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北晋平关中之后,天下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宇文述被北晋打得生活难以自理,不得不割地求和,龟缩洛阳自保,以求恢复元气之后再图将来。
梁国和陈国则是因为北晋的虚晃一枪,平了关中而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在他们眼中,现在的北晋已不是哪一国能够抵挡。纵使目前北晋还没有和他们接壤,但是居安思危,他们很清楚北晋带来的巨大威胁。
青州的神举听了房玄澡的话,在青州诸郡大肆裁军,致力于恢复民生,鼓励农耕。
在这些地方都保持相对安静的时候,巴蜀汉中之地则因偏安一隅、地形复杂的关系,陷入了乱战之中。
话说从天下大乱开始,巴蜀情势就一直极其复杂,这里既有以往晋室残留的势力,同时川南的蛮夷也趁着机会进入巴蜀劫掠。又因中原混战不休,一时之间没有哪一家势力对巴蜀动手。
以往的时候萧梁倒是动过心思,但是因为陈国和宇文述的关系,不得不暂时放弃攻略巴蜀。
除夕来临,太原各家各户陷入了欢声笑语之中,孩子们拿着小灯笼三三俩俩的跟着小伙伴们在街上跑来跑去。参军归来的青壮年则在家中与父母叔伯一起祭祀先祖,上了年纪的老人则缩着脖子坐在墙脚下晒太阳聊着天儿。
在昭王宫内也修建了一座太庙,修建太庙完成之后,礼部在一段时间中曾非常的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历代先帝的灵位摆在太庙中祭祀。
昭王出身宗室,其父已故赵王乃是武帝手足,从宗法上来说,昭王这一支还没有出五服,理当祭祀武帝、厉帝,乃至武帝之前追封的三代皇帝。
可问题是裴矩拿不准昭王心里什么想法。
万一昭王对武帝、厉帝那一支没什么想法,他擅自将灵位摆在太庙,这不是弄巧成拙么。
后来,还是姜承枭亲自同意的将武帝和厉帝的灵位摆在太庙的。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该这么做。
哪怕他心里其实根本对这两个皇帝无感。
太庙森严无比,历代先帝的灵位皆供奉于灵台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浊浊烟气。
姜承枭一身金边素服,身姿挺拔的立于历代先帝的灵位之前。在他身后,长子姜恒、次子姜恪、三子姜恤,纷纷穿着银边素服,双手下垂,恭恭敬敬的站在父亲身后。最小的四子姜懈,则被乐平抱在怀里。
因太庙特殊的地位,能进这里祭祀的唯皇室男子。姜懈因为年纪小的关系,只能让乐平抱着。乐平作为已故赵王嫡女,昭王亲妹,勉强能在这里陪祀。
主持祭祀的则是南霁云。
本来主持祭祀的应该是宗室长者,但问题是洛阳落在宇文述手中之手,姜氏皇族的大部分人都在洛阳,太原并没有什么皇族。
厉帝之子姜昫倒是可以,只是那小子现在天天醉生梦死,姜承枭想了想还是算了。
在姜承枭面前的灵台上摆着六道灵位。
依照原本武帝追封的历代先帝来说,其实摆在这里的根本不止是六道灵位。
简而言之,当年武帝登基的时候,为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因姜姓可以追溯到上古炎帝的关系,直接封了炎帝为元祖圣帝。然后嘛,一代代的找跟炎帝有关系的名人封了下来。
真正细数的话,武帝给自己找了七个老祖宗封了皇帝。
但是姜承枭大手一挥,咔咔废掉了虚无缥缈的老祖宗们,留下了确定有血缘关系的几位老祖宗。
即;武帝的父亲惠帝、祖父景帝、曾祖仁帝。
武帝有脸追封七位老祖宗,但是没脸给他们上庙号,这让姜承枭略感好笑。
从第二阶灵台开始,便是武帝的灵位,上书‘晋太祖武皇帝姜讳屿之灵位’。
由于是属于皇室的太庙,所以灵位上会出现皇帝的名字。在一般的正式场合,灵位上只写着‘晋太祖武皇帝之位’。
在武皇帝的周围还有一些其他的灵位,比如他的皇后或者武皇帝特准配享太庙的文臣武将灵位。
再下一阶灵台便是先帝了,灵位上书‘晋厉帝姜讳况之灵位’。相比较他爹周围一大圈陪伴的文臣武将灵位,厉帝就显得很凄惨了,孤独的一个人。
看到这里,姜承枭忽然想起来一个好玩的事情,厉帝死后遇见了武皇帝,会不会被武皇帝揪着耳朵暴打一顿,然后一辈子忠诚兄长的赵王在一旁瑟瑟发抖?
