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是才接到消息,说养殖户一家里的男人,已经确诊了是颅骨骨折。
类似的伤情,现场是看不出来的,多亏得区医院近期进了不少设备,而近期北崇工程众多,医生的待遇上去了,值守得也勤了,否则的话,只能送到市医院,就又要耽误时间。
这个消息令陈太忠义愤填膺——这帮人下手,真的太狠了,颅骨骨折啊,须知那是人身上最坚硬的骨头,居然被人打得骨折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表示——患者危在旦夕,随时都可能死去,你们就别指望我跟你讲理了,哪怕医院也说了,伤者的伤情已经趋于稳定。
不多时,警察们已经将车搜了一个遍,找到了一个硕大的水盆,盆里的水倒掉不久,里面还是湿乎乎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捞网这些,应该是丢弃到半路了,”警察走过来,向陈书记汇报,一路上荒地很多,丢弃一些东西很方便,只是水盆太显眼,不便扔掉。
陈太忠默默地点点头,又摸出那几个硬币抛到地上,探手掐掐算算,警察们看到书记大人又来这一手,齐齐地过来围观。
倒是那三男一女见状,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女人更是冷哼一声,“有水盆就要有捞网?真是莫名其妙。”
“闭嘴,”一个警察抬手就甩个耳光过去,且不说这帮人半夜停车在这里,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只说这车上放一个湿漉漉的大盆,本来就很古怪。
不过此刻,大家懒得跟他们计较,就是一门心思看陈书记接下来要干什么。
陈太忠掐算一阵,又皱着眉头想一想,抬脚走进荒芜的院子,来到车前,鼻子频频抽动几下之后,指一下副驾驶座夹缝里的一个不锈钢水杯,轻声吩咐一句,“打开这个。”
旁边的警察闻言,走上前拧开瓶盖,然后就是一声轻呼,“果然……是娃娃鱼标牌。”
十个标牌叠成一摞,塞在杯子里,隐约还可以看到上面的血渍。
那三男一女见状,脸色登时就是一片惨白,倒是警察们齐齐看向陈书记,眼中有着浓浓的骇然,或者……还夹杂着些许崇拜。
“看什么看,我这人天生嗅觉好,能闻到血腥味儿,”陈太忠摇一摇头,“好了,把人带回去,顺便指认一下丢弃的现场,谁有异常举动,可以直接开枪击毙,不需要鸣枪示警……我对这个指示负责。”
他这话说得霸气十足,那些警察得了指示,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顾忌,将四个人拳打脚踢弄上车,又着一个协防员将作案用的那辆车也开回去。
车入北崇境的时候,接应的警力赶到了,这帮窃贼身上再也看不到那份桀骜,乖乖地指点,他们是在什么地方丢弃了捞网、铁棍。
不过他们再配合,也不能浇熄陈书记心中的怒火,北崇的老百姓闭门家中坐,居然能祸从天上来,他指示说,嫌疑人的手段异常残忍,影响异常恶劣,激起了极大的公愤,不严惩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平民愤。
嫌疑人也辩解了,他们说摔死那些娃娃鱼,是看到追来的老百姓太多了,必须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才可能安全脱身。
警察们对这种辩解不感兴趣,将人打晕再拿走财物的行为,属于入室抢劫行凶,最高可判死缓或者无期,而摔死娃娃鱼,就算不说动机,也是公然破坏他人财产。
这四个人被带回北崇,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在关押着他们的房门外,那家鱼户的亲戚朋友从早到晚地盯着,得了空子就要上前拳打脚踢。
一开始这四人还有点不忿,嫌警察没保护好自己,可是最后挨打挨得也习以为常了,既然做了这种事,有什么后果也就认了。
警察们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这四个人的作风狠辣,手段果决,绝对不是初次做这种事,于是就慢慢地抻着他们,要抠出其他的案子来。
不过同时,陈书记当天晚上的神奇,也在北崇逐渐传开了——任何线索都没有,就直接捉住了偷鱼贼,这六爻神术,还真不是一般的准。
甚至有不少人专门去跟陈太忠打听,是不是这么回事,陈书记目前在北崇的威望极高,他公然否认,一般的人就不好再追着发问。
但是像林桓、畅玉玲之类的,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一定要搞个明白。
