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遥望了眼他挪出的位置,单人沙发,没有多大的空间,这要坐下来,俩人就得挤在一起了。
她紧张地坐在程妄让出来的空间里,沙发松软,俩人挤在一起,腿都紧紧挨着。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殷之遥能感觉到他的温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
她的脸全红了,幸好周遭光线阴暗,看不出来。
程妄默了几分钟,忽然在她耳边:“哥哥好像有点醉了。”
似带了点撒娇的调子,说完也不等她反应,他便将脑袋搭在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轻轻地搁着。
殷之遥全身紧,僵硬地挺直了身子,任由他脑袋搭在她的身上。
“能让哥哥靠下?”
“可...可以。”殷之遥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嗓音好像都变了。
她轻咳了下,然后倚在沙发靠背,让他靠得更轻松舒服下。
程妄也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殷之遥微微侧眸看他,玻璃灯昏暗的光影在他脸上浮动,眸子埋在深邃的眼廓里,仍旧能看到他的长睫毛。
她的脏扑通扑通快要跳脱了。
就在这时,殷之遥兜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她小幅度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是室友李莎芸发来的消息。
李莎芸:“之之,你24号晚参加平安夜滑板社比赛吗吗?”
殷之遥:“会啊,我已经报名了。”
李莎芸:“就...我刚刚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
殷之遥知道李莎芸是个直肠子,肚子里绝对装不住话,听到什么风吹草动肯定会第一时间跟室友分享。以即便她这样问,但不管殷之遥想不想听,她最后一定都会说。
殷之遥:“你说呗。”
要是不让她说,能把她给憋死。
李莎芸:“那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刚刚听滑板社的学姐说,就跟你关系特别要好的陆宽学长,可能会跟你告白。”
殷之遥:“??”
不是吧!
陆宽是滑板社的学长,拉丁舞专业的,平衡性非常好,滑板水平一流,会玩不少花式。因此,殷之遥时常向他请教,他也很乐于帮助她和其他新入社的学弟学妹。
她一点都没看出来,陆宽学长对她...
李莎芸:“我也是听说的,反正社团里的学姐在传。”
殷之遥:“谣言吧。”
李莎芸:“不是吧,陆宽学长对你这么好,你该不会以为他只把你当朋友吧。”
殷之遥:“......”
李莎芸:“不是我说你,你这颜值条件,还想让男生跟你保持纯友谊,想什么呢?”
殷之遥正编辑着回复的话,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轻笑。
她转头,看到靠在她肩上的程妄不知何时醒了,正跟她一起看着她的手机屏幕,不知道看了多久。
殷之遥连忙锁了屏幕,急道:“你窥屏!”
程妄扭开了脑袋,伸了个不明显的懒腰,问心无愧道:“嗯,窥了。”
“过分。”殷之遥将手机揣进包里,闷声:“这是我的隐私。”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程妄解释:“睁开眼就看到了。”
殷之遥对他生不起气来,于是大方地摆摆手:“算啦。”
俩人时无言,听乔正阳扯着嗓子鬼哭狼嚎地唱完了首歌。程妄揉了揉鼻翼,终于忍不住问道:“学校很多男生追你?”
“没有很多。”殷之遥说完,默了默,又:“有些。”
“有喜欢的?”
殷之遥看了他眼,见他这般云淡风轻,有些赌气地说:“全都喜欢。”
“......”
他伸手轻拍了拍她的额:“胃口挺大。”
殷之遥撅着嘴,揉着脑门,说道:“对啊,以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不喜欢乔正阳了?”
“乔正阳也喜欢啊,都喜欢,不可以吗!”
程妄淡然一笑,脱口而出:“既然喜欢了这么多人,那喜欢哥哥吗?”
此言出,他和殷之遥的脏保持同频率疯狂地跳动了起来,为了掩饰眼神里的慌乱,他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了口,没想到里面装的竟然是白酒,他呛了下。
殷之遥连忙给他拍了拍背。
程妄忍着咳嗽,脸颊都胀红了。
生平第次这么失措。
“我才不喜欢你。”殷之遥一边给他拍着背,边说:“绝对-没有。”
听她这般笃定,程妄里有些不舒服,不再进行这个话题。
殷之遥像是生怕他胡思乱想似的,继续违地补充:“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乔正阳那样的傻大个...”
程妄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面色渐沉,冷笑:“那就好。”
后半夜,乔正阳的生日宴会终于要散场了,在场大多数男孩都醉了,乔正阳自己也迷迷糊糊晕头转向,站在街头揽着殷之遥,说要送她回学校,结果差点把她带翻摔跤。
程妄牵走了殷之遥,说道:“我送她,你别管了。”
乔正阳看着程妄,稍许有些醋意:“你送?凭什么你送啊,她是我妹妹。”
程妄懒得理他,拉着殷之遥离开。
身后的乔正阳非常不甘地大喊:“喂,回来!你把我妹妹还给我!”
回去的路上,程妄的话变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
凉凉的月色下,殷之遥走在前面,他跟在后面。
殷之遥见他不说话,回头望了他眼。寒凉的月色里,他皮肤镀了层皎白清冷的光。
“为什么不说话?”她问他。
“说什么。”
“不知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妄平静地“嗯”了声。
“为什么吗?”