最后一阶灵台则是赵王,灵位上书‘晋忠武赵王姜讳岭之灵位’。
本来裴矩试探性的问姜承枭要不要追封赵王为皇帝,但是姜承枭想了想暂时拒绝了,这种事情等他将来登基再办不迟。
看到这里,姜承枭忽然有些恍惚,他想起了某位赵大叔说的话,“那个小盒才是你永远滴家!”。
将来等他死后,灵位也会摆在这里,不过肯定要比厉帝好一些,周围最起码还有其他灵位陪伴他。
“跪!”南霁云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
姜承枭缓缓跪下,身后的几个儿子也跟着跪下。
他伸手捧了一捧黍稷梗放于火盆之中,双臂打开一百八十度,震袖,旋即双前臂弯曲合在一起,紧贴额头缓缓伏下身子。
三祭之后,姜承枭方才缓缓站起来,目光看着赵王的灵位。
父亲,儿已占并州、收河北、平关中、败许国,待朝中吏治清明,必将出兵一统天下,复晋室河山,还天下百姓朗朗太平,请父亲安心。
眸光上移,落在厉帝灵位上。
堂哥,放心吧,天下我来承担,你的家人我也替你照顾。
最后,他看着武皇帝灵位。
大伯......没啥好说的,你好好看着吧。
阳光透过黑金帷幔投射入殿,姜承枭转身,领着孩子们离开了太庙。
这里,再度陷入了孤寂之中。
随着除夕夜的来临,昭王宫也是一片喜庆。不过长孙清漪还是秉持着节俭,没有大肆庆祝,中规中矩的布置了一番。
一番高兴的宴会自是不用多提。
深夜之时,众人方才渐渐散去。
垂拱殿。
长孙清漪端着茶水,走到姜承枭身边坐下。
“夫君,累了吧。”
将茶水放在姜承枭手中,她绕至其身后,伸出玉指,轻轻的给他按摩头部穴位。
“还好。”手掌摩擦着茶盏,他轻笑道:“你先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奏折。”
嘛,这就是他悲惨的生活了,永远都是处理不完的奏折,哪怕是除夕夜,御史台那群狗崽子也是给他上了奏折,参了太原城内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夫君最近可让孙先生号脉了?”
“唔,看了一次,孙先生让我注意歇息。”姜承枭伸手打开茶盖,轻抿了一口热茶,苦笑道:“可是怎么休息呢,你瞧瞧御史台,除夕夜也不让人安宁。”
说着,他将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案几上,拿起奏折拍了几下案几。
里面奏的事情无聊透顶,说的是某某官吏放浪形骸,除夕夜跑去勾栏的事情。
屁大点事也要参一本。
下次官员随地大小便,御史们看见会不会也写奏折参一本呢。
长孙清漪轻声劝慰道:“夫君,御史们尽忠职守,理应嘉奖,夫君岂能贪一时之乐,忘国家之事呢。”
“正是因为没忘,所以我才留在这儿,否则第一个教训他们。”姜承枭撇了撇嘴,摊开奏折,拿起朱笔开始批折子。
长孙清漪略感好笑,自家夫君也就是嘴上骂两句,实则心里面还是注重国事的。
火烛燃烧过半,姜承枭也将折子批的差不多了,见长孙清漪跪坐一旁,手臂撑着螓首昏昏欲睡,他不由得心疼起来。
这宫内的事情不比宫外轻松,刚刚搬进来,夫人怕是也受累了。
“夫人。”他唤了一声。
“唔?”长孙清漪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夫君,怎么了?”
“事情都做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人守岁就行了。”
本来几个儿子应该跟着他一起守岁的,但是晚宴的时候几个小子玩的比较疯,累得不行,所以姜承枭便将他们给放回去休息了。
长孙清漪摇了摇头,挪着身子坐了过来,依偎在他怀中。
“夫君,妾身和你说个事情。”
“你说。”
“恒儿和恪儿该启蒙了。”
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过了年,那两个小子就五岁了,是该启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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