陈太忠不得不多次重申,我是个坚定的**者,不相信神仙鬼怪那一套——我在公务员考试面试的时候,就如此表示过了。
哦,原来是要避嫌,旁人明白之后,也不继续问了,再问就是为难陈书记了。
反正这一起未遂事件是相当地恶劣,比那些既遂的还要恶劣,在陈太忠的关注下,摔死的十条娃娃鱼,被北崇宾馆以活鱼的价格收购了,但是养殖户两口子光住院养伤就一个多月,差点耽误了新鱼苗。
不过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个别舍不得交鱼的主儿,也开始往养殖中心送鱼——此刻离领鱼苗还有近一个月,而此刻又正是娃娃鱼上肉的时候,不少人就要多养个十来二十天。
北崇的老百姓不怕跟盗匪干仗,可盗匪如此凶残,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而且成鱼交上去,把池子重新收拾一下,也需要那么几天。
但舍命不舍财的还是居多,为了这二十几天娃娃鱼能多长几两肉,大家呼朋唤友来看守娃娃鱼,甚至有人弄到了火枪,来保卫自己的财产。
须知这二十来天里,一条娃娃鱼就算只长一两肉,五条娃娃鱼也是半斤肉,这就是两千五百块,而且这个时候养好了,五条娃娃鱼多出七八两肉都有可能。
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也算给大家提个醒,区里电视上通知一声,撑过这二十来天并不难。
事实上,更让陈太忠挠头的,是那三例已经丢失的事件。
前文说过,早就有人以投资发电机的方式,预定娃娃鱼成鱼,后来养殖中心还专门开会统一思想,鼓励自我检讨和举报。
托陈太忠的赫赫声名,不少人主动来检讨,白白落了发电机,但是举报者不多,因为陈区长说了,举报固然有奖励,但是举报失实的要追究责任。
所以说这天底下,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养殖户里必然还残存着漏网之鱼。
丢鱼的这三户,家里都有发电机,其中一家发电机就是被人投资的,还找区里检讨过,然后名正言顺地拥有了发电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家的娃娃鱼绝对是真的丢了,而不是私下买卖,而这三家里还有一家,养殖户是亲自从老叶手里买的发电机,但是……这也不代表这一家完全没有嫌疑。
此刻的娃娃鱼,由于受到荀家炒作的影响,私下的收购价格,据说已经攀升到了每斤七千元,在这种利益的驱动下,铤而走险不足为奇。
这三家丢也就丢了,陈太忠担心的是,接下来还会有频繁的“盗窃事件”发生,警察跑前跑后调查破案,没准失主心里正在偷笑。
可是调查盗窃案之前,先调查失主的各种嫌疑,这就太没人情味,太伤人了。
说来说去,还是荀老爷子的名气太大,媒体炒作的力量太大啊。
这个情况,甚至引起了李强的关注,李书记特意打来电话,建议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就在这两三天内硬性规定,让养殖户把鱼都交了——有时候该不讲理,就得不讲理。
这不可能,陈太忠断然表示,从现在到鱼苗发放,不少娃娃鱼还能长肉,区里这么做的话,就太伤养殖户的心了。
而且养殖中心一旦开始收鱼,也不好只限在这一段时间,有些养殖户愿意把鱼养得大一点再交过来,区里还能说不允许?
正经是养殖几年之后,就该像其他养殖业一样,保证随时收购。
事实上,陈太忠初开始不是特别排斥走私——宣传上有需要,但是事态急剧发展到这一步,他觉得有必要控制一下了。
好死不死的是,李强打电话给他的第二天,港九又有报纸以独家新闻的角度报道,《荀氏盛宴之后,北崇娃娃鱼盗案剧增——国人素质堪忧》。
这个报道,令陈书记相当地无语,该报纸的标题,实在有点那啥,但人家说的是实情,该报道里不但讽刺了国人素质,更影射北崇的警察机构臃肿颟顸,有不作为之嫌。
当然,有人会说,这是为北崇做了广告,打响了名声,可与此同时,北崇就被更多的贼惦记上了——广告,也可能是双刃剑的。
然而纵然如此,陈太忠没有跟这个媒体叫真的兴趣,实情确实是这样,他又凭什么去找人家的麻烦?
至于说北崇的警察业务繁忙,此篇报道很有失之偏颇的嫌疑——有些事习惯就好了。
所以他不打算叫真,不过令他郁闷的是,当天晚上,省党委政法委宣教处的李处长,和《法律日报》恒北记者站的盛站长抵达阳州,了解社会治安情况。
他们说是考察阳州,其实北崇占了很大一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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