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的康复速度很快,差不多十五六天左右,他断掉的肋骨就愈合得七七八八了,骨裂的都基本恢复了,他就想出院。
医院在感叹陈区长身体不错的同时,坚决反对他出院,区里的其他领导干部也都纷纷来说项,希望他多养一阵,就连刘海芳也加入了劝说者中。
华亨的事情发生之后,刘区长前两天还有点避着陈区长,但是到了后来,就跟其他副区长一样,该请示工作的时候就来,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异样。
事实上,几个副区长请示工作都不算很勤快,陈太忠初时还以为,大家是关心他的身体,后来才发现,几个副区长管着自己的摊子,忙得脚后跟打屁股,正好陈区长受伤了,众人索姓各行其是,也就不来搔扰区长了。
这还真是地球离开谁都能转,陈区长确定了这个消息之后,索姓是安心“养伤”了。
事实上,对于自己猛然间成了无足轻重的人,他多少还是有点不太适应,于是只能对自己说:随着制度的完善,大家越来越能适应本职工作,领导变得无所事事,这是好事。
不过有趣的是,虽然前来请示的人少了,但打小报告的却多了起来,尤其是,有些小报告是从病号嘴里传出来的,可那些内容,并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接触得到的。
终于,在八月底的时候,陈太忠再也无法忍受整天坐着了,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医院,廖大宝还待劝说,陈区长直接表示,“你这么会关心病人,要不要我把你调到卫生局,当个副局长?”
廖主任见领导真急眼了,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于是开车载着领导,四处查看起来。
区里的二号车歇了二十天,此刻再次出动,登时让北崇官场紧张了起来,所幸的是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时不时地还能下一阵雨,所以就连那些下工地的干部,也能在四点来钟的时候下现场,迈开脚步,动手动脑。
不过陈太忠关心的不是这个,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基本上全在农业上,粮食、苎麻和烟草的收购,年初修建的大棚开始产出了,草莓、口菇、双孢菇,以及农业用电的问题——北崇想要富强,是要靠工业,但是想稳定的话,首先必须保障农业。
关心完农业,接着就是教育,马上就九月一号了,学生们要开学了,在这个假期里,谭胜利大把地撒银子,翻建了不少学校的校舍,易网公司捐助的希望小学也在如火如荼地建设。
陈太忠一直对谭胜利不怎么放心,那厮在朝田桑拿浴室里的一跤,摔得实在太销魂了,而且他在医院里,也听人说起,教育局这次在校舍修建中,存在某些猫腻。
传话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陈区长自然也就细细地视察,不成想他看来看去,才知道传言实在有误,反倒是意外地发现:谭胜利这货毛病虽然不少,组织施工还是没问题的。
那些传言多半都似是而非颠倒黑白,只要去现场略略一了解,便可以知道真伪,尤其是看到一处待拆除的教室,大梁都朽烂了,但是在别人嘴里,这还是“完好建筑”,陈太忠甚至生出点怀疑:谭胜利这是惹人啦?
不过惹人不惹人的,跟陈区长也关系不大,看了两天学校建设之后,一转头他又冲着小贾村去了,那里的灾后重建工作量大,而现在已是夏末,再不抓紧的话,到了冬天,老百姓要受冻的。
这时倒出了一个小插曲,村里有罗家六兄弟,抽签的时候排号靠后,他们仗着自家势力大,抢了两套房间,也不管还未完工、上下水都没通,就把家当搬进去了。
被抢的那两家不干,要他们腾出来,这边说成啥都不腾,说我老娘身体不好,住帐篷实在不方便——我抢了你的房子,回头我的房子让给你就行了。
石村长出来协调,奈何罗家死活就是不让,要说石村长也算村里一霸,但罗家的姑父在区里的信用社,还是副主任,他还不好肆无忌惮地动粗。
这两家不干了,呼朋唤友招呼人来,打算用武力动迁对方,罗家也没喊人,就是六兄弟和几个半大小子,手持利斧、锄头等,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村子里的事就是这样,原本只是些许的意气之争,可一旦争执了起来,很可能就弄出人命——没办法,一辈子的邻居,怂一时就怂一世。
就这么个时候,陈太忠坐着桑塔纳车来了,廖大宝一见一群人闹哄哄的,就走下去打听,然后又回来汇报。
“把那罗家几个兄弟给我叫过来,”陈区长一听,就有点恼火,大家都在一心一意地搞建设,这么一大堆人为了点狗屁小事聚在一起。
廖主任过去没有两分钟,六个相貌相似的汉子就垂头丧气地跟在他身后走了过来。
陈区长坐在车里,车门都不开,只是放下了窗户,面无表情地发问,“就是你们六兄弟,抢了别人的房子?”