“因为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程妄抬起头,隔着两三米,遥遥望着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喜欢我。”
殷之遥恍然想起,次去古镇玩,程妄曾经说起过,他喜欢上了个女孩,但是她却喜欢别人。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那个女孩真实存在,总觉得是程妄逗她玩,甚至辗转跟乔正阳、跟杜嘉颖他们都打听过,也没听说程妄身边有走得近的女生。
他再度提起来,殷之遥的也跟着悬了起来。
“这么久了,你...还喜欢她吗?”阵风过,她嗓音有些哑。
程妄凝望着她,眼底带了三分醉意,粲然一笑:“怎么可能不喜欢,无论多久,只要看到她,我的身体、我的...都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了。”
听到他这般直白的告白,殷之遥胸腔里阵刺痛。
原来,他喜欢那个女孩这么深啊,她还像个傻子似的,直想着他。
她的手攥了攥自己的荷叶边袖角,说道:“那...你去追她啊。”
“能追到吗?”
殷之遥强忍着酸涩的眼泪,对他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这么好,你追她,说不定她马就不喜欢别人了,就喜欢你了。”
程妄浅笑了下,手落到她肩膀,指尖挽起了她耳侧缕柔顺的发丝:“我这么好?”
殷之遥虽然极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让他去追那个女孩,但是她更不愿意看到他失落的模样。
他那么那么好,世间一切最珍贵、美好的,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哥哥,你跟她告白吧。”她攥住他的手腕,深呼吸,真诚地说:“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总要试试看,不然会后悔辈子。”
“是吗。”程妄眼底终于有了笑意,也有了光芒:“那我考虑下,选个好日子。”
听到他这样说,殷之遥越发觉得,小心脏都碎成玻璃渣了,什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个人的单箭头,哪有什么久长时。
“如果成功了,你记得告诉我。”
这样,她也好彻底死心。
“你会第一时间知道。”
“嗯,那我回去了。”殷之遥说完转身,眼底已经盛满了水光,不敢回头,匆匆忙忙跑回了宿舍楼。
那晚,殷之遥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啜泣,脑子里回闪的全是这三年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每一次说话,每一次触碰,每一次他温柔看她的眼神...
那样的喜欢,仿佛在她的骨血里都烫了印痕,她要怎么才能把他忘了。
好难过。
......
平安夜的下午,程妄去了疗养院一趟。
经历了家族的变故,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每天都需要专人照顾。
程妄陪老爷子聊了会儿天,老爷子提出让程妄可以开始准备雅思考试了:“以你的水平,应该能考英国的名校。”
程妄略感惊讶:“爷爷,我没有出国的打算。”
“不出国,你想做什么?给别人贴膜修手机?”
“那只是我和明飞的创业项目,挣点外快。”程妄耐地解释:“我准备毕业之后这两年先亲身接触游戏软件行业,积累经验,等过两年...”
话音未落,程老爷子便打断了程妄:“没有资本,你就跟无数毕业的大学生样,只能给别人打工,你靠什么起家。”
程妄默了片刻,说道:“爷爷,抱歉,让您失望了。”
“我失望?”程老爷子摇了摇头:“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还能怎么失望。”
他全部的血都用在培养程妄面,自小到大,都是按照最严格的要求去约束他,让他成为足够挑起家族重担的继承人。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程老爷子摆摆手:“做错的事情要弥补,许家提出了条件,毕业之后,你去伦敦读书,届时在英国和许若彤结婚。”
程妄略感震惊:“什么?”
“婚约没有作废,许家的姑娘在伦敦休养,你过去一边念书,边好好照顾她,也算是对她的补偿。许家欣赏你,有意想要培养你,不要再犯错了。”
“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程妄脸色微沉:“那件事...”
没等他说完,程老爷子拐杖打在了他的背:“你还还敢再提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帮着在网传播发酵,许家的姑娘能闹着自杀?”
程妄生生地受了这棍子,良久,他说道:“她害死了人,真相不能被埋进坟墓里,是她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程老爷子嘴角泛起冷笑:“你觉得自己很正义,是吗。但正义的代价,就是你现在一无有。”
“我不在乎。”程妄固执地说:“我不需要父辈的家业,我靠自己也能挣来想要的切。”
“程妄,我以为你直是懂事且聪明的男孩。”
程妄隐隐地攥了攥拳头,沉声道:“爷爷,这么多年,我直都听您的话,按您的要求行事。唯独今天,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
程老爷子看着他,似明白了什么:“外面有喜欢的人了?”
程妄点了点头,真诚地说:“如果错过了她,我这生都不会好过。”
这句话,让程老爷子下有些动容,因为他在他漆黑的眼底看到了他的决心。
少年人陷入热恋,那就是山崩地裂都绝不回头的决然。
良久,他沉沉地叹息着,背过身去,说道:“你既有这个觉悟,来不管多难,自己承担。”
“我会的。”程妄郑重地说完,离开了疗养院。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天空中却飘着小雨,冷风阵阵,阴嗖嗖的冷。
华灯初,因为是节日的缘故,街堵车严重,程妄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八点了。
他顾不得什么,往无前地朝着殷之遥的学校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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