在数量上捣鬼,还能几天之内就结款,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吕强站起身来,直视着陈太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太忠,这事儿你要给我办妥了,咱兄弟啥话也没有,以后你指到哪儿,老哥我就打到哪儿,绝对没二话!”
说实话,陈太忠心里,对商人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老话都说死了的,无歼不商,而且,这事又给他带不来什么政绩,一听得如此地麻烦,就有些不想管了。
你是死是活,不关我的事儿吧?陈太忠皱皱眉头,就想找个借口把吕强哄走,要钱太麻烦,可这种情况,就算能帮老吕贷上款,这款没个三年五年的……怕是也还不上,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说不准,还会影响哥们儿的前途!
他在这里挑眉弄眼地琢磨着,吕强可是通过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死死地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眼见他脸色一松眉毛一扬,似是有所决定,吕老板轻咳一声,马上抢着发言了。
“咳咳,太忠,忘了跟你说了,我打算在东临水建个水库,”陈太忠脸上的轻松,看在吕强眼里,那就是不吉之兆,他说不得又得打打人情牌了,“嗯,早就想建了,不过最近资金一直紧张,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太忠库’!”
陈太忠登时觉得,自己被另一个罗天上仙的法宝重重地击在了胸口,好半天,他才缓过神来,他仔细盯着吕强看看,有点纳闷,“吕总,那里能建水库?”
“能建,那里那么多石头,只是缺水泥而已,”吕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事实上,白凤乡乡里一直以建水库的名头,时不时地要求凡尔登这里捐赠,所以,他看到过乡里的规划,知道东临水那里,还真的能建个小水库,只是缺乏主事儿的人和水泥而已。
至于说人工,真的太简单了,就找当地人就行,只要说要建水库了,摊派也摊派出来了,谁喜欢缺水的曰子?
“我那儿,最不值钱的就是水泥了,我全出了都没问题,”吕强不着痕迹地勾引对方,“嗯,水库建好的时候,我再把电视台的请来现场报导!”
“这样,不好吧?”陈太忠这次再也无法抑制那份激动了,他强行吸口气,盯着吕强,“老吕……呃这个,吕总,这个水库的名字,似乎欠妥当啊,嗯,跟我的名字重名了,会不会带来……嗯,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你现在要还是村长,影响自然不好,”吕强心里窃喜,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现在你都走了,我是受你人格的感召,才肯无私地拿出水泥来主持修建水库的,这个水库的名字,他们要不答应的话,哪怕是乡里挑头建,这水泥……我还就不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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