“抓阄的时候,我们抓得都不好,他们石家和李家欺负我们罗家,”一个年纪略大的罗家人回答——行非常事的人,总有些他们自己认定的理由。
“你可以告状嘛,”陈太忠不搭理这些细节,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他冷冷地发话,“我就问你……你们现在霸的房子,是不是村里划给你们的?”
“不是,但是我们的房子……”罗家这位还待辩解。
“你给我闭嘴,”陈太忠冷哼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就住了几天医院,你们就敢无法无天……真当我死了?”
罗家几兄弟交换个眼神,却是没人敢再说话——这是陈区长啊,官大不说,动起手来也不含糊,于是场面就僵在了那里。
“怎么,以为我身子骨不好,打不过你们几个?”陈太忠推开车门,阴着脸走下车,“我就站在这儿让你们打,谁有这胆子?”
“我们怎么敢冲陈区长动手呢?”年纪最大的罗家人讪笑着回答,“您是我们的恩人。”
“那还叽歪什么?搬出来!”陈太忠眼睛一瞪,“我就站着看……给你们半个小时。”
“可是我老母亲身体不好,住不得帐篷,”一个略略年轻的人发话。
“我住的地方宽松,让你老母亲住我那儿去,”陈太忠脸一沉,“因为打架,死伤一两个……你老母亲就变得身心健康了?”
陈区长出马,那真是王霸之气乱放,刚才还要拼命的六兄弟,低着头就回去搬家了。
他们搬迁去了,听到消息的石村长匆匆赶来,讪笑着解释,“陈区长,很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回事,这次抽签很公平的,林书记专门来监督,我家都是最后一批。”
“你少跟我扯这个蛋,这种事情发生,你居然不在场,”陈太忠抬起手冲他指一指,“老石我跟你讲,再有下一次,我把你个瘪犊子直接劳教了……这叫领导负责制。”
说完他上车就走了,石村长甚至都没品过味儿来,好半天他才叹一口气,“我说,你跟谁学不好,偏跟林桓学?”
视察过小贾村,陈太忠又到农业局走一圈,了解这个泥鳅养殖技术的宣传和普及,徐瑞麟做事还是很靠谱的,召集了专家来讲课。
见陈区长来了,徐区长走上前,“区长,正好有点想法要跟你汇报,我想把农校再搞起来,很多农民来学习技术,都是住在亲友家,既不方便也不利于交流,先建几个小平房,花不了几个钱,供他们食宿。”
“我支持,老徐你办好了,”陈太忠看一看徐瑞麟,发现他的面色有点苍白,“你这面色不太对头,得要注意休息。”
“我没事,你都能撑着出来,我下一下乡镇算多大事儿?”徐区长听得笑一笑。
“不能掉以轻心,人到中年了,”陈太忠抬手拍一拍他的肩头,“过一阵白凤鸣去欧美,他那一块你还得帮着艹心呢。”
九月初,白凤鸣和刘海芳会去巴黎时装节,也是为苎麻布做市场调研,然后还会去参加纽约时装节,比当初徐区长的考察范围还广。
这个考察相当地形式主义,其实就是公款游玩,不过陈太忠认为,适当地拓展一下北崇干部的眼界,这是好事——尤其是北崇现在的经济前景,越来越被人认可,这个时候花点小钱,名正言顺地(*)一下,没人会说什么。
甚至下一个批次的考察,都已经在探讨了,葛区长和谭区长希望能参加明年春天的秋冬时装周,而白区长更是表示,这次仅仅是考察苎麻布的销售前景,远非他所愿。
回头等北崇的经济条件好转,一切走上正轨,白区长还要去欧美考察一下工业。
这就扯得远了,关键是他们这趟考察,要历时十余天,那么分管的口子,也要有人代为管理,不需要事事帮着艹心,但起码有了紧急事情,得有人拿主意——跟春节值班的姓质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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