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还好吗?吉拉德叔叔还好吗?米切尔夫人还好吗?安格鲁呢?瓦希卡呢?”贝尔拉着皮埃尔的手走进帐篷,一路问个不停:“还有其他伙伴呢?大家都好吗?”
“都好,都好。”皮埃尔含笑回答,他用力锤了小猎人一拳:“我看到你带回来的那头狼了,真是了不起的猎物!”
贝尔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自得与满足,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配合地笑了一下。
“你饿不饿,渴不渴?我去拿点奶渣,再拿点奶酒来。”贝尔拉着皮埃尔坐到地毯上,搬出小桌子,拿衣袖使劲擦了擦,转身又要出门去拿吃喝,好招待皮埃尔。
“行啦!行啦!我不渴,也不饿,你歇一歇,过来陪我坐一会,好不好?”皮埃尔拽住小猎人的袖子,不让后者离开,他好奇的问:
“听别人说,你独自找了它们半个多月?能让你找半个月的野兽,也是难得。怎么不叫其他人帮忙找?”
“叫了。我叫了大白和小白。”
“大白和小白是谁?”皮埃尔眯了一下眼睛,稍加回想,问:“就是跟你骑马回来的那两个?你的卫士?”
“我的卫士?”贝尔连连摆手:“不不不,他们两个……呃……这个,准确地说,他们两个是百夫长的……”
贝尔忽然发现自己很难在通用语里面,为赫德语里的一些词汇找到准确的翻译,他也很难用几句话让好友理解赫德社会的伦理和规则。
“准确地说,”贝尔搜肠刮肚,想要尽可能不让好友产生误解,但他越是想要说清楚,对方可能产生误解的地方就越多,“他们两个是百夫长的‘奴隶’,但不是那种烧火、铺摊子、挤羊奶的奴隶,是打仗的奴隶……不过如果百夫长需要他们烧火、铺摊子时,他们也会去做……”
贝尔一边说,一边偷看好友的眼睛。
皮埃尔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时地点头。然而贝尔打心眼里觉得,皮埃尔其实什么都没听懂。
“算了。”贝尔颓然长叹一口气:“你就当他们是我的部下吧。”
“别呀。”皮埃尔搂住同伴的肩膀:“我还想多听听你讲赫德诸部的事情呢。对了,其他人呢?你怎么不叫他们一起去?”
贝尔知道,好友口中的其他“人”,不是指这座营地里面所有长着两个眼睛、一个嘴巴、会哭会笑的人,而是特指被配属给贝尔的铁峰郡骑兵。
“他们护送跟赤河部换东西的车队去了,”小猎人掰手指算了算,“应该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不是还有赫德人吗?我看营地里有不少男人。”皮埃尔颇为在意地问:“为何不让他们跟你去找狼?怎么,他们不听话?”
虽然好友对于文朵儿部仍有很深的误解,但是没有脱口而出一声“赫德蛮子”,贝尔已经感激,不过也非常诧异。
小猎人唠唠叨叨地解释,也是在抱怨。
只有这种时候,只有在好友、战友面前,他才不是那个神圣的“兽灵语者”,不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头领。毕竟,如果较真算年纪,他其实比大白要小,也没小白大多少。
“这个营地的男人已经有不少跟着车队走了,剩下的人得照看牲群,还得提防敌人,眼下又是剪羊毛、洗羊毛的时候,到处都要人手。而且,如果叫上大家一起去,那么……”贝尔顿了一下,“就不止是两头大狼,两头小的,还有林子里的崽子,都得一起死。”
皮埃尔哑然失笑,抱起胳膊:“你什么时候开始同情狼了?”
“[赫德语]如无必要,勿增杀戮。”贝尔突然低声用赫德语说了一句话,然后摇了摇头:“没必要。”
皮埃尔听不懂小猎人在说什么,只能猜测是祷词或者经文,于是他大笑着拍了拍小猎人的后背:“瞧瞧你,说话的语气已经很像那些赫德萨满了,没白闯荡一回大荒原。”
贝尔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
皮埃尔对于小猎人说话时无意流露出的细节很是在意,他追问道:“你说要‘提防敌人’,现在还有敌人?敌人是谁?特尔敦部?他们还不老实吗?”
“不,不是特尔敦部,”贝尔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唉,草原上,你抢我、我抢你都是家常便饭,硬要说的话,谁都有可能是敌人。泰赤也不可能约束每个子弟,所以时刻都得保持警惕……”
皮埃尔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眼看又要弄出误会,贝尔紧忙解释:“其实这个营地已经是很安全的营地了——离大角河很近,离其他部落地盘又很远,周围还有分出去的小家庭、集体归附的小部落。总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说着说着,发现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贝尔又找补道:“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里是大荒原。”
皮埃尔努力消化着小猎人的话语,不自觉陷入沉思,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安静许久。
面对小猎人问询的目光,皮埃尔揉了揉脸,试图缓解尴尬。他笑道:“听你说来说去,就是谁都不能带,只能你自己来——那至少也带上小家伙嘛。”
不提起小家伙还则罢了,一提起小家伙,贝尔的头简直痛到要裂开。
“唉,别提了,小家伙……唉,小家伙要是能多动弹几下,说不定……连打死那两头大狼的必要也不会有了……小家伙,唉。”
皮埃尔“唔”了一声,不解地问:“小家伙怎么了?”
“懒了。”
“猫就没有不懒的。”
贝尔重重向后一倒,幽幽地说:“那你是没看到,小家伙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你要是这样说。”皮埃尔故意升高音调:“那我还非得去看一看不可。”
“哼,明天就带你去,到地方可别吃惊。”
“还等什么明天,现在就走。”
贝尔跳起来:“好,现在就走。”
“走。”皮埃尔也跳了起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但是谁也没往门口挪一步。
对视片刻,两人都笑了起来。
“好啦,明天再去吧。”贝尔拖来一卷毯子,给自己堆了一个靠枕,然后揉着后腰躺了下去:“蹲了一晚上的狼,累死我啦,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家伙。”
“好啊。”皮埃尔也笑着坐回地上:“那就明天再去。”
“哎呦!对了!”贝尔又一骨碌爬了起来,看向皮埃尔:“还没问你来干什么,该不会只是来看我吧?”
皮埃尔闻言,收起笑容:“没错,我这次来,确实有命令在身。”
贝尔活动了一下肩膀,盘起腿来,扶膝正坐:“说罢,百夫长有什么命令?”
“百夫长的确有命令。”皮埃尔从怀中取出委任状:“但不是给你的,而是给我的。”
言毕,皮埃尔将委任状递给小猎人。
贝尔疑惑地接过委任状,借着帐篷顶部的天窗投下的光,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然后,他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第二遍。
再然后,他陷入了沉默。
皮埃尔没有打扰小猎人,而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
“虽然从没听说过什么‘外新垦地’。”贝尔不自觉地用左手拇指的指甲,刮擦着右手拇指的指甲:“我猜,它指的就是过去帕拉图人与赫德人约定的‘无人区’,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不错。”皮埃尔点头:“阁下已经决意,要将‘外新垦地’纳入管辖。从今以后,不会再有‘无人区’,不会再有‘缓冲带’,只有外新垦地……行省。”
对于百夫长要将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正式置于自己的权威之下,贝尔并不感到意外。
事实上,他一直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让贝尔感到吃惊的,是“外新垦地”的“级别”。
“行省?”贝尔瞪大眼睛:“那不是和新垦地平起平坐了?”
“行省是有点大,但‘郡’又太小了,阁下最后亲自拍板了‘行省’。不过嘛……这事其实还没真正定下来,还得拿去‘国民议会’走一遍流程。”皮埃尔顿了一下,坚信不疑地说:“不过既然阁下要外新垦地是‘行省’,那么外新垦地就一定是行省。”
“等等,国民议会又是什么?”就像最开始皮埃尔听贝尔讲话一样,贝尔现在听皮埃尔讲话,也越听越迷糊。
“呃,这个。”皮埃尔发现自己也很难三言两语讲清楚国民议会是什么:“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国民议会的事情还是很精彩的,你没在现场太可惜了……总之,现在我们名义上都效忠于国民议会了。”
“我们?”贝尔挑眉:“谁?”
“百夫长,我,所有人。”皮埃尔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小猎人:“当然也包括你,还有其他人。”
贝尔苦笑着一摊手,继续问:“督军使又是什么?”
“是生造的词。”皮埃尔轻咳了一声:“据说,原本只有‘督军’,但是阁下认为督军只有军事成分,缺少民政色彩,就干脆将‘督军’与古帝国官职‘使者’拼接起来,生造了一个‘督军使’。”
贝尔没忍住,扑哧一笑:“这倒是百夫长能干出来的事情。”
皮埃尔也会心一笑:“确实。”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想当这个督军使……”贝尔把委任状往两人中间一扔,敛起笑意,肃容相告:“靠不上这张纸。”
[书中督军使的由来纯属笔者信口胡说(T_T),“督军(使)“是真实存在的词,“使者“也是罗马共和国的一个官职,但是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在北洋政府中,统管数省军政大权的军阀的军职一般是“巡阅使”,巡阅使下面,管一个省的军阀就是“都督“]
[袁世凯削去都督的民政权力,将都督职务改成‘督理XX省军务‘,之后被简称为‘督军’。督军之下有镇守使,督军之上有巡阅使,而督军从来都不带“使“,就只是督军]
[笔者之所以用这个称呼,真实原因是笔者是起名废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衔比郡长高,又没有总督那么显赫,只能借《暴风中的蝴蝶》当中门公创作的“督军使”一用,(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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